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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州,颍川郡,许县。
如今皇帝刘协已然在许县定都,一切建制渐渐恢复,宫殿的建设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可是刘协本人,现在却并不在内城之中。
乔装之后,在董承、曹操等人的陪同下,他来到了城西一处很普通的民宅。
因为在这里,有个长途跋涉而来的人正等着他。
不知这宅子过去何人所居,但看得出,主人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这个地点是曹操选择的,周围已然遍布了伪装成各种身份的近卫军。
董承推开门,刘协缓步走了进来。
绕过屏风,刘协停住了脚步,曹操等人护卫在他身旁,静静地等待着。
正对着院子屏风的正堂之中,出现了一个老者的身影。
前夜锋北方总堂四贤老,张俭,张元节。
这次会面,是刘协主动要求的。
做为汉王朝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他觉得是时候见一见夜锋了。
……
“参见陛下。”四贤老说着便费力地准备跪下。
“贤老不必,”刘协示意董承上前搀扶,“贤老乃是汉室忠良,又年事已高,就免去这些礼节吧。”
“谢陛下。”四贤老在董承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
刘协的心中闪过一丝忧伤。
这便是曾经为了大汉奋斗终生的传说么?
这样看上去,与寻常人家的老者无异,或者说,更加慈祥。
“朕早就听闻贤老及夜锋之所行,朕亦深感钦佩。若贤老不弃,不妨与朕坐下一叙。”
说着,刘协便自顾自地坐到了院中的石桌旁。
四贤老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了过去。
曹操等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旁。
“朕听闻你夜锋北方总堂已然尽毁,朕亦为之惋惜。”
“道义有别,难与之谋。只是不能再为汉室分忧,老臣心中有愧。”四贤老的心中,始终还当自己是个汉室臣子。
“贤老生逢乱世,能为国守忠、为民存义,实属难得。今日你夜锋虽然蒙难,朕却不愿见其泯灭。”
“多谢陛下挂念。但只怕我夜锋数十年之积蓄,非一朝可以恢复。”
四贤老何尝不想重建夜锋,可是,现在单凭剩下的这点人力物力,根本是痴人说梦。
“呵呵,贤老与其他几位忠良凭一己之力,便可建成夜锋当时之势,已然可以传为佳话。只是,贤老可曾想过,单凭百姓之身份,又岂能撼动那乱世之奸臣?”
看着刘协欲言又止的样子,四贤老也似乎能猜到几分。
“那依陛下之意?”
刘协笑笑,握住了四贤老苍老的手说道:“贤老毕生忠于汉室,又岂可落得无名?”
说完,刘协坐直了身子,郑重地说:“传朕命,加封四贤老为卫尉,掌皇宫近卫,只听朕亲命。皇宫修缮完毕后,四贤老随朕入宫,共议大事。”
一道皇命宣完,四贤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紧接着,他终于完全理解了刘协的话。
四贤老的身体开始颤抖了,有生之年,他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幸再入汉庭,而且还能伴于皇帝身边商议大计。
苍老的眼中渐渐湿润,四贤老努力控制着情绪,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老臣叩谢皇恩。”说着,便又要跪下去。
刘协赶忙亲自上前拖住,用一只手按住了四贤老的手背,笑着说道:“世道已乱,朕不愿再见忠良漂泊四海,贤老可通知散落于各处的旧属尽来投奔,朕必有重用!”
明君!圣君!
四贤老此时除了激动,没有别的想法。
这便是高祖皇帝庇佑吧!汉室并未衰亡,汉室又出了一代明主!
董承虽然和曹操不和,但此时,也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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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们一般,还相信着汉室的未来。
司州,河内郡与河南尹交界,黄河干流。
“二公子,没想到四贤老居然还能令我随你回来。”梁耑在船上望着河水说道。
“呵呵,相信贾逵必然已将自己的怀疑告知四贤老。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将你这不安定的家伙留在身边呢?”
司马懿借着迎面的风,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冲梁耑笑了笑。
进入司州界之后,司马懿便决定乘船西归。
一者不必受那乘车之苦,二来,也能舒缓心情,欣赏沿途的风光。
四贤老动身去豫州之前,司马懿已然离开了。
他对于夜锋并无好感,多留也无益。
现在司马懿只想尽快回到家中,将那两本古书通读一遍。与其在世道过于混乱时置身其中,还不如韬光养晦,静待时变。
现在司州相对而言还算安定,乐得一时闲,聪明人又何苦自扰。
想到这,司马懿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只怕自己这心性,与七旬老者也无异了吧。
梁耑并不知道司马懿的想法,在他看来,这个孩子有着太多与他年龄并不相符的东西。
无论是谋略、智慧还是……野心。
但梁耑相信,投靠名门望族,又人才辈出的司马家的选择并没有错。
比起夜锋那段阴暗的过往,似乎现在的日子,更加适合自己。
想到这些,梁耑的心情也不觉好了许多。
他也学着司马懿深吸了一口气,风中,带来河水怡人的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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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清闲,就必然有人忙碌。
现在身处江东的百里嫙,便是其中之一。
本以为孙权命潘璋严防长江只是暂时的,却不想这巡防竟然变成了常态。
好在她和属下已然与十贤老于吉接触,并达成了一致。
现在,已故夜帅未云手下除玥娴外的三位分统,都已经发誓跟从百里嫙。
与十贤老相比,他们当然更愿意相信自己总堂的人。
当然,这是私下的意思。表面上,他们还是都听十贤老的主张。
现在他们正谋划的,便是如何在孙策进取会稽之时,能与王朗里应外合,杀孙策个措手不及。
玄虬已将虞翻的计划派人口头告知了十贤老。
说实话,这种有伤阴德的计策,便是毒使百里嫙也有些反感。
这十贤老用人也太过随意了,竟然连这种恶毒之人也纳为己用。
不过,现在这些并不是她要考虑的。
她要做的,只是在龙悒伤好之前的这段时间,借与十贤老合作来寻求安全之所。
待龙悒伤好,便无须再顾虑许多,直接绕道离开即可。
……
只是现在,还必须要显示出足够的诚意。
“贤老,我觉得这计虽好,却仍有不足。”百里嫙思索着说道。
“哦?迷帅尽管直言。”
说实话,十贤老手下智谋之人确实不多。毕竟是以宗教为依托,他的属下中,更多的是信仰坚定的教众。
“孙策此去,兵马必不会少。纵火困敌乃是好计,只是对方是孙策,以他的脾气,难保不会破釜沉舟,全力攻城。若是真弄成那般情势,城中之守军未必能应付得了。”
“嗯……”十贤老听完虞翻之计,也有过这个顾虑。此时被百里嫙提出,便证明不光是自己想到了。
既然这边的人都想到了,那虞翻必然也早已想到,但他却为何不提?
“贤老,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
“迷帅但说无妨。”
“这虞翻,贤老能保他的忠心么……”
点到即止,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其实这样说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其意了,盲目扩充建制的弊端,便是过于杂乱。
“迷帅之意老夫知道了。这样吧,今日暂且到此,容老夫斟酌一番,明日我等再来商议如何?”
“也好,那我等便先行告退了。”
……
回到他们的住处,百里嫙有些疲惫地坐到椅子上,单手撑着额头叹了口气,示意众人都回去休息。
一众属下都转身离开了,可鄢雪却没有动。
“怎的,还有事么?”百里嫙放下手掌问道。
“迷帅,有一事始终困扰在我心中,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一问。”
“呵呵,不必如此。如今我等流落江东,便如一家,有话直说。”
“迷帅真的想帮十贤老打会稽一战?”
“我也希望不必。可看龙悒之伤,若要痊愈,只怕仍须三个月。”
“可是……我担心十贤老会……”
“你是怕他留着自己人马,却让我等做先锋么?”
“原来迷帅清楚。”鄢雪惊讶道。
“统手下之众,怎能不样样想到?我确也曾想过此事。”
“那迷帅为何还……”
“身处敌境,能多个盟友,便少个敌人。我等助他于吉,或许会有损伤,但若是不助他,以当下之境况,只怕会落得全军覆没。”
“弃子而生么……”鄢雪有些黯然,毕竟这样的做法,与夜锋的大义有所背离。
当然,鄢雪做为分统,与普通部下的接触更为紧密,她的想法当然也会与百里嫙有所不同。
或许在这些夜帅心中,自己和普通夜锋成员并无两样吧,对他们而言,都只不过是个“属下”。
没有再多问什么,鄢雪辞别了百里嫙,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可是,她对自己的未来,却更加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