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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倒腾这批铜料的,真的和许自清没关系?
不对!
裴范先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他们现在的调查思路是正确的。
如今,调查的思路出现了分歧,一边是归义坊,一边是光宅坊,两地相距还是比较遥远的。
按理来说,他们是无法将住在归义坊的许自清和倒腾铜料的,住在光宅坊的那些贼人牵上关系。
但事实上,裴范先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一切怪相的背后,逃脱不开许自清的影子。
如何抓住这个暗影,便是他现在最关心的。
“怎么样,我们现在先去哪里?”在这件事上,很难得的,敏敏与他想到了同一个地方。
这让范先老怀安慰,就连腰间飘荡的鲜艳披帛,都不再让他感到尴尬。
“我还是觉得,归义坊的许自清最可疑。”
“走,我们先去归义坊看看!”
敏敏点点头,现在她也渐渐养成了习惯,只要是需要动脑筋的事情,大体上,她都会听从裴范先的话。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个男人的脑袋瓜比她好使多了,她嘛,动手可以,动脑筋就差得远啦。
这样费心费力的事情,交给那个爱动脑筋的就是了。
马车颠簸,很快他们就再次踏上旅程,虽然只是在洛阳城里转悠,但以古代的交通水平来说,在各个里坊之间穿行,实际上也不亚于一场短途旅行。
一路上,坐在狭小的车厢里,最尴尬的,莫过于薛老板。
他是经营黑市的,那些生意也见不得光,不能说给他们两个听,可是车厢里一直没人说话,也奇怪的很。
薛老板是个生意人,话特别多是特性,这一刻,让他在车厢里闭紧嘴巴,一句话也不说,实在是巨大的挑战。
裴范先和郭敏敏,经过刚才的一番交锋,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敏敏总是微微笑着,也不再奚落范先了。
而裴范先,虽然心情也好得很,却也没有太多的话可说,他的头脑中,各种思绪纷乱,理不出个头绪。
“薛老板,待会到了归义坊,还要劳烦你出面应付。”
老薛正准备找个话题活跃气氛,却没想到,裴范先一开口就让他哑巴了。
“小郎君,我去应付?”
“这不太好吧。我不过是个生意人,上不得台面,小郎君看起来也是想调查事情的,想知道什么,何不亲自打听。”
“小郎君若是需要人帮衬,我倒是可以帮忙。”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裴范先却不是这样想的。在这整个事件中,他和敏敏最好还是先隐于幕后。
以目前的态势来看,许自清并不知晓,裴范先这个并没有人注意的小人物,居然插手到这个案件之中,更遑论是郭敏敏了。
既是如此,躲藏在背后,对于裴范先来说,将具备更多的优势。他可以借由并没有公开的身份,继续做暗中调查。
现在,唯一的变数就在薛老板身上,这个油滑的商人,他到底能不能靠得住。
“薛老板,你不必担忧,我并没有把事情都推给你的意思,只是,我们两个是长安人,初来乍到,洛阳地界上的许多事情也不熟悉,还望你能从中调和,别让我们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原来是居中调节,薛老板松了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事情,我倒是还可以帮忙。”
“不过,话先说在前头,帮忙可以,但是我绝对不面对官府。”
“你们也得理解我,你们是长安人,不管这件事最后调查的如何,你们拍拍屁股就可以抽身而去。”
“可是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却要一直在洛阳生活,让我得罪洛阳官府,那是万万不能的。”
薛老板的担心,绝对不是多余的。他这样一说,本已经准备了一箩筐说服的好话的裴范先,也只能把那些废话都咽回肚子里。
在现实的危机之中,再多的劝说都是多余的。你根本无法消除人心中的疑虑。
“薛老板多虑了,我们怎么会这样做呢?”
“再者,要怎么做,还取决于一会到了归义坊之后的情况,到时候,随机应变便是。”
说到这个随机应变,裴范先心中还真的有个期望。若是能在和许自清交手之前,就抓住他参与阴谋的重要证据,那对于他们来说,将是非常有利了。
问题是,许自清这只老狐狸的尾巴,究竟在哪里呢?
毫无疑问,案件陷入了焦灼,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都水少监许自清和铜料的丢失倒卖有任何的关系。
既然无法证明有关,那你就没有理由去调查一个朝廷命官。
即便是有太子的令牌也不行,因为太子李弘是个稳妥的人,他的令牌交给裴范先,只是为了让他保平安的,其中并不蕴含着可以让裴范先超出职权做事的意思。
所以,面对这样的境况,老裴也只能循序渐进的办案,不能冒失。
几经周折,马车终于停在了归义坊的坊门前,所谓归义,在大唐这个词也是有其特殊含义的。
大唐幅员辽阔,开国之时,就打赢了多场立国之战,收服了不少原本游离于中原王朝的部落国家。
而这些国家的一些达官贵人,也随着交往的增多,逐渐喜欢上了长安、洛阳这样繁荣的大城市。
他们或是有意,或是在大唐朝廷的鼓动下,纷纷内迁,而这些内迁的人,终究还是和正经的唐人不同。
为了加强对他们的管理,以示区分,大唐就将洛阳城的一个里坊定名为归义坊,专门提供给这样投靠大唐的异国贵族居住。
到了李治当政的时期,远道而来定局在大唐的异族人越来越多,其中也不乏只是来往做生意的普通人,归义坊的规模也就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密集。
站在归义坊的门前,遥望着熙来攘往的人群,王谧感慨万千,归义坊,多么好的名字。
锦绣繁华的大唐,兼容并包,海纳百川,她像最慈爱的母亲一般,敞开了她的胸怀,迎接普天之下愿意追随她的人。
不容置疑的是,当大唐强盛的时候,这些人投奔的心也是真诚的。没有人不向往美好,而大唐,就是当时最美好的国度。
但是,就像是有波峰波谷此消彼长,潮起潮落总有时,大唐也无法永恒。
当她开始走下坡路,那些原本高喊着崇敬,无限爱戴的人,便会调转枪头,让最锋利的匕首,插进大唐的心窝。
大唐吸收各种文明汇聚一堂,这样的做法自然是没错的,作为一个时代最为强盛的帝国,理应如此。
然而,很多时候,历史的发展有它的必然性和偶然性,就算是预知了后事的我们,放到当时当地,也不见得就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说不定只会像当时的人一样,跌到同样的坑里。
更何况,即便避免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也不见得就一定会导向正确的方向。
说不定会引发更大的危机,忽然之间,裴范先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惆怅。
他做的事情,他的理想,终究都会收到很好的效果吗?
那会是他想要看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