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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清晨总是被浓浓的雾气所笼罩，就连这深秋的风也不能吹散丝毫，只能不甘的摇晃着老树上不多的几叶枯黄。
远处，一只南飞的孤雁不时传来的几声哀鸣，让本就有些伤感的季节里又平添了几分孤意。
清风观，卧龙山上，一个很普通的小道观，观内，几个形状怪异的石墩随意的摆在地上，几株枯黄的老树，也像是随手栽下，歪歪扭扭的生长在院内几处，有一棵甚至从屋顶穿透而过。
院子正对的是一座青灰色的大殿，殿内供奉着一尊残破不堪，已看不清容貌的石像，而大殿两旁，几间年久失修的厢房也已长满了杂草，在这秋风中来回摆动。
此刻，一个十三四岁粗布麻衣的少年，安静的盘坐在那棵从屋顶穿透而过的老树上，一双不大却异常黑亮的眼睛，正出神的看着远方。
“整天就是练习那套古怪拳法，还要辨别那一堆药草，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少年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子，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些许无奈。
少年叫赵子凌，是这清风观内唯一的一名弟子，从小生活在道观内的他被师父养大，至于他的父母，按照他师父的回答是被野狼吃掉了……！
“总是吹嘘自己是仙人，还说会什么仙法，都是骗人，其实就是一个为老不尊的色老头！”
“啪！”赵子凌的话音刚落，一个道士打扮的身影突然出现，一只手掌瞬间拍在了他的后脑上，使其身子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
“老头，你又背后偷袭？”并没有感到太多意外的赵子凌，从地上爬起来，习惯性的揉了揉后背，呲牙咧嘴的指着那个突然出现的道士身影。
“你个小兔崽子还不是一样，又在背后说我坏话？”来人正是赵子凌的师父，清风道人。
只见老道一身黑色道袍，手持一柄白色拂尘，略显干瘦的身体，却如古松般挺拔，红润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那一头银发随风飘扬，再加上此时周身云雾缭绕，看上去还真有那么一股仙风道骨的劲儿。
不过赵子凌却清楚的知道，这个看上去卖相不错的老头，其实就是一个大骗子，自他有记忆起，老道就总是吹嘘自己是仙人，会仙法，那时年幼无知的他对其所说是深信不疑，想方设法的拜了老道为师。
可是转眼八年过去了，老道除了教给他一套连他自己都叫不出名的拳法外，就再也没有传过一招半式，这几年别说仙法，就是山下村里的戏法他都没见老道变过。
更过分的是，自从他可以在山里单独打一些猎物后，老道隔三差五的就让他进一次山，美其名曰的是给他补身体，但每次的肉都是被老道自己吃个精光，只给他留下些肉汤，还说小孩吃肉对身体不好。
这也就算了，毕竟老头一手把他养大，他也不能太过计较不是。
最让他不能接受的还是，老道每次夜晚去山下给王寡妇“治病”，都会带上他，让他守在外面，儿时懵懂的他每次听到王寡妇那撕心裂肺的喊叫，总是不免为两人提心吊胆一番。
似乎是知道赵子凌心中所想，老道难得的老脸一红，显然是有所心虚，干咳一声，“也罢，既然你想要修仙，那为师成全你又有何妨！”
说完，只见老道大袖一甩，一块婴儿手掌大小，散发着淡淡青芒的白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随着老道的动作，只是一闪就到了赵子凌的手中。
看到此时老道如此虚幻的一手，赵子凌眼前忽然的一亮，但马上又心生警惕，他还真怕这无良道士又耍什么手段，这几年来，他可是没少被这老头坑骗。
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白玉，淡淡的青芒透着一股柔和，阵阵暖意自玉中传出，这一切都让赵子凌觉得，这次老头好像并没有骗自己。
不过让他很不解的是，就算这枚白玉品质再高，在不凡，又如何与修仙扯在一起？
“行了，你也不用胡乱猜测了，你只要拿着此物去清月城即可，到那你自会明白一切！”似乎是看出赵子凌的不解，老道主动说道。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赵子凌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要不这一切怎会如此不真实。
要知道自他拜师以来，他就从没停止过求老道教他仙法，但每次都被其用各种理由各种原因所推脱。
什么今日不吉，不利于修炼仙法，今日有风，会吹散天地灵气，今日干燥，对为师皮肤不好，今日……总之是各种理由推脱。
而最让他无语的，在老道实在没有借口时，他居然说出类似发丝疼这么荒唐的理由，让赵子凌不得不对老道脸皮的深厚程度佩服。
正在他想的入神的时候，后脑再次传来的疼痛，让他知道，这一切不是幻觉，“小兔崽子，你要是再不收拾东西赶紧动身，到时候耽误了时间，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唉！唉！别啊老头，咱们有话好好说，我走，我这就走！”赵子凌赶紧连声喊道，说着就朝山下走去，看那架势是连回观内收拾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真怕老道出尔反尔，根据他对老道的了解，这完全有可能。
这几年他如此没日没夜的练习拳法，研究药草，哀求老道，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修炼仙法，能够体会一把当仙人的感觉吗？
而今天老头也不知吃错了药还是忘了吃药，一反常态的给他这么个机会，要是在因为这点小事给错过，那他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虽然多少还是有点怀疑，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修仙的向往，要知道这几年老道对他可是连个仙字都没有提过，更别说像今天这样，所以不管这次老道有没有骗他，他都决定要去试上一试。
“你这没良心的小崽子，就这么急着躲开我吗？你知道下了山怎么走？清月城在什么地方吗？”老道一连几个问题，让赵子凌突然停住脚步回过身来。
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下了山该往哪走，这几年他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跟老头到山下王寡妇的家里去“治病”，更不要说他听都没听过的清月城了。
想到这些赵子凌尴尬的挠了挠头，强行挤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很迷人的微笑，看着老道。
老道看见赵子凌的这幅表情，脸上不经意的抽了几下，因为每当这小子有这种表情的时候，都是他从酒葫芦里喝出尿味的时候。
“行了，收起你那一套吧，这是一张残缺的地图，里边用红线标记的就是清月城，你收好了！”说完，老道大袖再次一扬，一张看上去稍显老旧的地图就到了赵子凌手中。
“子凌，你要记住，凡事遵循本心，做到问心无愧便可！还有……累了，倦了，就回来，这儿是你的家！”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赵子凌感受到老道隐藏在心里的那份关爱，这份关爱虽平时不显，但露时却厚重如山。
也不知是不是大雾的缘故，在老道说完这句话转身的那一刹，他分明看见老道的眼角居然有些湿润，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楞楞的站在原地，竟不知说些什么。
虽然他经常跟老道顶撞，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老道没有感情，其实在他心里，早就将老道当成了父亲一样。
“老头，前几天我下山遇到了王寡妇，她说最近身体又有些异样，让你抽空去给她医治医治！”想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说完他都没有去看老道此时的表情，抬腿就跑了出去。
老道缓缓回过身，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似他的目光可以穿透浓浓雾气，跨越时空距离，落在此时少年那略显清瘦的身上。
如若此时赵子凌还在，他会发现，老道的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散不尽的悲伤，那复杂带着追忆，那悲伤之深，如海……！
“仙尽缘起李遮天”
“九幽残界晓寒颜”
“半笑倾华洛成念”
“一朝入魔烽火连”
“哎……终究还是避免不了……迟早罢了……！”一声长叹，自老道口中传出，那叹息带着无奈，带着复杂。
这时，道观下的半山腰处，少年略显清瘦的身影在这满山的云雾中时隐时现，少年转身，朝着山上道观深深一拜。
“老头，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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