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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弹了弹衣袖上的清灰,将一枚炙鹿肉送入口中,又酌了一口烧酒,神采倏的一奕。
“玉壶何用好,偏许素冰居。
未共销丹日,还同照绮疏。
抱明中不隐,含净外疑虚。
气似庭霜积,光言砌月馀。
晓凌飞鹊镜,宵映聚萤书。
若向夫君比,清心尚不如。”
他这诗信手拈来,原本聒噪的众才子一时愣在当场,噤若寒蝉。
良久,裴渊轻抚胡须笑道:“好,这诗作的好啊!“直如青丝绳,清如玉壶冰。”鲍参军诗作的好,摩诘你化的更好!”
裴渊是进士出身,寻常的诗自然入不了他的眼,但王维不论是立意还是词藻都是极佳的,又巧妙化用了鲍照的诗,便是一向严苛的裴渊都不禁拊掌赞叹。他在河东蒲州时曾见过少年时的王维,当时便感慨其才华卓越,为人中翘楚,一时便起了私心,让其拜在自己门下。果不其然,王维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下一步便要赴长安进行京兆府试。以王维的才华不要说是进士,便是得个三甲裴渊都不会感到丝毫惊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王维这次来到崖州固然有游学的意思,但更多的是要拜访裴渊。不曾想王维刚到崖州,吏部的文书便送到了刺史府,除了荀冉,吏部为东宫遴选的伴读还有王维。裴渊甚至是在通知荀冉前将消息告知了王维,足以见得他对这个得意门生的欣赏。
宋之谦见王维的风头压过了自己,心中十分怨恨,但碍于刺史大人却是不好发作,只得攥紧了拳头于心中暗暗咒骂。
荀冉虽然在后世听过王维所作的这首诗,但见证其创作过程带来的震撼还是十分强烈。后世都说王维诗情不输李白杜甫,起初荀冉还感觉有些夸张,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这并非妄言。更重要的是荀冉查遍史书,发现他所处的这个大唐,似乎并未出现过李白、杜甫等诗界大家,如此说来,王维便当是全唐诗作第一人了?
“摩诘兄这诗作的极好,如此良辰美景怎能独少了曲子?不若荀某为大家弹奏一首,助助雅兴?”
荀冉丝毫没有与这些士子一争高下的想法。他不是圣人,当然不会有什么道德洁癖。自己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不做一次文抄公,将天下最绚烂的诗词撒向大唐,岂不是对不起两世为人的奇遇?但人要懂得取舍,自己背的诗总共就那么几百来首,可是稀缺货。一下子抖出来自然是拉风无比,但风光过后呢,能带给他什么?荀冉之所以不在崖州诗会上“作出”绝世佳作,是因为这些士子还不够格,这个诗会亦不够格。换句话说它的影响力不够,有限的资源最大化利用才是上策,在长安“作出”这些诗词远远比在崖州作出带给他的声望大。既然他已经决定去长安任东宫伴读,就要学会藏拙,毕竟锋芒太早显现不是什么好事情。
文人相轻,已是可憎;文人相妒,更是可怖。
倒不如趁此机会一展琴艺,顺便推销一番自己的吉他......
“哦?”裴渊轻捋胡须,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荀冉。吉他这个乐器荀冉也送给他了一把,他公务繁忙一直没有机会弹奏。不过从安乐长公主殿下的信中他能感受到这个乐器一定十分新奇有趣。“贤侄不妨弹来听听。”
荀冉冲王维点了点头,王维立刻心领神会。他前世本就是个流浪歌手,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的曲子都弹奏过,这次干回老本行自然是如鱼得水。鉴于这是一场诗会,他特意选了一首高山流水,以附雅兴。
吉他相较于这一时期的乐器,声音更为悦耳动听,感染力自然更强,加之荀冉有着深厚的吉他演奏功底,只弹了半首便让在座众才子如痴如醉。便在此时,王维突然唱起了他方才所作的诗,歌声与琴声附和在一起,恍若仙音。
一曲终了,众人还陶醉在曲子中无法自拔,有的士子甚至掏出帕子擦拭眼泪。
正所谓知音难觅,荀冉的琴声仿佛将伯牙子期的故事生动展现在众人面前,直是让他们唏嘘慨叹不已。
“荀公子,你这琴可是琵琶?”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冲荀冉拱了拱手,打破了沉默。
这人面色十分惨白,若不是就坐在荀冉旁不远,少年真以为他涂了厚厚的粉底。
“不,这是吉他,是荀某不久前发明的一种乐器。”
荀冉放下手中吉他,不疾不徐的说着。一件商品要想取得成功,就要不断宣传和推广,这在资讯并不发达的古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少年已经在酒肆青楼中做过尝试,还是有许多文人雅士不认识这件新奇的乐器。
“简单的来说,琵琶是四弦,吉他是六弦,他们的内部构造也不太一样。”
其实琵琶和吉他是同源乐器,都是由阿拉伯乌德琴演变而来,只不过一个传到了欧洲,一个传到了亚洲。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觉得这琴音色与寻常琵琶有些不同。”这男子点了点头,心满意足的冲荀冉笑了笑,算是对荀冉解除自己心中疑窦表示感谢。
荀冉大喜,他相信这一场诗会后自家吉他便会在崖州士子中彻底打开知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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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添香夜读书,诗会怎少的了佳人作陪。酒过三巡,诗作五章,一众美娇娘拖着鹅黄色长裙鱼贯而入,引得在座士子个个目不转睛。
若是细看,这些女子倒不都是中原人,有金发碧眼的波斯美女,也有风情万种的胡人美姬,她们长袖似水,不时拂过这些才子的案几,扰的人心神不宁。
“咳。这倒是与我在长安所见的胡旋舞有所不同。”便连王维见了这等舞蹈都面颊泛红,借以饮酒掩饰。荀冉心中好笑,想不到这堂堂诗佛年轻时也有七情六欲,凡心种种啊!
“摩诘兄,这胡旋舞本是西域之舞,风土人情都与大唐迥异,到了这里自然要做些调整改进。”
“我这次再入长安,定要将徐之兄的吉他带去,教给那些胡姬。”王维脸上一阵怅惘,自打年少时去过一次长安城,他已是多年未进过京兆府了。那时他不过总角之年,可谓少不经事。他对于长安城的记忆更多是坊间小铺美味的羊羹,酒肆中胡姬的笑声,以及西市内延绵的驼队。至于大明宫中那重重楼阁,浩浩殿宇,漫漫水轩,太液池的碧波,乐游原的古钟更像是梦境中的一处画卷,似真似幻。
“以摩诘兄的才华,怕是整个长安城都要传颂你的诗了。”
“徐之兄莫要说笑,倒是你这吉他必然大火!”
齐奉将一枚荔枝剥好送入口中,边嚼边说:“你们两个大才子可别互相恭维了,好好一个诗会被这帮酒囊饭袋弄成了这般模样真是有辱斯文。要不是摩诘你的一首诗撑起了场面,怕是裴使君都会觉得面上无光。若是觉得这舞蹈无趣,咱们不如出去走走,免得因为一帮俗人白白耽误了这良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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