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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午后,云销雨霁,空气也变得有些灼热,街道上三五成群的男孩拿着木棍追逐打闹,女娃们蹲在墙边玩着过家家,几名去溪边浣洗衣物的妇人聊着家长里短,七嘴八舌间尽是些自家男人的臭毛病,扰得旁边藤椅上的老头直翻白眼,长着烂疮的黑毛野狗前爪飞快,到处刨食,激起片片淤泥。
陈安行走在街边,打量着一切。
如此世外桃源般的城镇,谁又能想到每至深夜,都会有妖魔四处游荡,将人刨腹挖心,生吞活剥。
陈安绕着县城走了一遭,寺庙没见到,只寻得一间名为青云宫的道观。
青砖红瓦,院门高筑,堂前两只石鹤展翅欲飞,不见道人僧侣,亦不见信徒游客,就连香火供奉都没见半分,好似和人间的世俗完全分隔开来。
陈安不信邪的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只好折路返回。
这一来一回,时间已经临近傍晚,求神拜佛的算盘落了空,家中又无米下炊,陈安便想起了那枚从死尸身上扯下的玉佩。
刚好可以换些银钱。
这玉佩半个巴掌大小,入手冰凉,晶莹剔透,放在太阳下细瞧,中间好似有一团血液缓缓蠕动。
若不是无米下炊,他还真舍不得轻易当掉。
再从当铺出来,陈安袖子里多了十几两银子。
过日子柴米油盐是少不了的,去到西街坊市逛了一圈,天色逐渐暗淡下来。
站在街头,陈安抬头望着斜上方的幌子,深红色的酒字随风摇摆。
“应该打些美酒,巴结巴结那老道......”
正思索间,巷尾突然闪出几名青衣捕快,伴随而来的是一串急促刺耳的铜锣声。
“铛!铛!铛!铛!”
“酉时已到,关门歇业,闭紧门窗,切莫外出!”
随着捕快的吆喝声响起,坊市的百姓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各自向家中奔走,摊贩七手八脚收拾货物,玩耍的孩童也被各自父母拎起耳朵扯回屋内,各商铺关门谢客,挂出打烊的牌子。
酒肆掌柜是个年过五旬的矮胖男人,见到陈安愣在店前,好心出言提醒:
“你这娃子好不醒事,太阳落山了还不赶紧回家,小心被妖怪捉了去。”
随后便是砰的一声,店门紧闭。
陈安随即了然,接二连三的发生命案,衙门无计可施,只好一到酉时便勒令家家闭门闭户,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整体上也能相对安全一些。
既然如此,陈安也不想多生事端,快步向家中走去。
.............
当晚,夜色阴沉如石油,一点点渗入吴家宅院。
“啊!”
一声惊叫响起,吴氏从噩梦中惊醒,汗水早已经浸透了衣衫。
她大口喘着粗气,不敢回想梦中的恐怖情景。
良久,吴氏披上衣服起身,摸出火折子,点燃了油灯,恍惚间似有道黑影在窗外一闪而逝。
她并没有在意。
火苗慢慢升腾,不久室内便充满了昏黄的光,吴氏盯着火苗,仿佛在盯着自己的心事。
良久,灯芯逐渐焦结,她拿起剪刀,小心翼翼的剪去了碳化的部分。
今天本该是个高兴的日子。
丈夫外出行商一年多,始终渺无音讯,今天突然返家,着实是件大喜事。
要说这吴氏的丈夫祖上并非洛水人士,只因早年间躲避兵灾,一族人辗转流落梁州,路上**也抢,盗匪也劫,妖鬼也捉,全族人死了七七八八,只余他这一脉在洛水扎了根。
大户人家自诩书香门第,不屑务农经商,可没了田产收入,功名又没博到,日子自然是越过越穷。
几代下来,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这才琢磨起了经商的门道,日子逐渐富裕起来,但是行商走南闯北,聚少离多,长年难得团圆一次。
想到此处,吴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都说小别胜新婚,可这次回家丈夫表现的却格外冷淡,甚至提出了分房睡的要求。
难不成这冤家有了外宅?
可为何他看向小虎的目光也那么冷漠,亦或说......狠毒?
“乱想什么呢!”
吴氏拍了拍脑门,暗骂自己发神经。
这天底下哪有不爱孩子的父亲。
兴许是连日赶路太过疲惫,休息几天也就没事了。
一想到儿子那憨憨模样,陈氏嘴角不自觉的泛起了笑容。
忽觉腹中有些不适,穿好衣服出门小解。
月光盈盈如水,却洗不净院内如墨般的黑暗。
一阵凉风袭来,妇人不禁打了个冷颤,脚下又快了几分。
“吱呀...吱呀.....”
好似摇篮晃动。
吴氏扭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房门微启,风一吹,来回摇曳。
妇人不禁暗怪自己粗心,竟然忘记把儿子的房门关严。
又是一阵凉风吹过,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腥甜的味道。
这味道终于引起了她的警觉,想起了平日里街头巷尾讨论的恐怖流言。
“糟了!”
不久。
一声惨嚎刺破长夜。
...............
大清早儿,还未来得及打洒扫,醉春轩的大门便被两位“不速之客”推开。
打头的是个身披破烂麻衣的老者,后面跟着个年轻后生。
不像话,这醉春轩岂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店小二眼睛一横,刚要开口呵斥,便见几块银钱迎面拋来。
伸手一接,变戏法似的换了副面孔
“两位客官楼上请!”
片刻之后,醉春轩二楼,陈安和老道士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桌子的酒菜。
酒菜是老道士点的,这钱嘛,自然是由陈安来付。
只因这是一桌拜师宴。
就在昨天夜里,陈安发现自己心窝处竟然生出一块铜钱的大小的尸斑,震惊之余急忙找老道求救。
这次老道却也没有推脱,反而提出了要收陈安为徒的要求。
要说收徒也不准确,只算作记名弟子,并且约法三章。
第一,道法凶险,如若还阳有何不测,后果自负,第二,师门规矩,收徒需要三年观察期,若是心性尚可,才算正式列入门墙。
至于这第三嘛..........
陈安看着满桌的酒菜,心底暗暗发苦。
可怜这点银子还没捂热,就要被掏空了。
只见老道先是几杯黄汤开胃,紧接着便是好一顿风卷残云。
反观陈安,心思完全不在酒菜上,要不是亲眼见过老道术法神奇,早把其当作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了。
良久,在陈安眼巴巴的注视下,老道终于放下碗筷,舒服的打了个饱嗝。
开始了正题。
“小子,你可曾听闻捉生替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