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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凤军似乎是围了太久,本来估计都是同出晋国,下手不那么忍心。
可是造反这种事儿,动了,就无法回头了。
输了,就是诛九族的重罪。
赢了,就是从龙之功。
度过了最初的忐忑,兵力是一拨儿比一拨儿猛烈。
在一个黑云压城的日子,程惠和萧暮雨一起上了战场。
要么生,要么死。
飞凤军来势汹汹,他们根本就不再有后退的余地。
两人并肩,程惠满脸苍白,但是却战意明显。
“天九府不到只是靠着百姓和我不到三万的府兵,已经撑了一个多月,如今能战的,也不到一万了。以后,我也会是史书上有名有姓的将军了。”
不再是那个醉酒当歌的纨绔逍遥的小王爷了。
这战役,不论输赢,于程惠名声而言,都是赢了。
可是这战役,不论输赢,于百姓和江山而言,都是输了。
“只是可惜了,真的活不下去的话,你和我葬在一起,也只能是以猎户女,醇亲王妃的名义。”
从娇弱相府千金,到冉冉升起的新星大画师,再到可以上战场的女将军。
萧暮雨成长的可是一点儿半点儿?
任意拿出来一分,也是值得史书记载的。
“我不怕,还要晚姐姐呢,她若是活着,我一样名垂千古,她若是活着……”
我一定能和你葬在一起,那就够了。
她是传统教育出来的千金贵女,学的都是内敛含蓄。
她已经够大胆,则是如今,还是从没热烈的说过爱。
不同生,但死同穴,这是她能做得到的最浪漫的事情了。
在上战场的时候,他们已经预想到了最坏的结局。
程惠忍不住轻笑,一刀砍了一个攻击的飞凤军:“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你的晚姐姐。”
“我不但惦记晚姐姐,我还惦记北城那个炊烟袅袅的小院子,惦记景烁,惦记团团圆圆满满,还有岁岁年年,我晋国的大好江山,红尘多彩,我还没有全部画下来。”
萧暮雨说着,手里的长刀却不停。
柔婉的面庞,确实无比坚毅的一双眸子,面对敌人,没有丝毫的手软。
“你惦记的可真多。”程惠语气有点儿酸。
是啊,对于他们是惦记。
可是对于你,是生死相随。
萧暮雨心想。
这一战,就是三天三夜,两人身边儿的兵士是越来越少,就连脸上都是脏污,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程惠扶着萧暮雨,看着不远处,还源源不断,稍作休整就要继续反攻的飞凤军,看着几乎站不起来的萧暮雨,苦笑。
“暮雨,其实我做不到那么伟大,我在十里之外备了粮草和两匹战马,你跟着飞源和红菱出去,还有一线生机。”程惠声音都嘶哑了,但是却让萧暮雨在这安鸿遍野的战场,格外的有安全感。
“姬程惠,你听着,你生,我便跟着你生,你死我便跟着你死!”萧暮雨咳了几声:“同死啊,听起来也不差。”
可是他,一点儿也不想让她死。
程惠抱住了萧暮雨。
府兵们都在原地休整,有些,狼狈的几乎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有些人拿出自己的水囊大口的喝着水,有些拿着干粮生吞着。
黄泉路上,也想做个饱死鬼。
还有些,就安静的靠在倒地的同胞们的尸首旁边儿,却没有眼泪,仿佛根本不知道这战争的意义。
保家卫国么?
刀口对着的却是彼此的同袍。
可是他们不能退啊,身后就是百姓,是家人。
城墙之内,天麓书院的学子们也都下山,哪怕不开城门,但是也都有条不紊的带着百姓们转移,躲避。
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在关键的时候,还有那不惧生死的,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千年的天麓书院,从来不缺的,便是忠肝赤胆,和笑对生死的勇气。
程惠虚抱了一下萧暮雨,感觉全身也没什么力气了:“好了,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你愿意陪着我,是我的荣幸。”
说着,程惠转身,不舍的看了一眼天九府,然后又看向了南宁的方向。
“暮雨,回头看看家的方向吧。多看几眼。”
“暮雨,我一点儿都不怕死。可是我怕,你陪着我去死。”
远处,飞凤军又吹起了进攻的号角,萧暮雨抓住了程惠的手,也回头看向了南宁的方向。
那里,有他的祖父祖母,有父母兄长,还有几个妹妹。
他们早已是不一样的人生。
“能活着,谁愿意死呢?”
说着,双手握刀:“拼吧。别死在我前面,我不会和你商量的,黄泉路上一定会追上你。”
程惠没说话,只是轻笑了一声,然后背对着她站好。
三军披甲,闻鼓征伐。
他从不求建功立业,只愿守着她眉目如画。
命运如此,他受了。
多看几眼家中的方向,谁又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呢?
这一战,又是杀红了眼。
耳边是战鼓哀嚎,眼前是血舞弥漫。
熟悉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倒下去。直到最后,萧暮雨感觉耳边儿忽然的安静。
耳鸣了,似乎是嗡嗡什么声音都有,又仿佛是万籁俱寂。
她茫然的转头,却惊觉,飞凤军又暂时撤退了。
周围已然是茫茫夜色。
“阿惠?”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可是却什么也听不清。
萧暮雨四处寻找,终于在身后不远,发现了程惠。
他仿佛累极了,一动不动,双目禁闭,胸口上却还插着一柄长刀。
萧暮雨吓得手足无措,却不敢直接去拔。
她小心的伸手,将指尖放到了程惠的鼻子下面,感受到了那轻微,细弱,但是还存在的呼吸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心底那恐慌却怎么也退不下去。
“阿惠……”她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一点儿也不勇敢,她还想当那个吃不到想吃的美食就能掉金豆豆的小姑娘。
她长大了,也已经很久没哭了。
可是这一刻,满心的惶恐,她根本就忍不住。
飞源也在不远处,伤了腿,动不了,红菱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她从有到无,又从无到有,难道又要全部失去?
“阿惠,你有没有事儿。让飞源带你离开,这里有我们,我假扮成是你。我留下,你活着,卷土重来我等你啊,哪怕就埋在这片土地,我等你。”
萧暮雨低声的哭着。
跟着,就感受到了程惠剧烈的咳嗽:“说什么呢唉傻瓜,松手松手,你勒死我了,援军来了,你没听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