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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柳荃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
这是她成亲后的第一次归宁,自然要穿得体面些,表明自己在婆家过得很幸福,不让父母挂心。
挽起发髻穿上新衣,插上相公送的珠花,戴上铜镯,再薄施一层水粉,一个艳若桃李的俏媳妇就呈现出来了。
“好看吗?”柳荃见相公不赞,故意提醒了一句。
“……当然!就跟那月亮里的嫦娥似的,都快迷死我了。”齐誉反应过来,忙赞。
柳荃嗔怪说:“就会巧嘴,你又没见过嫦娥长什么样,怎么知道她迷人的?”
“呵呵,嫦娥再美,也比不过娘子的一点零头。”齐誉的嘴巴像吃了蜜似的。
“我现在还年轻,等变老的时候,估计你就懒得看了。”柳荃嗔道。
“怎么会呢!”齐誉端正了神色,一本正经地说:“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两人之间只有真心相待,才能天长地久。”
虽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但听起来很暖心。
“说点正事吧。”柳荃侍候着他穿上新的衣衫,嘴里叮嘱着:“今天咱俩属于是走新亲,你要多注意礼仪,即使被父亲责怪两句,也不要再瞪眼发脾气了。”
“娘子放心就是,我今天就是想着化解之前的矛盾,绝不会再惹乱子了。”齐誉正色回道。
“那就好!”
娘子的针线就是好,新衣服做得是既合身又雅气。原主的相貌本就英俊,如今再穿上新衣,更显得清雅隽秀。
人靠衣裳马靠鞍。
今天的齐大郎确实一表人才。
虽然在回门宴时得罪了岳父,却也没有恶劣到断交的程度。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天下间哪有爹娘真生儿女的气的?
过年是化解矛盾的最好时机,相邻亲戚都是如此。
换句话说,如果过年时连亲戚都不走了,那就是真断亲了。
柳荃琢磨了一会,又叮嘱:“到时你多看我的眼色,拿不定主意时就少说话,由我来圆场。”
“嗯,我记住了!其实,我已经为岳给父大人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后,齐誉钻进了书房,再出来时,他的手里却多出了一条画轴。
“走吧……”
夫妻二人收拾好了礼篮,然后准备出发了。
临行前,柳荃又嘱咐周氏说,锅里有烙好的饼,一直还煨着,中午时拿出来就可以吃了。
出了门,却遇到了几个同样走亲戚的小媳妇,她们先是瞥了一眼柳荃的礼篮,然后又把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齐家娘子真是好看!
漂亮的新衣裳,头上晶莹的珠花,真是晃人眼了。
这些个小蹄子最喜欢背后议论人了。
柳荃貌似无意地睨了一眼,然后故意提了提袖子,露出了那对崭新的铜镯。
阳光下又是一道亮光闪烁。
……
今天的天气不错,不算冷,很适合出行。
去岳父家路程颇远,大约需要半个时辰,齐誉夫妇途中没做休息,中午之前就赶到了。
记忆里,岳父岳母都是本性善良的人,属于容易相处的人。家里有二十多亩良田,生活上衣食无忧。
老泰山的大名叫做柳守业,是把过日子的好手,现在上了岁数,却喜欢上了喝茶。
也因为此,齐誉还专程去了一趟镇上买了两斤茶叶。
望去时,却见岳母王氏早就已在大门外等候,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才看清女儿的人影,她就高兴地打着招呼。
齐誉跑上前去,问候道:“娘,这大冷的天,你怎么不在屋里暖和呢?”
“哦,原来姑爷也来了呀……”
也?
王氏连看不看,只对女儿嘘寒问暖,往家里让。
齐誉一脸尴尬,也只能识趣地跟在后面,还做出一副以娘子为大的姿态。
堂屋的正厅,此时的柳守业正在悠闲地品着茶,见女儿进了院子急忙放下了茶壶。
但是,在看到那个翩翩的身影时,重重哼了一声。
看来,余怒未消呀!
柳荃见状急忙使了个眼色,齐誉含着蜜般地说道:“哎呀!一段时间不见,老泰山气色越发地红润了。”
“没人气我,精神当然好了。”柳守业不咸不淡的说道。
这话措辞虽硬却没有多少怒气。
如此看来,老丈人的怒火已经熄灭了,只是面子上有点一不来而已。
这是……等着自己说软话吗?
“您老请坐。”
“哼!”……最终还是坐下了。
王氏的注意力全在女儿身上,当下忙给老头子使眼色,让他注意:女儿穿着崭新的衣裳,居然还戴了首饰。
老头子眼睛回瞪:我又不瞎,早就看到了!
不经意间,气氛开始变暖了。
“您老喝茶。”齐誉笑道。
“你也喝吧。”柳守业接过茶碗,顺手也给女婿倒了一碗。
柳荃挑了个话题道:“你们还不知道,相公的学问见长了,就连知县大人都亲手题字称赞他是后起之秀。”
县太爷题字?
柳守业闻言仔细地打量着齐誉,发现他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变了却又说不上来。
不过,他能被县太爷夸赞,应该是变好了吧。
“哦……这题字又是怎么回事?”
话茬被打开了。
柳荃又使了个眼色,齐誉就娓娓道来了……
为了突显家里变好了,还特意把翻修房子的事提了一提。
二老的心里同时一颤:女儿家这是过好了呀!
随着岳父的哈哈一笑,一家人就开始畅聊了起来,之前的不愉快也在无形间消释掉了。
其乐融融,这才是该有的亲情味。
无意间,柳守业聊起了茶道,并分享着自己品茶的心得,齐誉虽然没听懂一句,但还是连连点头。
“说到茶,小婿我专门为您作了一幅《品茗图》,看看画得如何?”
柳守业一怔:“你让我评画?……好吧。”
“请看!”
画轴缓缓打开了。
一个西施风格的紫砂茶壶跃然于纸上,温润包浆,古朴大气,就像是实物镶上去的一样。
茶壶的两侧还写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客至心常热;下联是:人走茶不凉。
柳守业暗自点着头,对联的寓意确实读明白了,简短地赞了句:“好画!”
齐誉闻言笑得更灿烂了。
看的出,二老很心疼女儿,这也是自己的福气。
现在已知,娘子是被收养的孤儿,他们二老能做到这样已经是非常难得了,若换做其他家,说不定就变成童养媳了。
炊烟袅袅升起,一股浓浓的菜香飘来。
新女婿走新亲,按风俗来说是要成席的,但是,柳守业鉴于回门宴时的教训,这次就没有再邀请族里的人作陪,所以也就翁婿夫妇四口人吃饭。
齐誉一脸困惑:小舅子柳锦程去哪里了?
柳守业解释说,儿子一大早去了道会司,去参加什么聚会了。
道会司?
一个久违的名字浮上了心头:被称为神仙的葛裘!
柳荃对此倒不在意,只是道:“信道不是坏事,但不要耽误了功课,既然弟弟要参加即将的县试,还是抓紧点时间比较好。”
柳锦程已经读了几年书,今科也打算试试运气,万一过了呢!
齐誉却蹙眉道:“我总觉得这个道会司不对劲,他们组织的聚会还是少参加的好。”
“柳守业不以为意的说:“那回头我跟他说说,以学业为重就是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咱爷俩喝点!”
“喝点?~~好吧。”
齐誉的酒量不大,也就端着酒杯做做样子。老丈人今天倒是真开心,手上也是一杯接一杯。
吃过午饭后,柳荃就开始张罗着回家,现在还没立春,天黑的还有点较早,所以不能走得太晚。
即使如此,回到家里时也到了傍晚。
齐誉掌了灯,点起了暖火盆。
不点灯并不是为了省油,而是老娘没这个需要。
“哎呀!亲家母真是个敞亮人,这回礼真不寒碜。”周氏摸了摸礼篮,赞道。
“娘说的是。”齐誉附和着。
按照习俗,走亲戚带去的礼品主家是不能全部都留下的,要押篮子返回去一些,只有这样才显得大方不拘。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做大方人是需要有一定胸襟的。
周氏就不是这样大度的人,次日女婿过来时,她就狠狠地抠了一把。
最先时,孙大财是一脸笑意:“阿瞒呀,年前时你曾答应我作一幅《岁寒三友》,这画,你什么时候给我呀?”
齐誉呵呵一笑:“对庾大人的承诺已经过了,我现在就动笔给你画。”
“太好了!那就多谢妻弟了。”
“姐夫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刚刚取出来纸笔,却听姐姐齐兰突然插了一句:“阿瞒,你知不知道,你的画很值钱?”
这什么意思?
齐誉摇头道:“我没有公开卖过画,不知道值不值钱。”
“呵呵,一个名叫殷俊的公子,他居然出了十两银子托你姐夫找你求画,嗯,就是这个什么《岁寒三友》。”齐兰笑道。
咳咳!
齐誉一愣:“你说,这画是受了殷俊之托?”
齐兰刚想回话,却见丈夫狠狠地瞪了一眼,便不敢再做声了。
孙大财尴尬一笑:“那位殷公子说,他本人也很擅长丹青水墨。之前时,他也曾到庾大人那里试着摘赏,结果却没被选上。后来,他打听到了你,想看看你的画技哪里比他高明。”
“他还想和我比?哼哼,我哪里都比他强!”齐誉恨恨道,感觉牙齿又开始酸疼了起来。
孙大财很不解:“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发火了呀?”
齐誉断然地摇摇头:“画画的事我现在又反悔了,不画了,以后你再也不要找我了!”
孙大财有点怒了:“阿瞒,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呢?你还是读书人吗?”
周氏一愣,气咻咻地说:“你个死泼才,竟然还数落起阿瞒开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也配数落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