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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义听到来人的话,慌忙转身抬眼看去,正看到一个六十左右的老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那老头两鬓斑白,头戴黑色幞头,身着圆领裙衫,脚踏千层百纳底的鹿皮靴。手提一个小礼盒,身后停着三匹马,两个仆人正照顾着马儿吃草。
杨义连忙上前躬身一揖:“敢问老丈贵姓?找小子有何事?”
“某姓王,乃太原王家,不是来找你的。某想看看孩子。”
老头的话也太直接了,连薛礼都皱起了眉头,感觉这老头好没礼貌。看着他那一副傲慢的样子,薛礼就想上次揍他一顿,但来者是客,只是心里想想而已。
杨义没感觉到意外,虽然他和王艳已经好事成双。但这是表面上的,实际上还不知道李世民为了他们,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呢!
也就是说,那只是皇帝和太原王家的交易,和杨义并没有多大关系。但也有莫大关系,李世民和太原王家达成了某种交易,得益的也有杨义一个。
人家到现在为止,还是看不起杨义而已。也并不是说,太原王家看不起弘农杨家,是单单看不起他杨义。
因为杨义如今的遭遇,如同被逐出家族一般。自从杨义来到金沟村,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还是得到什么荣誉,杨家始终没有过一个长辈到这里来。
除了今天的二位姐姐和杨义这一家,甚至没有一个姓杨的人来过这里。
杨义吩咐身边的薛礼:“二弟,带这位老丈去嫂子那里。”
“是,兄长。”然后一转身,向王姓老者作揖行礼,伸出手:“老丈,请随我来。”
王姓老者没想到,薛礼的礼数那么周到。在这山野之地,还能碰到这么乖巧的孩子,他都不由得愣了愣,才快步跟了上去。
杨义见不是来找自己的,也没搭理他们,让薛礼带着他们去吧。现在他要抓紧时间收麦子,再抓紧时间翻耕,然后复种下去。
可是没过多久,杨云这个大总管却满头大汗的向这边过来了。
“小郎君,你还在这里忙活呀。村口那里都忙的不可开交了。”杨云居然对杨义抱怨起来。
但杨义并没有觉得什么,他和杨云是生死之交。虽名为主仆,但杨义更多的是将他视为兄弟。
杨义一脸茫然的问杨云:“村口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连你这个大总管都搞定不了?”
“小郎君呀,奴才确实做不了主!村口来的全是买粮食的,关陇豪族,五姓七望,关中六姓中除了咱们杨家,山东士族等全都来了,就在山下等着要见你呢?”
杨义一愣,心中腹诽道:我操,我杨义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抢手了?为了这几百万斤麦子,应该还不至于让这些豪门巨头过来吧?
杨义忙问杨云:“是他们的家主过来了,还是他们的管家?”
“没有家主,但郎君、管家都有,像是商量好的一样。陛下前脚一走,他们就全都来了。”
杨义摸摸鼻子,在原地踱起步来。他想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来这里?难道真是为了这点粮食?
杨义突然一惊,他们是为了玻璃和酒来的。随即吩咐杨云:“你快去通知赵刚,叫他把玻璃和酿酒作坊看紧了。如果有异常的人,哪怕是酿酒的人和制玻璃人都不允许进去,也不许离开!”
“是,奴才明白!”杨云领命而去。
杨义丢下手中的工作,连忙跑回窑洞。却看到那王姓老者和王艳在麦田旁聊天,他也没去搭理他们,而是抓紧时间换了一套干净衣服,梳理一下头发,便匆匆的往山下村口而去。
王艳看见杨义那匆忙的背影,眼神中出现了一些柔情,也有一些幸福。
王姓老者问王艳:“艳儿,你当真不肯为家主找那小子说项?”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不能答应。他刚才明明就从这里过,你却连声招呼都不打,如果我去说了,他会如何看我?”
“我是他的长辈,他都不对我打招呼,我凭什么跟他打招呼?”
“就凭你有求于他!这是做人的最基本礼仪,难道伯父都不清楚吗?”
“放肆!你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这个说项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最好是在其他门阀没有得到他的承诺之前,把这个事情跟他说了。”
“要是我不去呢?”
“要是你不去,我将开启家族会议,将你们这一脉驱逐出太原王家,我太原王家不需要不为家族着想的人。”
“你们愿意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这一脉人只剩我一个了。自从那天你们逼我舅父将我交出来时,我就不认为自己是太原王家的人了!”
“你,你不要后悔!”
“后悔与不后悔又有什么区别?我不想成为你们太原王家的工具!”
“好,你有种,咱们走着瞧!”王姓老者说完,哼了一声后,一甩袍袖直接走了。
王艳抱着孩子,轻轻地哭泣起来。
在他不远的一处小灌木丛里,一个黑影对另一个黑影说道:“通知大家原地休息,主母安全。”
杨义从山上一路小路到山下,跑得极为轻松。其实直线距离也没有多远,但为了把路修得缓一些,才把路途给修长了。
当杨义来到村口时,便看到二十多辆马车,上百号下人,全都在那儿围观收割麦子的百姓。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像是这些百姓在偷割他家的麦子一样。
他们其实看的不是百姓收割,而是看着那些奇怪的工具。那些只从下人的嘴里听到的,一扫一大片麦子的大镰,一人赶牛拉犁走得飞快……
当快走到人群时,杨义放慢了脚步,晃晃悠悠的走了过去。
但是,这里并没有人认识他,因为陪同他们的杨云已经跑了。也没有一个下人,留在这里奉茶什么的。
因为这里忙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哪有空理会这些门阀世家。
杨义走到近前,一个管家打扮的老人,打量了杨一两眼,拱手问道:“这位小郎君请了,请问你家主人什么时候能接见我们?”
杨义见这老头这么有礼貌,一点也不像门阀世家的管家。他忙回礼:“我家主人正忙着收麦子,不知老丈找我家主人何事?如方便,我可代为转达。”
“我此次前来,是想跟他谈一谈收购麦子的之事,如果可以的话,不妨谈一谈其他买卖也无妨。”
“哦,敢问老丈是哪家高门?”
“呵呵,我乃河东裴氏…的管家!”河东裴氏的管家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将自己的名字告知杨义。
杨义一愣,他首先想到的是裴行俭,这位唐初鼎鼎大名的文将军。
之所以叫他文将军,实际上他是明经科进士出身。他师从名将苏定方,精通兵法谋略,用兵如神,在唐高宗时破西突厥,任安西都护府都护。
唐人尚武,不管文臣武将都喜习武。并不是他们想往武将方面发展,而是文人习武,主要是为了强身健体。
杨义正想跟裴氏管家客套两句,那边就有一个大嗓门喊杨义:“呔,那小子,赶紧去将杨家小子叫出来!”
杨义转脸看去,这是一个长眉清目秀的青年,他身材消瘦,脸上有一股阴戾之气,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看什么看?狗奴才!还不去叫你家主人出来,否则老子打断你狗腿。”这是一个中年人,他跟那青年一样,满脸阴戾之气,显然也不是个善茬。
他们都是世家门阀的狗,这样欺凌弱小已经习惯了。那两人一说完,周边的门阀管家都和他们一样,看杨义的眼神都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然而,打脸的事情出现了。
从山上骑马下来的王姓老者,来到距离杨义不远处。
他突然从马上跳下来,对杨义拱手作揖:“这位不是杨县伯吗,你怎的在这里?方才艳儿去准备酒菜了,让咱爷俩好好喝两杯。”
那些刚才还骂杨义的人,现在脸色像吃了苍蝇似的。他们心里如惊涛骇浪,一头头草泥马从眼前飞过。
杨义更是一头雾水,心中呐喊:卧槽,你们门阀的高傲呢,都被狗吃了?
可形势不能让他多想,他想赶紧脱离这些,凶神恶煞般门阀的视野。看着他们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看着自己,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杨义赶紧抱住王姓老者的手:“泰山大人好不容易来一次,今天一定要跟小子一醉方休!”
王姓老者被杨义说的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杨义这是想拿它当挡箭牌呀!可是他没办法,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个挡箭牌他当定了!
其他门阀的管家或后人,这时候更是像吃了屎一般,心中不断呐喊:草泥马,他太原王家啥时候,有个女儿嫁给这混蛋?
只有那阴戾的俩人脸上,才有一种了然于胸的表情,不像别人那样茫然无知。
这时,有个长得贼眉鼠眼,管家模样打扮的中年人,对杨义笑脸相迎:“呵呵,杨小郎君,我乃荥阳郑氏的管家郑通,我代表家主前来跟你洽谈收购小麦子,和全权代表仙……”
他这一开口不得了了,其他门阀的代表也纷纷打断他的话,抢着开口了。
“我乃清河崔氏的二管家,此次前来想和小郎君谈谈粪肥和镜……”
“我乃范阳卢氏,十分有诚意的想和小郎君商谈收购麦子和仙……”
“我赵郡李氏,想和小郎君做仙酒和镜……”
“…………”
每每当他们说到关键的时候,便被另一个人及时打断,然后阐述自己的合作方向。但是,当他说到关键时,又被另一人打断。
这些门阀代表,有的已经放低了身段,但还有的高傲无比,求人的话都不会说,像是用命令的口吻。现场乱糟糟的,搞得杨义头都大了。
杨义心里大骂:尼玛,我就不信你们那么多门阀世家,就是为了这点麦子来的。你们这些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哪一个不是无利不起早的货?
让他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只知道镜子,并不知道玻璃。要不然,可能又是另外一番争吵的景象了。
杨义可不管这些人怎么想。他一手抓起那河东裴氏管家:“老人家,跟我去喝两盅!”
然后对其他人做了一揖:“本县伯这里正在忙着收麦子,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各位多多原谅,请回吧!”
那些人瞬间愣在当场,他们没想到,那么多门阀都被这小子拒之门外了。他们到哪一个地方,别人不是求着他们合作!
如今这小子是什么鬼?
那阴戾青年眯眼盯着杨义:“当真不愿意和我们合作?你可要想清楚,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杨义何时这样被人威胁过?
他也硬怼了回去:“跟谁合作都可以,就是不跟你合作!你想咋的?”
青年深深地看了杨义一眼,对自己的随从大喝一声:“咱们走!”
那阴戾中年人趾高气扬,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问杨义:“如果你选择和我合作,我可以为你疏通,你和博陵崔家的过节。”
杨义懒得鸟他,直接回了一句,现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话:“博陵崔家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