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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门外传来了几声轻柔的敲门声,舜华蓦然回头,匆忙地将白信封收在枕头底下,应门道:“这么早,是谁啊?”
“言公子,是我,诗莲。”
女子的声音很轻柔,如同蒙在糯米糕上的糖霜,甜甜腻腻的。
“哦,你等等啊,在下还在穿衣服,有些不方便。”
舜华微微挑眉,大清早的衙役小哥的表妹来找自己作甚?
她匆忙地拉起裹脚布,不禁咳了咳,怎么回事,最近这条裹胸布越来越紧了,明明和之前那条差不多长度的,为什么,她会觉得缠得透不过气来了?
“言公子,你是不是觉得喉咙不舒服啊,正巧诗莲这里有甜汤,你穿好衣服后,不妨出来喝一口吧,冰糖炖雪耳,生津解渴,还能润润嗓子。”小姑娘端着甜汤,抬起眸,关心急切道。
“谢谢你啊,很快,很快就好。”她连套了好几件棉大衣,把自己裹得胀鼓鼓的,像颗炸过的鱼丸似的。
门咿呀一声开了,小家碧玉的诗莲微微低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小女子这么早就来敲你的门,有没有...打扰到言公子的休息。”
“没有的事,在下也是个刚起床,哪来的打扰一说,不过,你也太有心了,下回啊,甜汤就放在外面,等在下出来和大伙一块吃就行了,不用特意端过来。”舜华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里可不比家里,哪能把别人当下人呢。
闻言,小姑娘脸色先是一惊,然后忸怩地低眸,说道:“其实,诗莲是见你抄案宗太辛苦了,所以才特意给你做了甜汤,表...表哥他们...没有的。”
“原来是特意为在下煮的,抱,抱歉啊。”舜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没事,你喝吧,喝完,诗莲来替你洗碗。”
也不知是不是舜华的错觉,总觉得这诗莲的脸颊有些红。
“黄姑娘啊,你是不是...”
小姑娘的心顿时悬了起来,生怕自己藏起来的那点小心思,会被人识破。
“是不是什么啊?”她很紧张地问道。
舜华睁开眼睛,微微向前一步,仔细观察着诗莲的脸色,然后,很认真地说道:“你得抽空看个大夫了,脸这么红,不是风寒发烧,就是肝上火,太燥热了。”
那双期盼的小眼睛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失望所掩盖,泄了口气。
“哈?诗莲没事,可能是刚刚在厨房,被炉火热得。”
“原来如此,那你得多加注意才行,在厨房干活久了,特别容易头晕贫血的。”
听着舜华的关心,诗莲觉得心里暖暖的,她微微抬眸,满房轻易地看了舜华一眼,笑道:“谢谢言公子关心,那诗莲先回去厨房,帮韦大娘的活了。”
舜华接过托盘上的糖水,看着碗里白花花的雪耳,心情大好,感叹道:“真好,果然是哪里都是好人多。”
*
在案宗房抄旧案宗的日子虽然简单,但是也很辛苦,要在寒冬腊月的时节,用冻红的双手拿毛笔写字,真是一点都不简单。
刚陪大人审案的衙役小哥,走了过来,敲了敲门,提醒道:“阿华,你怎么还在这,快去吃饭吧,去晚了,就没菜了。”
“好,写完这一卷马上来。”
舜华微微低眸,紧盯着案宗上的文字,《青楼纵火案》,在万琼二十五年,某个夏夜,洛水城中闻名的赏花楼,突然起火,客人连同在赏花楼做事的姑娘、仆人、护院、老鸨,共计死亡五十八人。
【尸体全身焦黑,脸部扭曲,五官突出,手指成爪状,后盘问早走的客人上官生焕,应广超,洞庭鸿皆说目睹,当日丫鬟小筱和姑娘明月蓁蓁曾经发生过争吵,期间,丫鬟小筱还曾经高举花瓶,想要砸死明月蓁蓁,幸得青楼护院调停,这场闹剧才得以结束。】
【后来,他们从其他姑娘中得知,原来明月蓁蓁有意将丫鬟小筱卖给老鸨,于是,丫鬟小筱心怀怨恨,想要砸破花瓶,划花明月蓁蓁的面,案件至今还没找出凶手,凶手仍然成谜。】
“明月蓁蓁...”
不就是那些白信封里,挂名的青楼女子吗?
她合起案卷,微微叹气,“看来,不用找了,她确实是死了。”
正午时分,衙门的捕快和衙役早就围坐一团,夹菜吃饭了,看着姗姗来迟,满脸心思的舜华,不由得调笑了一番。
“阿华,你也来得太迟了吧,这些菜都快被吴捕头吃光了。”宗哲小哥毫不犹疑地‘栽赃道’。
吴捕头夹起半条青菜,反呛道:“你小子,明明吃得最多,半盆饭都是你刨的,吃得猪还勤快,居然敢说我。”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明明是你把菜都吃光了,才害得我万不得已,专心扒饭,小哥我,为了帮你在吴捕头的‘血盆大口’下留菜,花光了心血。”宗哲小哥满脸‘欣慰’地说道。
那个矫情的样子,看得吴捕头都想打他。
舜华微微笑了笑,坐了下来,捧起汤碗,刚喝了两口,忽而,一张丹青递到眼前,画上的女子正是她自己。
衙役小哥爽朗地问道:“阿华,你的记性最好,你见过这个女子没?听说找到此人,有五百两黄金呢。”
话音未完,她一口热汤全喷在纸上,把整张画像都糊了。
“你...你在做什么啊,这张丹青,小哥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还想说,这样的美人不多见了,找不到珍藏着看看,也好啊。”衙役小哥可惜道。
见状,吴捕头连忙打圆场道:“还不是你,吃饭就吃饭,拿什么寻人启事出来。”
“那她也不用这么糟蹋啊。”衙役小哥举着那张又黑又糊的画像,可惜道。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这个女子吗?”舜华试探道。
“听街上的人传,整条商队的人都被杀了,只剩下她失落不明,所以,想找她出来,问下案件细节。”
“原来是这样啊。”舜华看了看衙内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转过话题:“对了,三年前,在赏月楼起的那场火灾,不知...你们还有没有印象?”
闻言,被吴捕头强劲的臂弯所钩锁的衙役小哥,微微挣扎了小会,疑惑地挑了挑眉。
“奇怪,这件事,你之前不才问过我吗?”
舜华点了点头,神情坚定地回道:“其实,也没别的事,在下刚刚翻查过旧案宗,正好看到这桩《青楼纵火案》,见它至今未破,有些好奇罢了,纯粹,就是想学习,学习。”
吴捕头松开黄宗哲的头,仔细地回想道:
“这桩案...我的印象还挺深的,当年死的,可是青楼名妓明月蓁蓁,据说,想要见她一面,便要花上千金,多少胭脂客趋之若鹜啊,不过,她常年都被同一个脂粉客养着,别人想碰都碰不到。”
捕快炫东夹了一块肉,感慨道:“其实啊,明月蓁蓁的身世还挺可怜的,据说,原来是个官家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过得...是饭来张口衣来张手的好日子,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一朝醒来,家道中落,最后,才会沦落风尘,过这种寄人篱下,身影缥缈的生活。”
衙役小哥痞痞地抖了抖脚,坏坏地笑道:“你们又会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当初光顾过人家啊?”
“你小子,快别开玩笑了,死者已矣,再说了,人家冰清玉洁,从来是卖艺不卖身的。”吴捕头严肃地纠正道。
话音刚落,一双筷子被大力地拍在桌上,震得汤碗里的鸡汤都快洒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转过头,只见无名火起的韦大娘,火冒三丈地说道:“够了,吃饭就吃饭,讨论案情就讨论案情,夸什么不好,非要夸青楼女子,你知道那些青楼女子天天都在干啥吗?今日勾引别人家相公,害得人家破人亡,明天就勾引别人孩子,弄得夜夜不归宿,功名不考,田地不耕的。”
见身边无人敢说半句,说得火起的韦大娘向着吴捕头,继续连翻炮轰道:“你说呀,那些青楼女子,哪一个不是勾引人家相公的狐狸精,贱卖身体的臭娘们,还冰清玉洁,老娘,呸!这鸡汤你们也别喝了,谈些风流韵事,也够饱了。”
说罢,横眉怒目的韦大娘不顾衙役小哥的阻挠,抢走桌上的鸡汤,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完全没有留给人反驳的机会。
“......”
纵观全场,吴捕头最是无辜,他不过就是就事论事,无端端被人狂喷了一脸的口水,还不能回嘴。
见状,宗哲小哥急忙跳出来,幸灾乐祸地说道:“老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忘了咱们的衙门之花,是怎么和相公和离的吗?”
“啊,对,差点忘了。”吴捕头拍了拍额头,后悔道。
舜华不解地问道:“忘了什么,难道其中别有内情?”
“阿华,原来你这么八卦的。”宗哲小哥瞄了她一眼,打趣道:“小哥欣赏你。”
“其实啊,韦大娘的相公就是因为沉湎温柔乡,不能自拔,天天不回家,连累她儿子无心功名,年纪轻轻沉迷赌博,这还不算事,更差的还在后头,她相公说要替青楼里的相好赎身,连夜回家盗窃一空,被我们抓回了衙门,后来,知道是韦大娘报得官,气得把她脑门都敲破了,还说要写休书,休了韦大娘。”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吗?”舜华难以置信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