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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鱼儿只对这个姑 娘有些许笑意,她勾起一个婉约笑容,“酒,要伴着愁喝,愁与酒加在一起,才是上品。”
“张姐姐这么漂亮,还会有愁?”
宋翎儿刚问出这句话她就后悔了,缩了缩脑袋吐着舌头,歉意一笑,张鱼儿低头不语。
这神经大条的女子见有些尴尬,她又说道:“张姐姐,你们醉煌楼的人怎么还没来,你要不要再通知他们一声不要过来了,万一又和这群官兵们起了冲突就麻烦了。”
岳荀义一听,他重重放下酒杯,哐当一声沉响,嘈杂的客栈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皆转头看向西窗。
公孙剑眉头一皱,一巴掌又扇在大汉的脑袋上,转头对众位士卒说道:“别理岳校尉,他喝多了。”
客栈顿时又拼酒声四起。
这一举动吓了宋翎儿一大跳,公孙剑低声呵斥道:“你小子真喝多了?”
岳荀义也低个脑袋嘀咕道:“咱们中州军哪有这么小家子气,又不是见人就找麻烦的主儿。”
公孙剑翻了个白眼。
宋翎儿抚了抚胸口,也怒视一眼岳荀义,“你这将军当得,还没一个你军中的年轻后生通情理,我说的不对你反驳我就是了,动不动就拍桌子的,吓死人了。”
岳荀义翘着二郎腿一脸的欠揍模样。
青儿和张鱼儿都是汗颜,这整桌人都是明白人,就自家小姐不明白,那个年轻后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打一个将军的脑袋,怕是不想活了,而且这个将军好像还觉得天经地义一般。
其实就算岳荀义与公孙剑平级,公孙剑打上岳荀义一拳一脚,后者也不会多说什么,因为他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都是公孙剑一手提拔上来的,就像于有俊打骂公孙剑,公孙剑不敢轻言一样。
公孙剑之于岳荀义,如同于有俊之于公孙剑。
张鱼儿又倒了一小杯酒水说道:“不碍事的,醉煌楼的人现在估计已经撤了,他们在我身边安插的有人,负责监视与保护,说句实话,公孙将军可莫要怪罪我,就算公孙将军不出手,那王显贵也带不走我的。”
公孙剑点了点头,没有在意花魁的刺耳实话,他说道:“我说你怎么没有一丝害怕神情呢,当时我就觉得你肯定有后手,其实我也想教训一下那个膏粱子弟,他连花魁都敢明抢,暗地里肯定也做过不少污人清白的事来。”
“那倒是。”
张鱼儿仰头一饮而尽,她起身施了个万福,“鱼儿今日就陪将军到这里了,宋姑娘、青儿姑娘,我就先告退了。”
“张姐姐这就走了?”
公孙剑端着酒杯默不作声,他感觉到刚刚有一股气息在张鱼儿身上一扫而过,肯定暗中有高手不让这位花魁久坐。
张鱼儿笑道:“今日在客栈弹唱的时间过了,醉煌楼还有事,赶明儿诸位去醉煌楼一叙,小女子定当尽地主之谊。”
岳荀义眯着醉眼,“好说好说。”
张鱼儿对众人挥了挥手,眼神中竟然还有几分不舍,她转头看向街道,巷弄中有一抹黑影对她点了点头,她叹息一声,迈着玉步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行去。
八年来,唯有柳清对她以同等之人相处,其他青楼客官就算有风雅之人,也隐藏不住眼中那一抹隐讳。
今天和一位不知道权利多大的将军喝酒,那位将军眼神清澈,从没有在自己身上多看一眼,甚至连宋姑娘和那婢女他都是眼瞥别处,语气中也没有那种上位者的轻浮,那个看起来是个大大咧咧性格的壮汉,虽然眼睛时不时瞄向自己的胸脯,但与其他人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她说不出来,但就是感觉同样是偷瞄,那位壮汉眼中也没有那种伪君子的掩饰。
而且在那位将军的一瞪之下,他竟然还向自己歉意一笑,再也没看过一眼。
这种感觉是八年来头一次,别人给足了她尊重。
张鱼儿又往后看了一眼,转头默默前行。
屋内,青儿见此时满堂熏醉男子。就她两个女子,她轻声提醒道:“小姐,该回去了,晚了的话,又要被老爷说教了。”
宋翎儿看了眼天色,她一拍脑袋,说了句粗话,“妈呀要死了要死了,天都快黑了,得赶紧回去了。”
青儿也是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家这位小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些。
公孙剑挑眉,“我送送你。”
宋翎儿急躁的脸庞一红,嘀咕一声,“麻烦公子大雪天还要送我回府了。”
青儿一脸疑惑,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平常有玉面公子哥要求送小姐回府,小姐都是冷眼相对,那双不屑一顾的眸子比这外面的雪天还要冷,冻的那群士子不敢再多言一句,怎地现在这个面容看起来并不怎么出众,反而有些黯黑的男子就入了小姐的法眼?
青儿适才为了避嫌,没有仔细看过公孙剑,这次得好好看看,怎么着也得为小姐把把关才是。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越发觉得这男子还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
公孙剑突然回看了一眼,狭长眸子中充满了大大的疑惑,其实他方才说出送送你的意思,就是把宋翎儿送到客栈外而已,谁曾想这姑娘竟然以为是送回府,现在她的婢女也在看自己,不会以为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他拍了拍趴在桌子上的岳荀义,“别装了,起来,我先走了,晚些回将军府。”
说完他径直走向柜台,在掌柜的目瞪口呆下掏出一张五十两银票,“多的就不用找了,就当是扰了你今日生意的赔礼。”
“这多不好意思啊。”
掌柜的嘴上赔笑说着不好意思,手指头却很诚实的拿过银票,刚刚还是绿色的脸庞一下就红润了起来。
公孙剑笑了笑没说话,转头过后捂着胸口,脸上写满了痛苦,五十两,两个月的赏钱就这么没了……
宋翎儿见公孙剑脸色发白,关心询问了一番,后者摇了摇头,他再不会哄女子开心,也不能说出心疼银子这掉价的话来。
天地之间全是白茫茫的一片,还有些许的雪花碎片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下来,或飞掠,或盘旋,或直直的落在地上,在公孙剑看来,四周的房屋像拉起了白色的营帐,大地变得银装素裹。
宋翎儿和公孙剑并肩走在冷风中,女子到还好,身上有棉絮缕衣保暖,身外还有白色貂裘挡寒,不觉得有多刺骨。
公孙剑就难受了,只穿着一件棉衣的他,看起来厚重不说而且异常冰冷,本来想着到了校场活动开身体就暖和起来了,却不想遇见了那档子事耽误起来了,他看着银装素裹的大地心中暗叹,要是自己也到了天人三境该多好,最起码冷暖不侵了。
身边女子身上散发着公孙公孙热量,暖意吸引着公孙剑又靠近了一些,宋翎儿低着头只是轻挪玉步缓慢行走,心中荡起了一丝平日里没有出现过的情愫。
些许雪花落在宋翎儿的脸上顷刻间融化,她擦拭了一下脸颊,手掌公孙热的搓着耳朵,她转头问道:“你也是中州军吗?”
青儿在后面抱着两把油伞,听到这句问话后她差点一个脚步不稳摔倒在地,翻了个白眼哭笑不得,这都是多明显的事了,还能问的出口。
公孙剑被寒风吹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嘴唇微微颤抖的说道:“是啊,秋末冬初我们就过来了,那时我们还不是中州军,是圣上亲赐的名号,以后我们叫淮安军。”
宋翎儿驻足,“淮安军?就是那个所向披靡的淮安军?”
公孙剑叹了口气,“原先的淮安军,早已经不在了,现在成了淮安叛军,我和主将于将军还有副将柳将军约过两千多里山地,最终逃到了北疆道,可笑当初我们进城时就像丐帮大军,看到城外百里的指示木牌是北疆道,还以为来错了地方,这天下哪有什么北疆道,最后将士们都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牙一咬,死就死了,直到进城了才知道,是改制了。”
“你们为什么会在南朝境内?”
公孙剑紧了紧棉衣,双手插在双袖中,一五一十的将攻打丘连而后遭到背叛,以及三位宗师战数万精兵,再后来逃难剿匪的事迹都说给这个富家小姐听。
宋翎儿听的是一惊一乍,为公孙剑其中凶险时而担心时而兴奋,担心他们会不会逃不出包围圈,开心他们顺利突围,以及一种打心眼里为那群可爱的士卒们兴奋的感觉。
青儿心思活络,她只看到了公孙剑可以带头冲锋,与副节度使柳大人并肩作战,看到了公孙剑带着大军突围,这样的一个人,真就是一个将军那么简单?
三人两前一后的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了中州城内一座看起来极为奢华的府邸,光是大门就有三个,中门以及两个侧门,侧门附近有两尊硕大的石狮子,一只张口一只闭嘴,商贾人家就信奉这个,便是财源广进且只进不出。
那两个侧门门槛比半个孩童身子都高,宋翎儿都要跨着才能进去,中门的门槛略低,但是门缝中积了些灰尘,好像很久都没用过了一般。
这大户人家的一大两小的三个门楣,可都是有学问讲究的,侧门就和普通寻常人家的开门迎客一般,招待一些和主人同级的朋友或官僚,一些比主人低级别的客人到访,大门是进不去的,只能走偏门进入,偏门距离主人客堂较近,许多就算与主人同级的人,也会为了节省时间,走偏门而过,久而久之,这种习惯被世人称为捞偏门,形容一些走捷径赚取富贵的人,慢慢的就由一种玩乐取笑变成了略有贬义的词汇。
这中门又称仪门,除却逢年过节之时轻易不会洞开,除非有更大的达官显贵,或者是主人最敬佩的人,主人才会开中门迎客,以示尊敬。
宋翎儿轻轻敲了敲了门鼻,西侧门打开,露出一个老头的脑袋,他看是小姐回来,将整个侧门打开欢迎。
公孙剑探头看了看,但是被一块照壁遮挡了视线。
门房老管事接过裘袍,小声提醒道:“小姐,今日回来晚了,夫子去和老爷告状了,现在老爷生着闷气呢。”
宋翎儿表情一下就苦闷起来,他回头对公孙剑说道:“公孙·公子,今日怕是不能邀你府中做客了。”
公孙剑也没想着进去,他摆了摆手,“无碍,那我就先回去了,有机会定当登门拜访宋老爷。”
“等一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