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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他神情有些落寞，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
性命这种事情，她竟然可以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他秦景谦手上沾过血，都不能将这件事情看得这么开，但林曦却可以，其中的缘由，看林曦的态度，他已经知道了。
或许一开始对他还有恨，但对于现在的林曦来说，她是连怨都不愿意怨了。
对于一个从未走进过她世界的人，就算再如何怨恨，对结局也是无济于事。
想想这些，秦景谦就觉得自己很可笑。
这一场博弈之中，他秦景谦并没有输在时间上，甚至在多年之后他还再次遇见了她。
可若是早知道结局会是这样，早知道她会因为他的缘故命不久矣，他们倒不如从未认识过。
何其可笑，他心里的光，最后还是被自己毁掉的。
……
从医院中回来，秦景谦心里头五味杂陈，林曦不让他把这件事情告诉林家的人，秦景谦也确实没有打算告知大家这个消息。
她心里一定是有她自己的打算，他不想掺和。
回到林公馆，秦景谦坐在沙发上一连抽了好几根烟，最后，他拨去了一个电话。
“景少？您有何吩咐？”
对面之人对他很是恭敬。
“一天时间，把药品枪支等军需准备好，通知海关立刻安排，秘密送往洛城。”
“啊？真的假的？这……”电话那头的人惊愕，“不是——”
秦景谦耳畔嗡嗡作响，头也有些疼，他没有旁的言语，也没等对面的人把话说完，就果断的挂了电话。
他眸光幽深，紧紧的攥着拳头。
他救了顾成铉？呵，真是万万没想到。
良久之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刻，他真的不知道这些年来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关于他那位父亲，他秦景谦又何尝不恨？或许他更恨的，是当时眼看着自己亲人一个个离去，却没有任何办法的自己。
从那时候开始，他根本就不想再做一个好人了。
但是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他并不是一个不辨是非之人，就像林曦所说的，他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能放的下吗？
秦景谦这么问自己。
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也希望着能够有解脱的那一天。
就算是为了她，为了她做一件好事。
那就放
下吧……
——
在医院住了几日，在一个阳光正好的上午，林曦出院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林曦回答。
这些时日沈司弦因为是医生的原因，一直在医院里面照顾着她。
在林曦的心里，其实这一次也不过是像之前一样心口痛的忍不了而已，她的身体状况如今就已经摆在了那里，就算再如何治疗，也无济于事了。
这些时日医院中医西医一起治她，搞得她不仅手背上尽是针孔，还喝了一身的中药味。
车子一路驶进租界，车内一片安静，都快要到林公馆时，才听得沈司弦沉沉的问了一句：“林曦，那件事，你还不打算告诉家里吗？”
他这语气有些压抑，林曦一时间被他问的有点懵，“什么事？”
“还在这里跟我装糊涂。”他轻嗤了一声，车内的气氛反倒是更僵了些，“只是林曦你好像忘了，我是这里的医生。你的事情我只要一过问，就算你嘱托了不能告知旁人，我也自会知道原委。”
林曦一僵，登时明白过来，这件事情，沈司弦想来是知道了。
是的，他知道了。
知道了这件事之时，沈司弦心里头竟也是五味杂陈。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暗暗嘲讽，最不济也是无动于衷，但最后却是心酸无奈。
与他预期的截然相反。
这种感觉就像是当时他莫名其妙救了林曦一般，他一直都想弄死林曦，可是事情越到最后，他越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些什么。
这种感觉令他觉得自己开始变得不像从前的自己，每每看到林曦一如既往和善的笑容，他总是会恍惚，那件事情是不是他对不住她。
他也只能暗暗告诉自己，之所以不安，是因为在他的脑海中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所以属实没有想到林曦会有这样的一天。
“你觉得瞒得住吗。”沈司弦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也不愿去多想。”林曦摇摇头。
当一个人死过一次了，往后，或许就已经不再把死亡当回事了。
“我不想让你们知道这件事情，是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快快乐乐的把往后的日子走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随缘，命运他要我怎么走，那就由它去好了。”林曦这话像是在对自己说，声音不大，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人，可以一世安康。”
看她这沉静的样子，沈司弦突然觉得，此时的林曦和三年前他遇到她时总算是有些相像了。
“是人，怎么可能会不怕死呢？”他不理解，“你也只是一个小姑娘，怎么，林曦，你竟然不怕死？”
林曦眼眸紧缩，沉吟良久，她声音低哑：“怕。”
“我不想死……”她低首，“我每天都希望老天能再给我一些时间，我真的不想死。”
但是，是生是死这由不得她。
事到如今她终于理解了顾成铉口中所谓的那个“舍不得”，原来到了这种时候，“不舍”这种情绪已经胜过了恐惧。
“我听说，当日你是因为帮顾成铉挡了一枪，才导致了今天这个结果，后悔吗？”沈司弦问。
别人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个情况，但是他知道，毕竟那是他亲手开的枪。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漏洞很多，顿时就后悔了，生怕林曦起疑。
但此刻的林曦心头尽是绝望的脆弱，没有察觉出来。
“知道这个消息了之后，我想过很多，但是独独没有后悔过。”她坚毅的回答说道，“如果时间退回去，当时在看到那样的一幕，只怕我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立场不同，所做的事情他也是身不由己，而这也是林曦自己的选择，想来与他没什么关系，倘若换一个人，林曦估计还是会想也不想的去给那个姓顾的挡枪子。
沈司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真不搞不明白你。”
还记得三年前第一次见她，清秀的小脸，但是眼睛里有着灵光，有开枪的胆识，在他的心里头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就不明白了，她又不是嫁不出去，又不是非顾成铉不可，怎么就让自己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那顾成铉那边呢？这么大的事，你还打算瞒着他？”虽然知道这两个人未必再有这个命数再见，沈司弦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如果他不知道你现在身体是这样的状况，你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想让他知道。”林曦摇了摇头，“我最不希望的就是让他知道。”
“我为他挡下那一枪，又不是为了他能对我感恩戴德，我只是不希望他出事而已。”
她怕他知道这件事情。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认识顾成铉开始，对他说过的话，从未有过抱怨之类的意思，或许是不希望他同情她，也或许是，她希望她带给他的只有正面情绪。
就像她所说的，知道了，又能如何
？难道只为了他那一时的伤心吗？
可他伤心了，看她的眼神里有了同情，她倒是会更不舒服。
沈司弦眸中闪过一道复杂的神色，他沉沉道了一声：“看来你是真的很爱他。”
他早就该看明白的，当日在火场，顾成铉不顾一切也要去救她，而她也是不在意自己的性命，想也不想的为他挡下那一枪。
这世上居然真的会有这样真心对待彼此的人？真的会有舍命护你的人？沈司弦从未见过，不大相信。
“姿寒也很爱你啊。”林曦轻笑。
“是吗。”沈司弦低首浅笑。
提起那个小姑娘，气氛稍稍的缓和。
“以前我总觉得你这个人一点儿都不靠谱，但现在，看着你和姿寒相处下来，倒是另有一番滋味。”林曦说，“司弦，你还是挺喜欢她的吧？”
“她很单纯，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沈司弦没有回答，他只是觉得他对林姿寒算不上喜欢，他只是不想去伤害她罢了。
当然，这些不能和林曦去说。
“那是因为这世上很多黑暗的东西，她都不曾见过。”林曦说到此处，眼中流露出了羡慕，“我一直都知道，林家肯让我留在这里，相信也是希望着能让我一直陪着她。”
“可惜我辜负了他们的期望，终究是要早一步离去，日后我和爸爸都不在了，沈思弦，可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保护着这个小丫头了。”
她说的这话，此刻听起来，竟然有着几分交代遗言的感觉。
沈司弦看着她，喉结动了动，讽刺的回答：“你倒是把自己往后的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但，一个身处黑暗的人，怎么去给别人带来光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