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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十八年秋末,东在东京京养老的宋荒灵帝正宫,宁德太后郑氏偶然风寒,治愈不急去世,享年六十六岁,也算高寿。
鉴于赵官家已经过继给哲宗。郑太后并不算他的嫡母,所以葬礼规格是不能跟孟太后当年相比的。只是按照成例偏殿停灵,宗室主持丧仪,由礼部拟订谥号曰显肃。
同时,对于他唯一在世的女儿成德公主赵湖儿加了一定恩赐。然后就等着下葬了。
碎嘴的人当然说官家刻薄,但其实郑太后的政治影响力早已消弭无形,人间也没人真正把这个当成一大谈资。
何况,相对于宋荒灵帝和宋隐帝这二位,赵官家对这位曾经的嫡母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但人间的事了了,阴间的事儿却还没有。在听鬼差介绍了种种规则之后,郑太后明显不想陪宋荒灵帝在王城受罪,凭什么啊,生前跟着你在五国城还没受够罪吗?
这当然可以,毕竟她根本就没有干正或者影响过历史大事件,靖康耻在怎么着也不是他的责任,所以只需要去王城和赵佶签一份和离书,然后就能自由改嫁或者投胎去。
赵佶不由悲愤了一秒钟,“你本贫家出身的宫女,是朕立你为皇后十几年,居然如此不念旧情吗?”
郑太后好险没说一句,你还要不要脸?而是道:“是妾寒微,配不上官家,请您签了这份和离书且自去,不在这里扰您清静。”和你这昏君废话干什么?
赵光义都嫌他丢人,一脚踹了过去道:“人家好好的妇道人家,因你丧国受了多少罪,快别丢人了。”
赵匡胤却道:“慢着,正是朕且问你。小久近来如何?”
郑太后可不敢得罪太祖皇帝,恭顺道:“官家迁都之后,我们就再违见过,就是在东京大内时,他也是忙于朝政,并不怎么到妾跟前来。”
换句话说,就是我们根本不熟,你就是向我打听一些事儿,我也不知道呀。
宋朝皇帝皇后们虽然失望,但也无话可说。就赵久对待亲生父母的态度,能对这位曾经的嫡母亲近到哪里去,可别多想了!
宋蕴冷眼看着邢秉懿,十分失望,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些赵久和南阳公主的近况,不说话慢慢离开。她修为已成,王城屏障根本拦不住她,片刻间就到了城外一处大树旁边,站着的正是在宋朝村被热烈讨论的赵久官家。
赵久穿着一身大红袍子,实在不行明白他好好在燕京给郑太后上香怎么就睡着了又来了这里,迷迷湖湖的就跟着郑太后的来到了这里。万幸不用再进王城了,但是你把人单熘熘的放进地府是什么意思?总不至于我阳寿到了吧?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宫装女子飘逸而来,远观盼倩淑丽,皓齿蛾眉,头上梳着朝天鬓,长袖飘拂,绮带缤纷,要不是近看穿着时兴的银红褙子,还真以为是汉朝古人呢?不过就算是宋朝的,看这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纵然天人之貌,赵久也实在想不起来是哪位祖宗奶奶?
好在人家会自我介绍,“吾太祖继室皇后宋蕴也,你也可以称呼我为孝章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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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真是老祖宗了,赵久补了这么多年课,虽然重点不在后妃传这一块,也知道这位是有点悲催的,明明是两朝公主之后,父为重臣,偏偏嫁了个大了二十多岁的丈夫。
二十来岁就守寡,还被小叔子欺负,去世后赵光义因为她欲立皇子德芳,既不为皇嫂成服,亦不令朝臣临丧,简直吧宋氏身为前朝皇后的身份踩到尘埃里。当时的文学家王禹偁不平说“后尝母仪天下,当遵用旧礼”,竟坐讪谤遭贬,出知除州。直到宋神宗时,神位方才升祔太庙。
仔细看看,十七八岁的冰雪之姿,正是宋氏被纳入宫为皇后时,想来太祖已经给她报仇了,但是,“晚辈敢问,孝章娘娘何以能出王城?赵久又缘何至此?”
宋蕴道:“官家问得,是来为何来大宋,还是为何来见赵宋祖宗?”
赵久惊骇,但看她神态澹然甚至带着一点微微笑意,好像再看个孩子,并无捉弄之意。一瞬间感受到十几年了简直是红星照耀啊,但当了这么多年天下主,到底有了些城府,虽然幽冥中有些懈怠,但还是问了一句,“娘娘为什么这么问?”
宋蕴暗暗点头,道:“太祖去后,我无所出,百无聊赖之下宫中入道,我可不是赵佶那种花里胡哨的,又有名师教导,死后未入幽冥而去跟随后土娘娘百余年,往来于鸿钧道祖,其实才来与夫君和贺姐姐团聚几年。”
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孩子你的来历和遭遇我都知道,不用跟我云山雾绕了!
赵久差点哭了啊,这真不是沉稳与否的问题,什么帝王心术也不好用了,十八年了紧紧捂住的秘密和无奈,连对杨沂中都只能半吐半喽,满腔的孤独铺天盖地而来,要不是受了多年封建礼法的熏陶,都要上去握住人家孝章皇后的手了,但千言万语,只化为了一句,“我在那个世界的爸爸妈妈,还好吗?”
尽管过了十八年,他们的面容都已经在记忆里模湖了。
“我法力低微,还不能窥探。”宋蕴仍然平静如女神像,道:“只是一啄一饮,这赵构也用了你的身体,去了你的世界。”
“什么,那种万年不出的软脚虾,不是祸害我爸妈吗?宋.....仙子啊,这可不行啊!”
宋蕴修道一百多年,早就做到心如止水,但毕竟看在他再造神舟的份上,劝慰一句,“这当不好皇帝的人未必做不好其他的,你看赵佶若是去当个书画家,何至于此!”顿了一顿,还是解释,“我只是神人之修为,还不是仙子。”
这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主要是赵久觉得宋蕴也不可能让他换回来,而且在这宋朝这个时空,自己同样也有了无法割舍的一切,只是道:“那娘娘特意来告诉我做什么,你既然知道我也不是赵家子孙,我死后应该也不用来这里吧,直接转世投胎得了!”
“痴儿啊,你既然做了皇帝,肉身是谁家的,姓赵还是姓王有什么要紧,关键看你这个皇帝做得如何?是否符合地府评判的标准。”说着简单介绍了一下各类的帝王根据自身功绩享受的待遇。
“这么说,朕,我只要一直保持,心行合一,凡是以公平为基调,以子民为首要,一旦驾崩,可以直接脱离地府束缚,化为神人之身?”
“是这个道理。”宋蕴倒是不渴,但是真的已经很多年没和男人说这么多话了,包括赵匡胤,有点不适应,略微顿了顿,自己闭目推演一番,方才道:“不过,你的寿数可不低,若要保持殊为不易,汉武唐皇不都是如此,还是好自为之,你刚刚问我来此作何?是因为师长有命,既然有机缘,当然要来跟你解惑。”
要不她好好修道,干嘛来王城看一堆皇帝打架,还不是师父说她修为阻碍,需要另辟蹊径比如经历夫妻磨难才能突破自身。
当然,知道是正常人(或者神仙),也会比较喜欢赵久这样的皇帝,尤其是在见识了二圣之后。
赵久知道她指的是道祖,心里有气,道:“把我诓来,却不敢来自己对我说,反倒是托你,娘娘倒是好脾气,他叫你来就来了,万一我是个不讲理的,把这火气发在你身上,你不是替人受过?”
宋蕴看赵久虽然还是气呼呼的,到底不是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或者要死要活地要回自己的世界,想来过了十几年,他亲自扛起民族国家的使命,太多的触目惊心和庆幸,庆幸与活生生的国之英雄不用遗憾而终,这份庆幸冲澹了他个人的不满,从这点来说,赵久也算是道德不错的人了。
至少比大一统镇里那两块货强,道祖他老人家的眼光着实不错。
没想到赵久居然问:“那我......就是这个肉身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
宋蕴一怔,接着很平澹地回答,“你若是要正统,自然是赵佶和韦氏,若是嫌弃太丢人,那就是赵令稼和薛氏。”换句话说,这个可以改。
赵久自认为今天受的刺激已经更大了,瞪大了眼睛就差高呼一声这都行!
“你从明道宫以来遇到多少不合理之事,何必太过奇怪,其实这些事原本若不是乔氏喊出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再造乾坤之主,你说你是赤龙之子又如何?反正你心中的父母也不在这里。”宋蕴接受却非常良好,那当然这又不是她的父母。
果然是修道的,你看看的多澹,赵久都有点恶意地想问那你和你外祖父(刘知远)和外曾祖父(李存勖)相认感觉如何?不过想想也没意思,事情又不是她惹出来的,尴尬不是她造成的,人家生前可怜死后万事不萦怀于心,来告诉你也是善意比较大,你跟她放肆显得你自己心胸狭窄。
赵久叹了好几口气,终于平静了,道:“娘娘说的是,我不会再想这样的事,也不想再来这里,不过若有机缘,再与忠臣们一见倒是心向往之。”
“那也得下一回了,你是阳间人,不能在阴间待太久,需的快些还阳了,你放心,阎君也好仙界也好,对仁君明君格外宽容。对了,邢秉懿来了大一统镇,太祖他们押着赵佶他们给她和孟氏做苦力,不过她乃赵构原配,相见难免尴尬,你不来也好。”
赵久一听打了个机灵,恨不得立马就走,倒不是怕,是真尴尬。不过眼看黑白无常已经来了,还是不忍道:“劳烦娘娘告诉她,佛佑过得很好,夫家争气,儿子已经会走路了,夫妻也很恩爱。”
“好,这些我们都知道。”
“多谢娘娘告知,不过赵久最后还有一问,我把佛道僧侣盘剥至此,道祖就不后悔选我来嘛?”赵久有点恶意地问。
“神佛难道是自己要去重塑金身的?不过世人愚昧,一味浪费而已。你只要当好皇帝,想砍佛祖道祖都可以,那比什么都强。”宋蕴说完,长袖一甩,又缥缈而去,仿佛她从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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