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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下了几天零星小雨,天气越发阴冷潮湿,王仪平日里都不轻易出和欢殿,如今这样阴沉的天气,更是哪里都不去了,终日守在殿内照料幼儿。
这一日用过午膳,天色放晴了许多,碧蓝的苍穹中挂起一道彩虹,映着阳光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束,煞是好看。行香小声提议道:“终于放晴了,待殿下醒来,夫人可要与殿下一道去御花园走走?”
王仪尚未作答,便有宫婢上前禀告道:“夫人,淮南翁主刘陵殿外求见。”
王仪微微一笑,道:“请她入殿稍候,我即刻便来。”
宫人应了声诺下去,王仪望着熟睡中的稚子,对乳母轻声道:“好生照料殿下,若是待会醒来,先给殿下喝些汤水再用糕点。”
乳母恭声应道:“诺,夫人尽可放心。”
王仪微微颔首,对着莲花镜略略作了一番修饰便往正殿而去。刘陵早已端坐殿中,见王仪款步上前,起身礼道:“刘陵前来叨扰夫人了。”
王仪忙回礼道:“翁主客气了,快快请坐。”
“还未恭喜翁主,得陛下如此青眼,可喜可贺啊!”王仪坐定,含了满脸的笑意恭贺道,随即使了了眼色给行香,行香自然会意领着殿内宫婢退了下去。
提起刘彻,刘陵眼底浮起深深的笑意,不禁问道:“陛下近来安好否?”
王仪笑吟吟回道:“陛下龙体康健,一切安好,翁主有心了。”
望着王仪笑意浓厚刘陵不觉双颊微红,仿若自己的一丝心迹被人窥视了一般,一时语塞反倒垂首不语,竟也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俏来。
“翁主,恕王仪多嘴,可知陛下为何对你青眼有加吗?”王仪含笑问道。
刘陵敛过神色,轻缕了一下发髻,好似漫不经心道:“陛下念及本翁主尽心侍奉太后,格外恩泽罢了。”
王仪抿嘴轻笑,摇头道:“并非如此,陛下曾在妾身跟前有意无意提及翁主数次。”言及此处,王仪故意停住,望着刘陵意味深长的浅笑。
刘陵心中乍然一动,面上故作淡然问道:“陛下提及本翁主何事?”
王仪见刘陵如此,便也卖了关子,淡淡言道:“也无甚紧要事,不过就是翁主在京中住的是否舒心之类。”
刘陵正屏息凝神的听着,听到此处戛然而止,不由追问道:“如此而已?”
王仪微微点头道:“如此而已!”
见刘陵眼中微微有些黯然,王仪心中更有了几分把握,不由挑了一丝戏谑的笑大胆言道:“难道翁主从未体察陛下心思?”
刘陵闻言心中一动,故作不解问道:“陛下心思?”
王仪见状心中暗笑,面上却是喟叹道:“是王仪失言,翁主既从未体察,王仪亦不敢妄言。”
刘陵正因着王仪先前的一番话暗自揣测,心中隐隐透着欢喜,等待王仪进一步明言,未料却闻此言,不免情急道:“夫人但说无妨,今日夫人所言句句止于本翁主,绝不会传于第二人知晓。”
王仪微微颔首,方才言道:“陛下曾数次在我跟前提及翁主,虽是寥寥数语一带而过,但我侍奉陛下数年,陛下若非有心翁主,断不会如此。”
刘陵闻言心中早已心旌神摇,窃喜不已,当年曾将一颗芳心暗付却失之交臂,如今未料还可以再续前缘,焉能不喜?见刘陵双颊潮红,眉眼含笑,王仪故作姿态道:“王仪失言了,翁主勿怪。”
刘陵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闻言忙执了王仪手,切切问道:“夫人所言可是当真?”
王仪点头道:“我虽是私下揣度君心,但应是七不离八。”
见刘陵粉面含春,王仪更进一步道:“莫非翁主也有此心?”
刘陵略显羞涩,微微点头含笑不语。王仪抚掌笑道:“那太好了,襄王有心神女有梦,当真是极好的事。”
岂料刘陵一番欢喜后竟是满脸失落,幽幽道:“虽是极好,但陛下若不言明,岂非还是如今这番尴尬境地?”
“不若由妾身去问陛下心意?”王仪刚一开口,刘陵忙摇头道:“不妥!若是由你去提,岂不是告诉陛下你我私下来往,擅自揣测君心?”
刘陵这一说,唬得王仪脸都白了,忙掩嘴道:“幸亏翁主提醒,否则妾身当真是自惹祸端。”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如今只隔了一层纱,如何反倒像隔了一座山呢?”王仪喟叹道。
“那是因为他是陛下!”刘陵幽幽地看了一眼王仪,叹道:“我虽有太后亲赐腰牌可以自由出入宫苑,却不能经常得见陛下,否则也不用这般发愁了。”
两人正长吁短叹,殿外兀然传来一声响动,王仪不禁高声问道:“发生了何事?”少顷便有一个宫婢碎步跑入殿中回道:“回夫人,因着雨天地面潮湿,翠屏一不小心滑倒撞到了鼎,如今扭伤了脚还蹲在殿外。”
“罢了,扶她好生歇着去吧。”王仪罢了罢手示意宫婢退下,那宫婢忙替翠屏谢了恩悄步退了下去。
刘陵静观一切,蓦然计上心头,随即便含了一缕笑向王仪道:“不知夫人可愿相助?”
王仪笑道:“全凭翁主吩咐。”
刘陵道:“若是本翁主在长乐宫扭伤了脚,在你宫中静养调理一段时间,夫人可愿意?”
“在我宫中静养调理?”王仪心中一动,若有所思,继而含笑点头道:“翁主果真高明!”
“那就有劳夫人了。”望着王仪心领神会,刘陵眼中噙了一丝得意的笑,她想要的东西近在咫尺,让她如何能够安之若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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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絮絮扬扬下了几日,又零星飘着一些小雨,雪停后皇城内处处银装素裹,在冬日的阳光下,煞是好看,只是苦了各殿的宫人,雪一停就得忙着清扫积雪。
和欢殿内银炭烧的正旺,又熏了安神的香,室内温暖而舒适。刘彻和王仪坐于窗台下饮茶,只见行香匆匆来报:“夫人,不好了!”王仪没好气的撇了一眼行香,斥责道:“什么事情大呼小叫,没见陛下在吗?”
行香忙屈膝请罪道:“陛下恕罪!夫人恕罪!行香见刘翁主在宫外摔倒,一时着急,言行鲁莽,还请陛下夫人恕罪!”
“什么?刘翁主摔倒了?”王仪急忙追问道,“翁主现在人在何处?”
行香回道:“夫人,刘翁主就在咱们和欢殿外面那条道上,听宫人说翁主赶着去长乐宫,路面结了冻,脚一滑,随行的侍女没有扶住,这才摔倒在地。”
“翁主是否要紧?请太医令过去了吗?”刘彻也问道。
行香回道:“回陛下的话,已经请了太医令,当是在过来的路上,只是外面天寒,翁主脚伤不便,这当如何是好呢?”
“这…”刘彻一时语塞,这刘陵非宫中女眷,若是太后尚在,可送往长乐宫让太医令诊治,可如今太后不在,如何安置倒真是个难题了。
王仪望着刘彻举棋不定的样子,开口说道:“陛下,臣妾的和欢殿离翁主最近,不如就让太医令先来妾身这里为翁主诊治可好?”
王仪的提议倒也切合实际,刘彻想了想道:“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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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女王仪多有失礼,谢陛下恩德!谢夫人!”王仪自被宫人扶入殿中,便不顾脚上有伤,附身叩谢。
刘彻温和言道:“翁主毋须多礼!这几日大雪刚停,翁主便急着前往长乐宫,所为何事?”
刘陵从袖内掏出一卷经书,眼眶一红回道:“回陛下,前日太后托梦臣女,说长乐宫内冷冷清清,她感觉凄苦,故此大雪一停,臣女便匆匆赶来,想着在太后灵位前念一卷经书,以此陪伴太后。”
刘彻闻言不禁动容:“朕感激你对太后有此孝心,经书给朕,让朕去陪一陪母后。你就在此处等待太医令,天寒地冻,脚伤不可掉以轻心。”
王仪紧接着说道:“是啊翁主,脚伤不可小觑,万不能留下后患。你且在殿内等待太医令,太后处待脚伤好些再去也不迟。”
刘陵点点头,略一附身礼道:“多谢陛下,多谢夫人,那么臣女多有打扰了。”
待刘彻再次来和欢殿已是华灯初上,刘陵的脚伤处已上过药包扎了起来,见刘彻过来忙要俯身行礼,刘彻罢手示意免了,“太医令怎么说?”刘彻边坐下边问道。
王仪忙回道:“陛下,翁主的脚伤颇为严重,太医令让翁主要卧床静养三个月,翁主正等着陛下过来谢恩好回去静养。”
刘彻一皱眉道:“外面雪又下大了,翁主脚伤如此严重,晚间回去怕多有不便。”
“可不是么,太医令也嘱了这几日尽量不要移动。”王仪接着话说道,“陛下,臣妾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陛下可愿一听?”
“但说无妨。”刘彻一颔首。
“翁主脚伤未愈,而雨雪未停,臣妾想着偏殿尚有几间空置的耳房,翁主可以暂时在此养伤,宫中的太医也好过宫外,待脚伤好些再回不迟。”
刘彻点点头,看向刘陵道:“翁主看呢?”
刘陵心里巴不得刘彻这么说,但面上未流露出分毫,只犹豫着回道:“谢陛下、夫人好意,只是如此臣女太过打扰,心中实难过意。”
王仪笑着说道:“翁主不必拘礼,陛下都如此说了,就莫要拂了陛下一片好意,再说翁主思念太后,在宫中来去也方便些。”
刘陵思忖片刻,便俯低了身子,谢道:“如此臣女多谢陛下,多谢夫人!”
刘彻笑着点点头,刘陵看了一眼王仪,眼中盛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