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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归一城
王金易在蓉州十分顺利,朝廷刚换了天子,蓉州守军也并什么心思为新皇帝效力,虽说骁卫刚组建不久,但毕竟其根底是云卫精锐,所以对付蓉州的朝廷守军也就显得十分简单,这当中最高兴的就是王立阳,他随着程锦尚镇守渝州,战事并不多,可被憋坏了,这一次跟随王金易来到蓉州,一路势如破竹,那是相当过瘾。
大渊毕竟还有余威在,而且越过蓉州,再往前便是中州了,所以越往北,战事便开始变得艰难起来,骁卫一路杀到安泸城下,被顽强的安泸守军阻挡住了前进的步伐,王金易倒也不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控制住大半个蓉州,这凉州实际上已经算是囊中之物也,如今的半个大渊都得改姓程了,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急。
这一日天气不错,特别是在冬除能有如此天气更是难能可贵,连日征战,大军也显得有些疲累,冬日的好天气可遇而不可求,所以王金易下令大军就地整顿,自己也趁机补个觉。
刚入睡,便感觉帐外有人影晃动,王金易并未多想,毕竟这是军中,帐外有人走动正常,翻了一个身便继续睡去。
王立阳这个人是闲不住的,王金易也知道他的脾性,所以之前便安排他有空了便去演武场训练新兵阵法,王立阳自然十分乐意,所以诸将都在休息的时候,王立阳一个人却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去训练新兵去了。要说这些新兵,也不尽是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多数人都曾在渝州驻守,对军中操作也都已十分熟练,眼见上将军前来,便立马列队待训,王立阳十分高兴,想当年自己在云阳守城门时,大渊守军哪有个兵样,尽是些混吃等死的懒散货,人一高兴嘛,自然就没那么严肃了,于是便决定先练练队列。
陈振纲现如今是骁卫的辅都将军,也就是仅次于王金易的二号人物,渝军形势一片大好,他也十分感概自己当初做了正确的选择,如若不然,就凭他在云州的那点儿势力,早晚也得让程锦尚给吞了,现如今可不一样,自己是主动追随,而且先是千里驰援渝州,解了陶臣末、王金易的燃眉之急,尔后又随王金易东进尹州,从陆家兄弟手中抢下了不少城池,现又是骁卫辅都将军,在蓉州立下了汗马功劳,怎么说都比自己窝在云州委曲求全来得好。
想来这短时间也确实累了,坐在帐前,晒着太阳便有些迷糊,正打算就此歇息一会儿,不知为何,闭眼之前,他仿佛看到了一道黑影闪进了王金易的帅帐,陈振纲猛地睁开双眼,只见又一人也跟着进了去,腰间跨刀已抽出一半,按理说这是帅帐,有士兵进入也算正常,可王金易适才才告知就地休整,自己也要休息休息,而且这几人动作极快,怕是被其他人看见,陈振纲大惊,立马抽刀朝王金易帅帐赶了过去,正接近帅帐,突然一只飞镖朝他胸口飞来,说时迟那时快,陈振纲提着大刀就势一挡,只听叮的一声,这飞镖与大刀撞击在了一起,陈振纲大骇,立马便进便吼道:“有刺客!”
帅帐中人下刀时间与陈振纲这一声吼几乎同时发生,这一吼,刺客的刀犹豫了一弹指,王金易也瞬间惊醒,他警觉的向床内滚了一圈,刺客这一刀直接划穿了他的后勃颈,王金易顿觉后背一热,想是鲜血如注了,不容他起身,两名刺客又接连朝他挥了数刀,王金易一时慌乱,且兵器离他较远,只得就势双手缠裹着被子胡乱抵挡一通,而外边的陈振纲又被另外两名刺客缠着,脱不了身,好在陈振纲边打便吼,帅帐周围守军见状便都一窝蜂涌了过来,帐外两名刺客着实不简单,一瞬间便砍翻了十余名士兵,陈政纲觅得机会溜进帅帐,只见王金易浑身是血,还在胡乱躲闪,陈振纲大喝一身,便朝其中一人砍去,后面士兵也陆续进入,这两名刺客也不理会,只是朝着王金易乱砍,陈振纲先其他人一步欺身而来,背对他的那名刺客硬生生抗住了他一刀,但也不倒,继续想着砍杀王金易,陈政纲大怒,一脚将其踢飞,只听哇的一声,这人身子飞着撞向床头,瞬间脑浆迸裂。王金易双眼已被头上的鲜血覆盖,根本看不清眼前形势,另一名刺客瞅准机会便朝他脖子抹去,陈振纲将自己手中大刀扔出,硬生生的挡住了这一刀,自己也随即欺身向前,横在王金易与刺客中间,其余士兵此时也近身,将手中兵器尽数刺向另一名刺客,那刺客眼见大势已去,但也不管身后千刀,而是自怀中抽出一把飞镖,尽数朝王金易扔去,陈振纲手中已无了兵器,便只得用身体护住王金易,自己也就被活生生的扎了三四个窟窿,也就在此刻,这刺客后背也被一众士兵插了个稀烂,都不及哀鸣便一命呜呼了。
王金易抹了一把眼睛上的血水,只见陈振纲已然口冒鲜血,但却死死护住自己,内心一阵绞痛,反应过来,随即大喊道:“传医官传医官,陈兄,挺住,你给我挺住!”
帐外两名刺客当真是凶猛,此时虽已身中数刀,但却还未束手就擒,相反,围攻的士兵倒是被砍倒了三四十人,此时,听到动静的王立阳匆匆而来,见此情景,心中大怒,随即提着大刀便即朝着其中一人砍去,这一刀也没什么技巧,就是想一刀将其劈成两半,这刺客也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做什么闪转腾挪,只得硬生生的接住这一刀,奈何自己身上早已被透了无数个窟窿,这王立阳此刻恰如那愤怒的公牛,他哪里抵挡得住,两刀相接,刺客的格挡只是减缓了王立阳这一刀的速度,但却没有影响到其攻势,于是便见王立阳的刀压着刺客的刀,然后再硬生生的切入了刺客自己的身体,王立阳随即一拉,一溜血水带着几星肉末像一道水墨铺展开来,那刺客终于是扛不住了,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另一名刺客稍稍回了身,知道大势已去,也就这一刹那,一把长矛将他刺了个对穿,他欲挥刀反击,另一把长矛直接贯穿了握刀的手臂,接着便是无数把长矛、短刀噗哧噗哧的刺入自己的身体,随即便被剁成肉泥,此刻,人潮的远端还有一名士兵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知道,他们为这一次匆忙的任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王立阳冲入帐中,只见王金易和陈振纲都浑身是血,不由得大骇,立马传令医官,见王立阳赶来控制住了局势,王金易和陈振纲总算松了一口气,这口气一松便也就双双昏死过去。
王金易与陈振纲重伤,王立阳便成了骁卫的最高统帅。平日里与魏文忠斗嘴打架,看似大大咧咧,可其实前些年的云阳的隐忍也早就造就了他心思的沉稳细腻,医官在诊治两位大将军的同时,王立阳立马点将,要求各营营将立刻查点人员,很快便清理出来这几名刺客是骁卫中军地字营的人,王立阳立马带人去查了这几人的随身物品,也无其他,就是一些简单的兵器,其中有几枚蝙蝠状的飞镖,王立阳下令将其作为证物由自己亲自看管,另外,各营立马组队,对每一个士兵的随身物品进行交差搜查,凡有与标配的兵器和物品不符的人员都要接受军检卫的问询。
经医官诊治,王立阳身中十余刀,主要伤在手部、胸部,另外头部也有两道伤口,好在有一床厚被作了缓冲,这些刀伤伤到了不少筋骨,却未损及内脏,不幸中的万幸。
陈振纲所受之伤乃是四枚飞镖所致,他是为了保护王金易以背对之势所接,按理说不应该特别严重,可问题就在于这刺客很显然是使镖的高手,其杀伤之大完全不亚于一把极速捅刺的长矛,而且其中一枚还扎在陈振纲的后大腿上,几乎只剩刀柄。
现在的王立阳无比疑惑,刺客的随身物品中有蝙蝠状的暗镖,可是行刺之时这几人用的确是江湖上很普遍的飞镖,蝙蝠状的暗标四周皆为刃,杀伤力显然比普通飞镖要大得多,且经医官诊断,行刺所用的兵刃没有淬毒,但这蝙蝠暗镖却有剧毒,那他们为何不用?还有,这几名刺客武艺之高强实非常人所能及,帐外两人砍翻近四十人,若是入军,可为将才,为何却要跑来军中行刺?帐内两人目标直抵王立阳,并不管身后危险,如此冷酷和强韧的意念必定经历过最严苛的训练,这些人到底是谁?
一时半会儿捋不清楚,王立阳将收集到的所有情况立马传给了渝州,其后想了想,给远在尹州的陶臣末也抄送了一份儿。
渝州的瞿红袖自然先一步知晓了蓉州所发生的事情。
“血蝙蝠办事从未失手,想不到王金易的运气这么好。”戚凝玉恨恨道。
“刺杀不成,反倒折了几名好手,现如今当如何是好?”瞿红袖问道。
戚凝玉没有立马回答她,而是在仔细思虑。
“他们只搜到了几枚蝙蝠暗镖,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我们不能慌,必须得稳住,现在还有一名血蝙蝠在军中,让他赶紧撤退,免得夜长梦多。”良久,戚凝玉才说到。
而一直在边上候命的聂青云领命而去。
“程锦尚很快便会收到蓉州的消息,定会叫你前去商议,记住,想办法将嫌疑往朝廷方向引,且要淡清他们对蝙蝠暗镖的重视。”戚凝玉继续吩咐道。
“那眼下尹州的事是否得先缓缓?”瞿红袖问道。
“不,尹州将要发生的事会与血蝙蝠无关,而且还要快,如若不然,这步棋将来就用不上了。”
果不其然,程锦尚急召瞿红袖前往王府议事。
“什么?竟有人敢在军中行刺主帅?”瞿红袖听完程锦尚的叙说之后显得十分惊讶。
“千真万确,而且这些人可不是一般的刺客,仅仅四人便伤了本王两大将军和数十名将士,瞿姑娘,你以为谁能有此本领?”
瞿红袖故作深思,问到:“那如今蓉州军心如何?”
“两位大将军只是受了重伤,而且还有王立阳主事,暂时出不了乱子。”
“那就好那就好,眼看骁卫不日即可拿下整个蓉州,对朝廷形成合围之势,想不到此时却出了如此大事。”瞿红袖十分痛心的说道。
“朝廷?你说会不会是朝廷的人做的?眼看蓉州即将陷落,朝廷对凉州的控制随即也会被阻断,他们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敢暗杀朝廷亲王,杀几个本王帐下的大将想必也做得出来。”程锦尚不由得上了瞿红袖的路。
“眼下还不好说,如今形势,参杂的各方势力实在太多,长宁王遇刺,冉明栗身死,这些真相到底如何,谁也说不清楚,但就目前来看,我们与朝廷的利害冲突最为明显,王爷在南境已无敌手,若说是朝廷忌惮,那也是最合理的怀疑了。”瞿红袖很认真的分析道。
“朝廷嫌疑最大,但是其他各方也不是没有可能,此事一定要严查,谁敢对本王的人动手,本王一定要加倍奉还。”程锦尚说得十分坚决,而且带着强大的杀气,瞿红袖不由得暗吸了一口凉气。
“王爷,属下愿亲自去蓉州走一趟,一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你是本王军师,这种事何须你亲自去,这件事便让王立阳去查吧。”
“王爷,属下以为不然,如今骁卫的两大将军都身受重伤无法主持大局,军中诸事还需要王将军代劳,更何况,蓉州战事不能因为此事而耽搁,否则就真的达到歹人想要的目的了,属下前往彻查此事,可以保证王将军将所有精力放在前线,各施其职,不影响大局。”
程锦尚想了想,觉得有理,说道:“那好,这件事便由你去做,一定要查清楚,当然,这帮人如此丧心病狂,瞿姑娘还要多多注意安全,本王会从府上调几名高手随行。”
“属下定不负王爷所望。”
前往蓉州,是瞿红袖临时起意,程锦尚那句话让她有些后怕,万一真的让程锦尚自己查出了什么,那么她们的计划怕是要毁于一旦了,所以倒不如揽在自己身上,凡事还有回旋余地。
交代完事情,瞿红袖便行礼退去,退到门口,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便又往回走了两步。
“姑娘还有什么事情吗?”程锦尚问道。
“王爷,属下一直有一个想法,只是不知道王爷意下如何。”
“姑娘有话直说。”
“王爷曾在沙场征战多年,想必十分清楚,两军对垒,不可能只是战场上的排兵布阵、冲锋角逐,军前谍报同样十分重要,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知己乃自清,而知彼则必须仰仗谍报,此次两位大将军遇刺,我们没有得到任何预警,便是在这一点上吃了大亏,所以卑职一直在想,当前如此复杂的形势,仅依靠军中斥候打探敌情还远远不够,王爷是否可以考虑专设一部负责各地敌情打探?”
“是啊,本王为何不曾想到这一点,瞿姑娘真乃本王良助,好,很好,只是这件事交给谁来做呢?”
“王爷,做这些事的人必须要机警、忠心,还要有极好的身手,这件事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计划周全的,属下此次前往蓉州调查大将军遇刺,路途之上便有时间好好替王爷规划规划,只是可能需要些时日。”
“好,只是诸事加身,有劳姑娘了,你去蓉州这些时日,本王会在军中物色一些机警之人,待姑娘归来,再与你从长计议。”
“属下定不负王爷信任。”
瞿红袖很满意的从王府退了出来。
聂青云一路跟上。
“传令蓉州军中血蝙蝠撤离的消息发出去没有?”瞿红袖有些急切的问道。
“已经发了出去。”
“马上派人追回。”
“什么?这是为何?”
“这一翼血蝙蝠五折其四,还剩一个就必须要发挥最大的功效,赶紧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你确有把握?”戚凝玉满腹疑虑的问道。
“堂主,与其让程锦尚自己查,不如让属下先一步掌握主动,此翼血蝙蝠已折其四,剩余一人已难堪大用,与其这样毫无意义的撤离,还不如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让他为我们的计划增加一些筹码,况且程锦尚已经答应属下设立一部专堪谍报收集之用,如若属下此番前往蓉州能够给他信服的答案,那谍报专部必然纳入属下囊中,值得一试。”
戚凝玉来回踱着步,想了很久,说道:“好,本座答应你,就依你的意思办,此计若成,以后程锦尚军中所有消息都逃不过你的耳目,不过,此番前往蓉州,有王府高手相随,你还需要万分谨慎才是。”
“属下之所以答应程锦尚派府中护卫随行,就是为了防止他起疑心,这些人只负责属下安全,不会参与机要,请堂主放心。”
“好,你放心前去,尹州的事已经开始了。”
陶臣末比程锦尚晚几天收到王立阳的密信,看完信中内容,陶臣末脸上的惊恐只停留了一瞬,很快,他便恢复了平静,先是大渊亲王遇刺身亡,尔后冉明栗被人调离大营血染黄沙,现如今,刺客竟然在大军营帐堂而皇之的动手刺杀骁卫大将军,他不知道这些事是否是同一势力所为,但是总觉得其中必然有些联系。
“传魏将军过来。”陶臣末淡淡的吩咐道。
“什么?这……”还未看完信件,魏文忠便惊呼,但却被陶臣末一摆手止住了。
魏文忠忍着心中惊骇看完了整封信。
不待他发作,陶臣末细声说道:“这是王老哥直接从蓉州报送于我的,此事先不要生张,对任何人都不要讲,我们还需等渝州王府的通传。”
“将军,这事到底是真是假?”魏文忠一脸不信的问道。
“王立阳什么人你比我清楚,他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那为何又不能声张?”
“王立阳此信应是先传渝州王府,再由王府通传于我等,王老哥多留了个心眼,同时抄送我一份儿,王府通传未到之前,这算是机密,所以先不要声张,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明白吗?”
“卑职明白,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就说怀疑有渤州探子出入,通报各营,严律本部将士,并在原来巡防的基础上增加一轮。”
“卑职遵命,将军是怀疑尹州也有刺客?”
“长宁王、冉明栗、王金易将军,哪一个是一般人所能接近的?恰好这几人又都属于不同阵营,他们遇刺,没有一个可以确定的凶手,谁也说不定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搅 弄风云,或许是同一个人也或许根本就毫无关联,但无论如何,这些人的行为无疑都制造了混乱,我们不得不小心。”
“谁能有如此能量?”
“我也说不准,先不管那许多,你照我的命令去做就是了。”
“是,卑职领命。”
魏文忠领命而去,陶臣末不由得又打开了那本《滴水录》,《滴水录》详细的载明了滴水神教的架构设置,掌教为全教至尊,下设御风、走马、凌剑三堂,御风堂乃掌教命令传达者,以及负责其他一些临时计划的部署、安排,走马堂负责谍情打探、收集、分析,凌剑堂则是任务的具体执行者,书中称之为“清障”,按陶臣末的理解,所谓“清障”无非就是诛杀异己,以达目的。
根据教义刊载,《滴水录》成于乾德十五年,“乾德”乃大渊开国皇帝宋义明的年号,伯布约莫在乾德八年灭亡,也就是说,滴水神教是随着伯布的灭亡而暗中兴起的,时至今日,其也几乎与大渊一样存续三百余年了,这三百多年间,他们到底壮大到何种程度,无人可知,如果钟杰是滴水神教的人,那么,朝廷之中必然还会有其他人,且一定有不少身处机要,想到这里,陶臣末不由得背脊发凉,莫非当下发生的这一切与滴水神教有关?
两日之后,渝州传来消息,一是通传了王金易与陈振纲遇刺的消息,一是要求陶臣末要加强军中防卫,以免歹人作祟,陶臣末自然是早就做好了各种安防,实际上,他也并不惧怕什么刺客,眼下他最感兴趣的其实是这些刺客背后的人,只可惜,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谁,但是既然渝州军令传了过来,他就得按照规矩将军中将士叫过来细细交代一番,听闻骁卫大将军遇刺,众人无不惊讶,有人说是朝廷所为,也有人说是陆家策划,自然也有人说到卫戎和北弃,众说纷纭,全无定论,陶臣末并没有让大家继续争论下去,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密切关注渤州的动静,毕竟渤州大军与云卫大营仅十里之隔,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蓉州的事影响到军心,这或许也正是背后策划者所谋,所以他制止了大家的争论,并下令以后营中不得私下再提此事,如有违抗者军法处置。
安排好一切,陶臣末将魏文忠、李秀、季河清等大将留了下来,一是交代必须保证各营校尉对蓉州之事慎言,另外一个便是要求各将加强亲卫巡防,最近一系列的事无疑都是针对军中大将的,尹州乃阻挡渤州势力南下的咽喉之地,此刻绝对不能乱。
午时,苏木前来营中复命,她刚从小林沟一带采集一批药材回来。小林沟在云卫控制范围内,这里是整个大渊南境最大的药庄聚集地,苏木之前也曾去过这里,只是因为是军务,所以每次前往都必须要报备,回来之后也自然是要来复命的,特别是在近期的特殊情形下。
此外,苏木还交给了陶臣末一封信,说是在小林沟的时候,一药庄的掌柜交给她的。
陶臣末接过信,正要打开,同在帐中的连成宗急忙阻止,说道:“慢着,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魏文忠向苏木问道:“苏姑娘,你可认得递信之人?”
“认得,他是小林沟天朴药庄的掌柜,军中很大一部分药材都是取自他的药庄,而且,我查过了信封,没有发现有毒物。”
陶臣末笑道:“我看你们过于紧张了吧,不过一个药庄的掌柜突然给云卫的大将军写信,确实是奇怪了些。”
“啊?那会不会有其他什么问题?”苏木突然意识到好像是有些不妥。
“他可说过为何要给我这封信?”
“哦,对了,他说是归一城的信。”苏木突然想起那掌柜曾说如果陶臣末问是何人所写,那边说是归一城的信。
“归一城?”
“是的。”
“这就更奇怪了,归一城为何会给将军写信?”连成宗更加疑虑。
“看看就知道了。”陶臣末不再犹豫,立马打开了信封。
信言:受人所托,俊容请拜将军,事关紧要,还望将军应准,鄙人会于冬月十七营前叨扰,皇甫俊容拜上。
“皇甫俊容?”陶臣狐疑道。
“归一城城主,他为何突然要拜见将军?”连成宗比陶臣末更加疑虑。
“皇甫俊容就是归一城城主?”陶臣末并不是江湖侠士,所以他只偶尔听说过归一城,却不知道归一城城主是谁。
“不错,此人约莫三十有七,五年前继任归一城城主。”
“归一城乃武林至尊,他年纪轻轻就成了归一城城主,想必定是一个超凡之人。”陶臣末道。
“岂止超凡,这世间恐怕没有他皇甫俊容办不到的事。”连成宗带着几分敬畏说道。
“如此惊世之人,为何却要见我?我又并非武林中人。”
“会不会有诈?”魏文忠问道。
“应该不会,世间有谁敢冒用他皇甫俊荣的名号?”连成宗道。
“今天已经是冬月十六了吧?”陶臣末问道。
“难道将军真打算见他?此人武功之高强这军营之中怕没有人是他对手,万一他有什么图谋,那将军岂不是很危险?”连成宗道。
“连兄,归一城向来都以匡扶武林正道为宗旨,这归一城城主应该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吧,而且,我陶臣末可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皇甫俊容就算要替天行道,也不至于找上我。”陶臣末笑道。
“话虽如此,可就怕万一呀。”连成宗道。
魏文忠也点点头,说道:“是啊,将军还是小心为上,他是江湖人,将军又何必理睬?”
陶臣末微微一笑,说道:“连兄,给我们说说归一城和这位皇甫城主吧。”
连成宗缓缓说道:“归一城,前身归一山庄,乃前朝陆无踪所创,名自‘大道万宗,归元划一’。传说陆无踪少时历经磨难,数度生死大劫之后悟得大道,成就了至高无上之武林绝学,其功成之后并未居功自傲,而是回身自省,泾渭怨德,并在位于如今滁、佑、渤三洲交界的望石岭创立归一山庄,用于接济落难人士,而那些被其接济过的人后来自然有飞黄腾达者,这一部分人感恩陆无踪救济之恩,多有回馈,或捐银两,或出典藏,或使人力,就这样,归一山庄逐步壮大,诸多名士、高人悟道之后也都愿意归隐其中,或细览典藏、或著书立说,归一山庄逐渐变成了武学、文著、医典、匠工等等的集大成者。其接济过的一位书生黎栋后来成了前朝宰相,黎栋知恩图报,上请皇帝,为归一山庄划地扩建,并赐名‘归一城’,归一城由此而来。”
“我也曾听说过归一城,可不曾想归一城存在的时间竟然比当今朝廷还长。”魏文忠感叹道。
“那可要长得多,归一城能长盛不衰,最主要是因为能居其中者多是大彻大悟之人,这里面没有太多勾心斗角,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是世外高人,外界也没人敢对归一城有什么歹念,否则那便同找死没什么差别。”
“厉害厉害。”魏文忠继续感叹道。
连成宗缓了缓,继续说道:“实际上,归一城最厉害的是那些不问世事,得悟大道的隐者,而其城主则是由城中长老共同商定年轻才俊中的佼佼者来担任,不家传,也不事先指定,要想成为归一城的城主,不仅要武艺超群,还更要正直仁孝,机谨聪慧。皇甫俊容能够成为归一城的城主,无论是武艺还是智慧自然都是超凡脱俗,所以他若是有什么企图,这世间能阻挡他的也就只有归一城中的长老了。”
陶臣末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皇甫俊容既是如此超凡之人,那他在信中说事关紧要,就必然是有要事,所以我们自然是要见的。”
“陶将军,你可想好了,你若不见,也不见得有什么影响。”连成宗说道。
“既然要来,那便让我们瞧瞧这位城主的尊容吧。”
次日,巳时,营卒通报,皇甫俊容求见。
陶臣末命人将他领了过来,因为担心,再加上好奇,魏文忠、连成宗、苏木等人也早已在营中等候。
只见来人身高七尺,面容清俊,双目炯炯,身姿挺拔,内行中人一看便可知其是一位练家高手。皇甫俊容虽着一身灰衣,但不妨其织工精美,宽瘦有致,手持一把雕凤长剑,当真是器宇轩昂。
眼见营中站着一排人,皇甫俊容却很明确向陶臣末拜道:“素问陶将军无论闲时休憩还是沙场冲锋皆不着甲胄,鄙人皇甫俊容这厢有礼了。”
陶臣末单伸一手,作势微扶,道:“皇甫城主不必多礼,请坐。”
皇甫俊容落座,依然十分客气的说道:“唐突叨扰,还望将军莫怪。”
“本将若是责怪于你,今日也不会见你,只是皇甫城主与本将素无瓜葛,为何突然要见本将?”
“欠人恩情,自当有求必应,实不相瞒,在下也并无把握会得将军赐见,实在荣幸。”
“皇甫城主名声在外,本将亦是久仰,能得城主主动约见,本将也甚觉欣然,城主既然来了,何不开门见山?”
“在下今日前来,是想请将军赐教。”
“何以赐教?”
“传闻将军乃童静老先生亲传弟子,在下想与将军过过招。”
“皇甫城主,这里是军营,不是帮派山头,你这样有些不妥吧。”连成宗见皇甫俊容想要与陶臣末过招,急忙插嘴说道。
“是啊,皇甫城主,陶将军乃三军统帅,为何要接受你的挑战。”魏文忠帮腔道。
“不错,你要本将接受你的挑战,起码得有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
皇甫俊容起身,先向连成宗和魏文忠微微行了一礼,再向陶臣末说道:“陶将军,童老将军当年游历时曾在归一城住过一段时间,在下也曾有幸见识过他的梨花枪法,只是怕有所不敬,未曾敢开口讨教,得闻将军乃童帅传人,是以诚心求教,另外,因欠他人恩情,受其所托,所以才不得不唐突挑战,还望将军成全。”
“原来城主认得先师。”
“将军,实不相瞒,在下两日之前便已抵达尹州,思来想去也未觅得良法面见将军,所以才托小林沟天朴药庄的掌柜代为转交拜帖,无论如何,还望陶将军成全。”
“是敬仰先师枪法多一些还是因为要还人恩情多一些?”陶臣末问道。
“还人恩情。”
“想必这份恩情应是让皇甫城主有些不自在吧?所以才不得不来?”陶臣末继续问道。
“将军慧眼如炬,在下惶恐。”
“好,本将答应你,如何比法?”
“这……”见陶臣末应战,连成宗与魏文忠想要阻止,却被陶臣末摆摆手制止了。
“还望将军莫要多心,如果在下一百招之内无法取胜将军,便算在下输。”皇甫俊容说道。
这话很狂妄,可是从皇甫俊容口中说出来,却又让人难以拒绝。
“好,就这么定了。”陶臣末也不过多犹豫。
二人各自提了兵器,来到营前空地。
陶臣末用的自然是他的梨花枪,而皇甫俊容用的则是一把雕凤长剑,枪乃百兵之王,剑则是兵中君子,一枪一剑以江湖规矩论长短,倒也是鲜闻。
皇甫俊容微微行了一礼,说了声“得罪了”,便即抽出长剑朝向陶臣末,只见他手腕一转,抖出一串剑花,只此一招便让连成宗暗赞不已,同时也为陶臣末多了几分担心。
陶臣末见皇甫俊容来势虽不急不缓,但剑气逼人,已觉寒风扑面,随即聚力右手,抬起枪尖直奔皇甫俊容面门,此正所谓“一枝梨花压海棠”也,果不其然,皇甫俊容因为陶臣末的这一招减缓了攻势,但他随即身子一斜,再一次翻转手腕,剑刃直扫陶臣末腰腹,此招正是“横扫千军”,陶臣末双脚一弹,斜身空中旋转,手中长枪反手刺向皇甫俊容胸膛,皇甫俊容虽然一剑扫空,但也随即一个转身又挥出一剑,挡住了陶臣末的攻势。二人甫一交手便如那天雷勾地火,疾风骤雨,招招相抗,看得边上的人特别是苏木万分紧张,她不会武功,自然看不懂招式,只是一心担心陶臣末安危,双手不停的搓着。
陶臣末与皇甫俊容你来我往,一时竟难分胜负,越往后,魏文忠越高兴,而连成宗提着的一口气也总算松了下来,但是他也有几分疑惑。
约莫半刻钟过去,皇甫俊容突然收手,说道:“将军好身手,一百招已过,在下输了。”
陶臣末微微一笑,说道:“皇甫城主如此便算还了他人恩情?”
“只要与将军交过手,就不会落人口实,算不算还了人情那就得由在下说了算了。”
苏木见二人停手,急忙跑到陶臣末身边,左瞧瞧右看看,确认陶臣末没有受伤,这才用手拍了拍胸口,算是放心了。
陶臣末出言安慰道:“放心吧,没事。”
“唐突叨扰,还望将军莫怪,在下告辞了。”皇甫俊容躬身行礼道。
“皇甫城主这就离开?”
“无故滋扰,已然心生不安,既得将军赐教,在下业已知足,谢过将军,告辞。”
“那好,想必城主还有要事在身,本将也就不挽留了,请。”
“告辞。噢,对了,小林沟天朴药庄乃归一城产业,将军不必因为在下一封信函起了什么疑心,归一城向来不为阴狠手段,军中药需大可放心采购”
陶臣末早已猜到这一点,但皇甫俊容既然坦诚相告,他自也更加放心,所以同向其行了一礼。
待皇甫俊容离开,魏文忠难掩兴奋的说道:“我只知将军枪法无敌,却不料竟然能与大名鼎鼎的皇甫俊容交手一百招而不败,佩服佩服。”
“少拍马屁,去送送吧。”
“啊?还要送?”
“皇甫俊容很有意思,我对这个人越来越有兴趣了,理当送送。”
“哦,卑职遵命。”魏文忠虽不知所以,但还是按照陶臣末的要求去做了。
见连成宗有几分疑虑,陶臣末笑道:“我与连兄一样不解,不过此刻也想不出答案,不妨再看看吧。”
“确实有意思。”连成宗也笑道。
苏木完全不知道这二人在说些什么,也不知从何问起,所以就干脆不问,只是静静的看着陶臣末,此刻她也不想管其他的,只是心里十分高兴,她的意中人是个了不起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