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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村,位于临海市东部百里之外,本来四周有不少村子,还有一个较大的镇子。
但因灵气复苏,此处又距离前线较近,所以四周村子大多都搬走了,如今方圆十里内,只有桃源村还有人。
走出柏油路,走过两三百米坑坑洼洼的土路,便到了桃源村的村口。
一排歪歪扭扭的电线杆连接着两三米的电缆,蜿蜒爬入桃源村里面。
如今,整个桃源村只剩下五十来户人,这一排电线杆便是桃源村进村的电能来源。
不似记忆中的干净整洁。
如今灵气复苏,植物的生命力不知顽强了多少倍,村中央宽敞的柏油路上早已被杂草覆盖。
只清理出了不足两米的道路。
两旁的砖房上面也爬着各种不知名的植物,若不是远处还有着人影,当真会以为这已经是个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村子。
缓步走去,线缆上也爬上了一些不知名的植物,让线缆摇摇欲坠,一个老汉,正拿着除草的镰刀,吃力的收割着那不知名的植物。
“这不是小尘么,从临海回来啦。”老汉抽着旱烟,头上裹着白毛巾,上面沾着一些草籽,他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笑着开口。
沈尘点了点头:“林爷爷,是我。”
仅存在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人儿。
他的真名,沈尘已经及不真切,只记得姓林,以前是桃源村里的电工,专门维修电路,沈尘以前都是称之为林爷爷。
今年恐怕也七八十岁了。
听说年轻时候妻子患病死了,一人把两个孩子带大,那俩娃倒也争气,长大后考入一个不错的大学,眼看着就要工作。
结果灵气复苏,两人检查出来并没有修行资质。
也不知抽了什么疯,不顾林爷爷的反对,独自参军去了前线。
“小尘比爷爷家那俩臭小子有出息,那俩货都没修行资质,还非得去前线参军,不让人省心。”他笑着,叭咂着抽了口手里的旱烟。
烟雾缭绕,似乎呛到了,他忍不住咳嗽两声:“真是的,城里人讲什么灵气复苏,我感觉就不该灵气复苏,这烟叶的味道都不对了,太呛人。”
“林爷爷,您那俩儿子可是为咱人类做贡献呢,他们不也是为了保咱们后方太平嘛。”沈尘笑着开口。
虽然呛人,但林爷爷还是忍不住又叭咂一口手里的旱烟:“那俩货啥尿性我还不知道,能忍住几年不吓的屁滚尿流回来,可是我老林家烧了高香。”
“好了,老头子不耽误你时间了,快回家吧,你爸那老小子见你回来,肯定开心死了。”林爷爷继续开口。
说着,他把手里的镰刀砍向缠绕在电线上的不知名植物上。
“嘿,这爬山虎,以前一刀就断,现在三四刀还不断,小尘啊,以后你在临海见到什么特效杀草剂记得给林爷爷带点回来。”老头一边努足了力气砍着,一边开口。
那镰刀磨的锃亮,寒芒闪闪的,但砍在只有小指粗细的藤蔓上,却是只留下一点痕迹。
“好嘞,林爷爷,我记下了。”沈尘开口说着。
随后,他缓步继续向村里走去。
灵气复苏后,普通人的生活越来越难了。
那些藤蔓植物虽然没有意识,却也是因为灵气,长得更加结实了。
路边的房子大多被植物覆盖,村里的人也少了很多。
大多房子也已经空了,搬进了市里。
“哎呀,这不是小尘嘛,小尘回来啦。”没走几步,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
那是一个临街的小卖部。
门口冲着大路,里面摆着一些零食及日用品。
此时一个赤膊汉子,对着沈尘摆了摆手。
他皮肤黝黑,一脸憨厚,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年纪,此时满头大汗,手里拿着一瓶冰镇啤酒,沈尘看过去时,他正打了一个饱嗝。
“龚叔,歇着呢。”沈尘笑着打了个招呼。
“来来,这么长时间没回来,长高了,要不要来瓶啤酒?”那大汉笑着开口,说着,进屋拿出一瓶冰镇啤酒来,递给沈尘。
这大汉名为龚康,打沈尘小时候家里便开着小卖部,也是沈尘童年来的最多的一个地儿。
龚康家境贫困,父母多病,在他二十岁时,父母便去世了。
没再上学,他辍学回家,继承了父母留下的小卖部与几亩良田,这一留,便是十几年!
龚康与林爷爷未去临海,留在桃源村,其实都在沈尘预料之内。
因为这些人,都没有了太多牵挂。
或者说,桃源村……对他们来讲,留着许多难以忘怀的念想。
沈尘听闻此话,双眼微微一亮,随即点点头,接过了龚康手里的啤酒。
“哈哈,来来,干一口,真是无趣,这桃源村找个喝酒的人都很难找,难得你今日回来。”龚康突的猛地一拍大腿,双眼放光,手里酒瓶与沈尘的酒瓶碰了碰,仰头就喝。
沈尘也笑了,这熟悉中带着陌生的桃源村,承载了他曾经整个童年。
“喝!”一字出口,沈尘仰头便喝。
冰镇的啤酒入喉,冷冽与啤酒的苦涩,混杂着一丝丝辛辣,在这炎热的午后,着实爽快。
“龚叔,你为什么不去临海?我看桃源村好像走了很多人吧。”沈尘开口问道。
桃源村距离前线太近了,此处,着实危险。
“嗨,去临海干啥,不就是庄家难种一些,又饿不死,主要是去了临海,举目无亲的,哪像咱们村,还有人时长唠唠嗑,喝喝酒。”龚康摆摆手,粗犷的声音带着几分豪爽。
自从他父母去世后,龚康便爱上了酒。
还别说,看他五大三粗的,倒也不像被酒掏空了身体的模样。
当然,沈尘感觉,之所以这样,可能是因为没有色吧。
酒色酒色,缺了一样,想掏空身体,可就难喽。
这龚康一生未娶,其实说白了,就是当年没人看得上这个穷小子,灵气复苏后,搬走的搬走,留下的也没啥姑娘了,更是找不到了。
所以沈尘也并未提及此事。
“来来小尘,跟叔说说你在临海的事情,叔可是听你爸说呢,你出息了,测出有修行资质,是去修真学院了?”龚康开口问道。
沈尘笑着摇摇头:“哪有那么厉害,就是个普通的修真学院,普通的学生而已。”
一瓶酒下肚,龚康倒也健谈,谈论着一些临海的事情。
沈尘也为他介绍着修真学院的一些事情。
他能看出龚康眼里的向往,以及那么一丝丝羡慕。
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人到中年,就算有修行资质,也已经晚了。
不过就在沈尘打算回家时,一个中年妇人却是从不远处走来。
“诶,对了,小尘,还没给你介绍,这是你婶子,于文静。”龚康憨厚笑着,随即指了指那妇人。
妇人看起来也是四十来岁的年纪,一身洗的发黄却依旧干净的白色衣服,她个头不高,长相中规中矩,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一些轻微的皱纹痕迹。
这个于文静,沈尘没有见过。
不过他还是乖巧开口:“嫂子好。”
于文静笑了笑:“小尘是吗?我听过你,沈大哥可是经常来咱们小卖部提起你,婶子是外地来的,初次见面,小卖部里面有啥想吃的,随时跟嫂子说,免费啊。”
虽然说的话爽快,不过于文静的脸上却依旧带着几分扭捏,不是怕免费,而是估计是不善于与外人交流。
“好嘞,有婶子这句话,那我就不客气了。”沈尘笑着开口。
前世,他并不知道此事。
他死前,并没有回家一趟。
“沈尘都二十五了,咱家小卖部这些零食沈尘可看不上,不过在家这几天可以多找叔来喝喝酒。”龚康开口。
“婆娘家家的,快回去做饭去,我和小尘再喝点。”龚康说道。
那于文静点了点头,对着沈尘笑笑,转身走进了小卖部里面。
“诶,龚叔,看不出来啊,这么漂亮的婶子,啥时候的事儿?”沈尘开口。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平静的乡村生活,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没有那么多的生死情仇,更没有前世仙尊无敌时外人对自己的惧怕。
龚康这个汉子,什么都不知,也什么都无惧。
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个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屁孩。
“嘿嘿嘿,你婶子不错吧,一年前的事儿啦,算起来你小子也一年没回家了。”龚康嘿嘿笑了笑,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有些得意。
他龚康也是有婆娘的人了。
“对了,在你嫂子面前,尽量不要说修真,不要说打仗的事儿啊。”突的,龚康神秘兮兮的看了一眼小卖部里面,随后小声开口。
说罢,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啤酒,似乎也是喝的有点多,也不忌讳,直接对沈尘再次开口:“你嫂子本来之前是离前线更近的村子的人,谁知那村子被妖兽杀个干净,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她轻生的时候,被我救下来,所以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前线或者打仗的事儿,我怕她受不了。”此时的龚康,分外严肃。
这事儿,村里的人都知道。
他怕沈尘无意间说了一些让自己婆娘伤心的话出来。
沈尘重重点了点头:“放心吧龚叔。”
只是他心里却叹了口气,又是一个可怜人……
“就知道你小子靠谱,赶紧走吧,你爸该等着急了,有时间继续和叔来喝酒。”龚康拍了拍沈尘的肩膀。
沈尘点头,打了声招呼后,继续向前。
远远的看到,龚康又喝了一大口啤酒,于文静从小卖部出来,拿了些下酒菜,笑骂了龚康一句,大体是说,也不再留留沈尘。
龚康指了指沈尘的背影,憨厚的笑了笑,似乎说了什么,随后趁着于文静不注意,抓起一把下酒菜就往嘴里塞,嘟囔说着什么:“你这婆娘,其他时候也不见弄这么好的菜。”
大街之上,除了林爷爷与龚康夫妇二人外,一路上,沈尘未再见其他人。
桃源村的人,到底还是越来越少,愈加荒凉了。
一些小路可能是因为走的人少了,早已被植物占领,无法通行。
很快,沈尘走到村子偏西方出口的一处房前。
这么多年了,外墙的红砖一直未曾修彻,上面此时爬满了翠绿的植物,渡漆的铁门锈迹斑斑。
犬吠声传出,沈尘带着些许感慨,些许的忐忑,缓步走进了家中。
一条黄毛老狗,正嘹亮的叫着,只是见到沈尘之后,立刻停止叫声,摇着尾巴跑过来,蹭了蹭沈尘的裤脚。
尽管一年多没见,这条老黄狗还记得他。
世事变迁,十万年的时光从心中流淌,这条狗,其实占据了沈尘整个童年。
这狗,已经十几岁了,具体多大已经记不清了,儿时的他可没少欺负吓唬这条黄狗。
没有什么品种,就是家里的小土狗,一身黄毛,足足半人大小,这条狗就叫老黄。
“老黄。”摸了摸老黄的头。
老黄伸出舌头,舔了舔沈尘的手。
灵气复苏,虽然很多野兽进化,但也有一些普通家禽,还是普普通通,老黄就是。
不过沈尘相信,十几年的相处,就算老黄成了妖兽,也不会伤害自己家人。
似乎听到外面的动静,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从屋里走出来。
此人身高不过一米六几,稍微显胖,两鬓已经泛白,肤色稍微带着些黑,脸上带着一些皱纹,发际线已经比较高。
“回来啦!”见到沈尘,他笑了,虽然面上看起来平静,但那双眼中却满是喜悦。
“爸……”吐出一个字,沈尘心中五味杂陈。
十万年了……
恍若隔世!
沈尘的眼睛甚至都有些泛红。
本以为,他早抛下了什么七情六欲,十万年,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又没有见过。
但重生后经历过种种事情,他似乎更像一个人了。
一个拥有着七情六欲的人!
此人,正是沈尘的父亲,沈波。
也在此时,一个妇人从屋里走出来。
她长相普普通通,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她看起来比沈波老很多,看起来足有五六十岁。
这是沈尘的母亲。
实际年纪跟父亲查不了太多,也就四十多岁。
只是这些年,着实操持家里,费了太多心里,因此看起来更苍老一些。
“哎呀,儿子,回来啦。”母亲惊喜开口,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沈尘的手。
沈尘笑着点了点头,本来所有的担忧,在这一刻钟烟消云散。
“好了好了,进屋吧。”沈波脸色看起来很平静,随后开口。
沈尘家里并不大,院子不过五六十平,四间房,四个屋,一个客厅。
老黄跟着几人来到了客厅,趴在沈尘的脚边,似乎想要多亲近亲近这个许久不见的小主人。
沈波点了一根烟,眼中满是笑意,但脸色看起来平静,坐在一旁,叭咂叭咂抽着烟。
而母亲,则是不断问着最近如何一类的事情。
“放心吧,在山海修真学院很好,你儿子现在可是个修真者了。”沈尘笑着安慰着自己的母亲。
一年没回来,他们担忧极了。
“回来一趟好,不过有个事情得告诉你。”突的,一根烟抽完,沈波开口。
他皱着眉,方脸上带起一抹肃然。
沈尘的母亲名为姚萍,听闻此话,双眸一瞪:“啥玩意,孩子刚回来,啥事儿都吃完饭再说。”
“一天天的,摆着这张臭脸干啥,孩子回来了你不高兴啊。”姚萍双手叉腰,数落着道。
这个家里,到底还是母亲压了父亲一头。
沈波双眼一瞪,只是那里面怎么看,怎么有些心虚。
“这事儿,必须得告诉他,就是你那个聚气丹的钱,咱家没那么多钱,有其他人给出了一半。”沈波梗着脖子开口。
姚萍不等沈尘开口说些什么,一把拉住了沈尘:“你跟儿子说这些干什么,儿子都是修真者了,以后肯定可以赚大钱的,那点钱,你急个什么劲!”
只是,她的眼里却带着几分担忧,似乎是怕给沈尘太多压力。
沈尘脸上带着笑容:“其实我都知道了。”
“嗯,知道就好,王小胖这个朋友很好,你对人家好点。”沈波又点了一根烟,随即开口。
“还有,出门在外,不管多么苦,多么累,咱都不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管你是不是修真者,你给我记住了。”沈波继续开口。
极力的保持着一个父亲的威严。
这下,不等沈尘开口,姚萍不干了。
她双眸狠狠刮了沈波一眼:“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儿子刚回来就讲什么大道理,我生出来的儿子我自己还不知道啥样啊,还需要你教育。”
沈波也梗起脖子:“你就不能顺着我一回,在儿子面前给我点面子!”
“给你面子,给你个毛线面子,儿子现在可是修真者了,现在儿子都比你厉害,你是心里不平衡了吧。”姚萍冷笑着。
沈波脸色一变:“胡说,我好歹活了这么多年,起码的道理和生活经验可比这个小崽子多。”
…………
沈尘一直没有开口,就这么看着父母的斗嘴。
脚边的老黄睡下了,打起了呼噜声,丝毫不受沈波两人争吵的影响。
这事儿,他经历太多了。
阳光正好,从窗外照进屋里来,看着父母的拌嘴,沈尘竟感觉这画面,带着几分温馨。
父母的日常拌嘴,往往都是父亲败下阵来,面对着母亲的狂轰滥炸,沈波就像往常一样。
最终扔下一句:“我不跟你一个妇道人家见识,我做饭去了。”
说着,抽着烟,闷闷的走到外面的东屋厨房,开始做饭了。
又是一番嘘寒问暖,沈尘的心态也渐渐转变,他如今不再是哪个叱咤宇宙的强者。
只是一个普通人父母的儿子。
“妈,放心吧,我在临海过的很好。”沈尘最终带着几分无奈的开口。
曾经记忆里,似乎也没有感受到母亲这么难缠。满满的爱,每句话都是极致的关心,让他都有些承受不住。
她似乎要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自己。
“或许……前世是我不懂吧,老感觉她唠叨。”沈尘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