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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的鬼袖绫滑进了手心,芸儿还没拉好里面的衣裳,便重新捡起了斗篷系在了身上不顾红妆手中的鬼袖绫,转身,缓缓地,一步一步离开了红妆的寝殿。
不是最讨厌红色吗?为什么还要披上那件斗篷?红妆不明白。
而芸儿等待着的鬼袖绫,始终未发。
终究,又成了她的样子,活了下去。
芸儿看着红妆时,心里却都是重缘与她的故事。可是芸儿不知道,红妆难得能用一次读心术。也许重缘一直保护着芸儿,让芸儿到了现在也不会武功,只是笨拙的用一把匕首来防身,这是红妆的读心术终于能成功一次的原因。
所以,才会有这样一幅神奇的画面。
芸儿看着红妆,脑子里满是红妆的故事。而红妆看着芸儿,眼里,尽是芸儿的心。
原来,芸儿有一个爱人。一个听起来,与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心上人。
红妆看见那人的身影,着实吃了一惊。
乍见那人,红妆吃惊自然是情理之中,时隔久远,那段往事红妆早已记不清楚了。很可惜,那个人影在芸儿的脑海中也是转瞬即逝,红妆也没办法再去过多的探索了。
不过仅仅一个身影,已经足够让红妆放过了那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子。
也可能,是想为重缘做最后一件事。
或是,想起来了雪莲女,自己曾经也是这般讨厌雪莲女的。
还有可能,是真的将她当做了年轻的自己,红妆也说不清了。总之,红妆最后还是没有出手,带着她心中的那个人,和那段不为人知的故事,离开了红妆的寝殿。
她会去哪,没有人会知道。就像,七日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世上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她心里,装着这么一段故事。
或许,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真真正正纯粹的感情,真的特别的少,所以其实芸儿是幸运的,一下子,便碰到了自己对心上人的纯粹。又看到了昭亲王对国主的纯粹,还有国主对盟主的纯粹,属实的难得。
而芸儿那个让红妆诧异的心上人,便是仁曲教年少有为的那位大师兄,安少。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择其重点来说,倒也不难懂。
芸儿是个江流儿,还在襁褓中,便被下山了的仁曲教教主欲无捡了回去。
芸儿长大了,听的最多的,便是师父欲无,是这世间第一的大好人。
仁曲教不差钱,可是所有的闲钱,都被欲无拿去救济山下的百姓了。芸儿一直坚信着师父是个大好人这个道理,最好的证实,便是师父救了自己,将自己好吃好喝的养了这么大。
救济百姓这个事,当真是个苦差。不仅又累又苦,还很容易被百姓骂。
芸儿年龄太小,贪玩,自然是要求了宠她的欲无带她出去玩。可是欲无抽不开身,只好叫着小小的安少,下山救济百姓的时候带上了芸儿。
那个时候的大师兄,便是世间,除了师父以外,最好最好的人了。
大师兄不苟言笑,可是温柔的紧,走到哪都带着芸儿,生怕把芸儿弄丢了会受到师父的责罚。
那个时候,芸儿每次和安少去放粮,都不曾听过安少报出自己或是仁曲教的名姓。芸儿不理解,可安少却是少年老成的道,欲要人知并非真善。
芸儿当然不懂,欲无只是想帮帮百姓,并非是想要打草惊蛇。这种授之以鱼的事,本不被赞扬。可是世道艰辛,欲无并不能授之以渔,也只能如此。
欲无在前面发量,芸儿只是乖乖在后面拽着安少的衣袖看着。
明明是做好事,可是这却是个苦差事。之所以称为苦差事,便是因为安少每次发完粮,都会多多少少挂些彩。
原因很简单,安少发粮的规矩,来者无论穿着,皆有一个馒头。可是安少每逢看见衣着褴褛者,或是骨瘦嶙峋者,还有贫妇和孩童,总会再多给几个馒头。
这么一来,就牵扯到了一个对于六岁的芸儿来说很深奥问题,何为公平。
没错,安少没有做到公平,所以当别人回来闹事时,安少辩无可辩。他们动手,安少只是挨打,也不还手。
芸儿在知道,安少不还手只是因为怕打伤了那些村民时,忽然就悟出来了一个道理。
这世间,有强者,也有弱者。而一圈圈的,大圈套小圈的,皆是一场游戏。那是大游戏,套着小游戏。
而每一个游戏,都有一个神仙在掌控着。就如同今日这个放粮的游戏,安少是主导,便是这个神仙。
神仙是主宰,受万众敬仰,神仙只要注意一件事情,维系平衡。只要平衡,这场游戏便永远不会停止。
再说大一点,安少便是在仁曲教的游戏了,仁曲教的神仙,便是欲无。同理,欲无只要平衡,手中的游戏便不会停止。
当然,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若是这个道理叫红妆知晓,红妆一定会做那个玩的最开心的神仙。可是芸儿不是,芸儿学会的,便是一定要找一个,最会控制平衡的神仙。所以,自己一定要乖乖的,不能做打破平衡的那个人。
收了摊,芸儿给脸上挂着淤青的安少上药的时候,脑子里便也只剩下安少的好看了。
那是第一次,芸儿想起了,在街上看见的夫妻,结伴而行。常常有男子守着活,到了中午,便有女子提着竹篮过来送些热腾腾的饭食。
芸儿每每看见,总要拉着安少多问几句,那时安少便会极有耐心的解释到,那女子,是那男子的娘子。娘子给夫君送饭,这是应当的。
“在看什么?”安少支着脸,等着芸儿拿着剥了壳的煮蛋给自己滚滚那青紫,可是芸儿却出了神,老半天了还定着不动。
芸儿猛地一惊,鸡蛋掉在了地上,微微一弹,又滚了一段,不争气了碎了开了。
“想给你送饭。”心里想着,芸儿脸上有些泛红,倒是安少紧张了起来,还以为今日将芸儿带出去弄病了。
直到芸儿几次确认,安少才放下了心来。而芸儿,出于孩童的懵懂,将这一切的紧张,全部归功于了安少是在关心自己。
从那之后,芸儿便将半夜偷摸溜进安少的房中,爬进被窝叫安少给自己讲故事当成了一个每日必须要做的游戏。
理由很简单,因为安少曾经说过,夫妻就要一直在一起,晚上睡觉也是要在一起的。
安少只当芸儿还小,夜里怕鬼也是常有的,总是脾气极好的答应着芸儿每一个强人所难的要求。
渐渐的,芸儿还真的将那四书五经都听完了。后来想想,自己还真是有毅力,安少也着实是不会讨女孩子欢心。
明明一切都是那么好的样子。芸儿只是和欲无去参加了一次武林大会,为何就什么都变了。
芸儿本想着,等这次武林大会结束,便亲口告诉安少,自己要做他的娘子,要他等自己长大。只是没想到,一切都结束了。
欲无惨死在了武林大会的前夕,武林大会也因此听了。在芸儿心中,这是必须的。因为师父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好人就该受到所有人的敬重与爱戴。
所以,手无缚鸡之力的芸儿,最终到了義赋宗宗主天闲的身边,等着他们一起破师父的案子。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师父成了一个大坏人,是武林的败类。
芸儿又不明白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只是因为,师父杀过一个人吗?
虽然芸儿不知道,欲无为什么要杀同游,可就是是真的要杀,那有怎样呢?这江湖中人,能叫得上名的,哪个没有杀过人呢?
既然都杀过那么多的人,师父也只是杀过一个人,为什么就因为这一个人,要将救过那么多人的好全部抹去呢?
芸儿不理解,不过也不重要了。
因为,芸儿悟出了另一个道理。那个盟主,总是几个门派成群结队的,这便是多数人。这个世间的公正和平衡,是多数人说了算的。盟主这个神做的很好,他扎进了多数人中,将平衡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这也就说明,这场游戏还可以玩很久很久。
所以,芸儿留在了義赋宗。因为義赋宗,是大多数中的一个。若是能得到義赋宗的帮助,那个时候,再回去找安少,安少也会成为这个大多数。
师父死了,不出意外,就会是安少做教主。芸儿这样想着,一想到日后自己能够帮到安少,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可是,芸儿猜错了。安少没有做成教主,天闲,也没有变成多数人。
敏锐的芸儿发现了,若是中心,義赋宗并没有千秋岁要近。所以芸儿没有迟疑,在重缘问出那句话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重缘的邀请。
那,才是恶梦的开始。
因为,安少成亲了。
仁曲教大弟子成亲,稍稍打听,芸儿便已经能事无巨细的全部知晓了。
成亲了,也就不能再让自己做娘子了。芸儿还记得,安少说过,娘子,只有一个。
这是造化弄人?还是天公不作美?还是,本就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