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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查理少尉愣住了,因为他发现了一具特殊的尸体,形态和外貌有些纤细矮,不像个成年人,被一匹战马的尸首死死压在了下面。
“呐……这……这分明是个孩子啊!一个大男孩儿!”
查理拼尽全力才把战马沉重的尸体翻开,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因为在他面前躺着一具男孩儿的尸体,令人唏嘘不已。
看容貌身型最多不过十四五岁,摘下他的铁盔可以看到这男孩儿的金色短发,
他穿着一身号的龙骑兵军服,衣料上的鲜血已经干涸凝结成血块并逐渐发黑,惨白僵硬的手里还紧握着一柄直刃军刀。
查理仔细地翻找起致命的伤口,原来这孩子的死因是胸膛被燧发枪弹丸贯穿,肺部严重损伤,他的鲜血一定都快流干了。
“真是令人伤心……这孩子还这么,怎么就上了战场呢?”查理感叹道,
而且看样子这男孩儿战斗得很顽强,僵硬的右手手指牢牢握住刀柄,用力去掰都掰不开。
这时候,他注意到另一个细节,男孩儿僵硬的左手拽住了另一名龙骑兵的斗篷,那名龙骑兵被一名身穿红色军服的索兰王国炮兵的尸体压在下面,一缕金色的长头发从下面露了出来。
“哎?那又是怎么回事儿?一名留着长头发的士兵?”
查理·丹尼斯少尉好奇地翻开索兰炮兵的尸体,眼前的景象令他完全无法接受。
“我的呐!我的老爷啊!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躺在他面前的是一位穿着军装的姑娘,年纪比刚才那男孩要稍大一些,
一张惨白的脸儿毫无血色,她的肚子被刺刀戳穿了,肠子流出来半截,死因显然就是因为腹部受重创造成的大出血,金色长发被褐色的泥水和干涸的鲜血纠结成一团,令人惨不忍睹。
查理·丹尼斯少尉或许永远没有办法知道她是谁,但是他觉得这女孩子很美,精致的五官如人偶般端丽,一双湖蓝色的大眼睛仍然圆睁着,似乎还有泪光在其中荡漾,知道这女孩子在死前经历过何等的绝望。
她的右手牢牢攥着弯刃军刀的刀柄,左臂上露出白森森的骨头碴,左手已经被砍断了,不知所踪,左腿被牢牢嵌在马镫中,右腿不知道什么原因骨折了,恐怖地扭曲成字母‘Z’的形状。
查理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姓名,但他知道她们战斗的时候一定非常勇敢,查理少尉把这两个孩子的尸体摆成一排,然后站在旁边思索起来:
(或许她们是一对姐弟,弟弟瞒着父母跑出来,虚报年龄入了伍,姐姐也跟着弟弟一起上了战场?)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孩子义无反关踏上战场?年轻人好斗的冲动?对于荣誉的向往?还是炽烈的爱国心?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因为这两个孩子再也不能开口了。
此时此刻,查理少尉已经对战争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对于像他一样的瓦尔斯塔人来,他们生在了一个伟大的时代,有一位神裔血脉的女皇引导同胞们复兴古老的帝国,向着辉煌的巅峰奋勇迈进。
这个时代的军人毫无疑问是有史以来最养眼的,他们穿着华丽的军服,听着令人振奋的军乐鼓点,排成整齐的队伍踏着正步前进……这一切都太美了,宛如一场不愿醒来的幻梦,令所有瓦尔斯塔的年轻人趋之若鹜,大家都把战争当做一件艺术品,完全忘记了其恐怖的本质。
哪怕这个时代的军人多么的衣冠楚楚,像个戴礼帽拄着文明棍的绅士,战争的本质依旧未曾改变,仍然充斥着暴力血腥,依旧是疯狂的杀戮。
在瓦尔斯塔,大多数人都去圣堂教会敬拜过女武神密涅瓦的神像,因为这位女神既美丽又庄严勇敢,是瓦尔斯塔民族最倚重敬仰的一位主神,是大多数饶精神支柱。
查理少尉望着面前孩子们的尸体,有了一种全新的感受;
脑浆和肠子流了一地的女武神密涅瓦大概不会妩媚动人,事实上,哪怕是女武神,哪怕是伟大的瓦尔斯塔帝国女皇萨兰托斯·米德奈特皇帝,哪怕是装备着华丽银色胸甲的重装骑兵。
她们身上的浪漫主义色彩大都是那些没流过血、没杀过人,更没见过人被杀的艺术家所渲染出来的。
人们总是愿意关注好的一面,只看到军人们得胜归来,满载着战利品大笑的得意样子,但却鲜有人注意到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体,这便是为了获得和平所要付出的惨烈代价,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中,只有胜利者才配得到生存的权利。
若要问战争有多残酷,瓦尔斯塔女皇萨兰托斯残缺的眼睛和肢体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可惜大都数人只看到女皇住在奢侈的金湖宫里享用盛宴,只看到她和她的孩子们高高在上,可这些真的是这位女皇想要的生活么?她的悲哀与无奈,又有谁能够理解呢。
“喂!那边的士兵!别再愣神偷懒耽搁时间了!抓紧时间完成任务!”一名佩戴高阶军衔的军医朝他喊道。
“对不起!我知道了,马上就干活儿,长官!”
查理·丹尼斯少尉伸手抹了把泪,正当他准备收敛少年少女尸身上的遗物时,一个身影从他背后出现了。
“谁!?”查理少尉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来。
来者是一位大个子中年人,这显然是个大人物,穿着脏兮兮的帝国元帅制服,显得很邋遢,脸上覆盖着姜黄色的大胡子,额头上、胳膊上、大腿上都缠着染血的绷带,令人触目惊心,若不是此饶体格异常强健,肯定早已支撑不住了。
他那双疲惫不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瞪着地上平躺着的少年少女的尸体。
“这位朋友,你就是在这里找到她们的?”
“是的,大人,我把上层的尸体搬开,才找到了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查理少尉已经认出了眼前的大人物,立正后行了个注目军礼:“伊万元帅!您好!”
元帅举起手臂,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轻声道:“谢谢你,少尉,你给我帮了大忙,但也终结了我的希望。”
“额……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大人……”
伊万元帅低下头,开始清理男孩儿脸上的血渍:“我在战场上徘徊了一整夜了,到处翻找尸体,看呐,正如你见,战场太大,死人太多,我一直都没有找到她们,能坚持到现在就是因为我还心存希望。”
“敢问……这俩孩子是您的亲戚么?”
“她们是我的养子和养女,原本是一对可怜的战争孤儿,男孩儿是弟弟,名叫沙夏,女孩儿是姐姐,名叫玛莎,真是悲哀,不是吗,被一场战争毁掉家庭,然后又被另一场战争夺去生命。”
查理少尉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呐……这一定很痛心……我表示非常遗憾,大人。用不用我帮您把她们的尸体抱回去?”
伊万元帅摆摆手,道:“谢谢你的关心,少尉,不用了,我想和这俩孩子独处一会儿,劳烦你去帮我拿把铲子来,我想亲手埋葬她们。”
“好的……大人,我这就去。”查理少尉转身离开,时不时充满同情心地回头望一眼。
伊万·米哈伊诺维奇·伊万诺夫斯基是草原林之子,当然会以传统的方式悼念自己的亲人。
随后赶来的亚历山德罗将军心领神会,他从武装带上取出游牧民随身携带的六孔竖笛,吹奏起一曲草原骑兵的挽歌。
伊万元帅耐心地整理好孩子们尸体的遗容,然后坐在旁边一匹战马的尸体上,听着亚历山德罗将军吹奏的笛声,低声吟唱起来:
“
向着汹涌的诺德河,草原的战士们纵马狂奔,
飞驰的游牧民们,有三千多人马。
尸体布满了田野,尸体堆满了河岸,
我们几百个伙伴,都葬送在敌饶刀枪下。
保重啊,兄弟姐妹们,保重!
保重啊,兄弟姐妹们,要活下去啊!
跟着我们的首领,可别难过忧伤!
第一颗弹丸打中了马儿的腿。
第二颗弹丸射中了我的心脏。
游牧民战士倒在诺德河畔,
但他的心儿已经回到草原。”
(注:此曲改编自俄罗斯哥萨克歌曲Лю6о,6ратцы,лю6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