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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水之间攻占敌阵地,刘伯承对叶挺连挑大拇指。
赣南。
会昌。
岚山岭。
“八·一南昌起义”部队在这里与桂系头目黄绍竑和钱大钧的六个师进行着一场你死我活的攻坚战。
这场战斗,是南昌武装起义部队在取得起义胜利后为保存实力向广东紧急转移中进行的一场反狙击的恶战。
这场战斗,是南京蒋介石反动集团与广州的第八路总指挥李济深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调动黄绍竑和钱大钧部队,妄图将起义部队扼杀在会昌的一场殊死较量。
这场战斗所以残酷,是因为敌我双方势均力敌,斗智斗勇。
本来,南昌起义部队于起义胜利后的第二天经过整编,浩浩三万之众,力量很浑厚。起义总指挥贺龙兼第二十军军长,廖乾吾任第二十军党代表;起义前敌总指挥叶挺兼第十一军军长和第二十四师师长,聂荣臻任第十一军党代表。第十一军除原有的第二十四师、第十师外,又增编了第二十五师。第二十师在原有的第一师、第二师的基础上,又增编了以周逸群为师长的第三师;朱德任第九军副军长,兵员由一部分军官教育团学员、警察、消防队员和参加起义的部分工人组成。
急风暴雨的革命时期是最难识别准确方向的。本来从小就立志“投军报国、效命疆场”的现任第十一军第十师师长的蔡廷锴,自北伐战争出师以来,作战骁勇,在攻打武昌城时,绑吊着在战斗中受重伤的左臂指挥战斗,扑入城内后与敌展开激烈巷战,缴获枪支二千余,也不失为一员虎将。但是,蔡廷锴又是从武汉逃跑的陈铭枢的老班底,本来参加南昌起义就对共产党心存疑惑和戒备,但由于周恩来和叶挺做工作,才说了句“一切愿听指挥”。在从南昌往广东转移中,周恩来和叶挺应该对其有所防范,但是疏于大意加之叶挺又以“老袍泽”之谊,而未重视与蔡廷锴共事的共产党员的告诫,并委以第十师为前卫部队,结果酿成他率部叛逃,投奔了他的老上司陈铭枢。至于蔡廷锴在抗日战争中的“一·二八”淞沪抗战一举成为爱国将领,那是后话。这样,第十一军的实力一下子减少三分之一,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师的第三十团团长与北伐中战功卓著的优秀指挥员和几十名共产党的团、营、连级干部都落入蔡廷锴之手;同时蔡廷锴的异变,在其他部队中造成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
这个惨痛的教训,使周恩来和叶挺追悔莫及。
这时的黄绍竑的两个师和钱大钧的四个师,已分别到达会昌和于都两地;并在会昌、于都和壬田市形成犄角之势,黄绍竑和钱大钧专程赶到会昌一带前线督战,决心与我军一决雌雄。
敌军是有备而来。
我军却是匆忙南移。
敌军是森严壁垒。
我军却立足未稳。
其实,岂止是立足未稳,不但蔡廷锴胁迫第十军叛逃,就是作为第十一军主力部队的由周士第任师长的第二十五师,也因昼夜急行军而迷失方向,直至战斗打响还未赶到。
我军的前委指挥部设在会昌城西北的岚山岭一带的一个隐蔽处。
周恩来、刘伯承和聂荣臻等坐镇指挥。
叶挺率领第二十四师,正面攻击会昌岚山岭一带主要敌军阵地。
朱德率领第二十军的第三师进攻会昌东北担任助攻。
贺龙率领第二十军主力担任总预备队进行总策应。
战斗从会昌城东北朱德担任助攻的方向首先打响。
但是,战斗形势的发展对我军极为不利。敌军来势凶猛,直接冲击第二十军第三师阵地。
“坚决要顶住,只要把敌人背在身上,就是对正面攻击部队的支援!”朱德埋伏在战斗前沿,一面向冲过来的敌军射击,一面大声呼喊,临危不惧,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
第三师的官兵见朱德一身英雄气概,战胜敌人的信心倍增,人人勇猛还击,拼死与冲上来的敌军格斗。
可是,担负正面进攻敌阵地的叶挺看得清楚,尽管第三师官兵打得很顽强,但由于敌众我寡,城东北的我军阵地部分地段已开始被敌军占领,如果再激战一段时间,第三师的阵地全线崩溃,担任正面进攻的第二十四师将会背腹受敌,会昌战役我军将无法取得胜利。
“命令第二十四师发起进攻!”叶挺这个念头刚一产生,又感到第二十五师还没有赶上来,我军力量过于薄弱。本来第二十四师就不够一个师的兵力,再加上两个营要作为机动力量留作预备队,就更力薄势单了。而在第二十四师前面岚山岭一带连绵不断的山包后面,是敌钱大钧部队的四个师呵!如果正面进攻不利,或者说我正面阵地被敌军冲毁,其失败的结局是一样的。
“这个周士第,怎么搞的!”叶挺脑门上火星直冒,一双拳头攥得嘎巴响。
时间就是胜利。特别是敌强我弱的情态下,抓住瞬息万变的时机,才起到反弱为强的作用呀!
这时的叶挺,两眼虎虎地盯着敌我激烈交战的城东北方向,那神态酷似古巴比伦一幅名叫《垂死牝狮》的浮雕,画面上一只骁勇无比、浑身每个关节每个血管乃至每根毛都喷发着刚劲蛮力的狮子,身上虽然被射中数箭,依然怒吼震天,奋力趱跃,傲视敌强,气势骇人,颇有“困兽犹斗”之豪迈、之悲壮、之劲健、之搏击。
敌我双方原始蛮力的搏斗能使人亢奋,观看格斗、对抗、厮杀也能激发人的昂扬和无畏。
“不能再等了!”叶挺征得前敌委员会的同意,立刻以鼓动的口吻命令第二十四师,“第三师已经向敌阵地进攻,已经打出了军威,我们是‘铁军’,更要一往无前,歼灭正面之敌!”
顿时,海拔二千多米的天然屏障岚山岭的敌阵地腾起火的激流和血的光焰。
第二十四师不愧为“铁军”本色,在数倍于我的敌军的凶狠狙击下,以雄狮般的勇猛和猿猴似的矫健,一连几个前仆后继的冲锋,便接近了岚山岭的主峰。
“通知第二十四师停止进攻,构筑工事,等候新的命令!”叶挺见第二十四师已抵近岚山岭主峰,部队也消耗巨大,不能再往前冲锋了。一来我军进攻势头逐渐减弱,二来敌军越感到面临被歼灭的威胁会更疯狂地反扑,这样一弱一强,第二十四师会拼尽最后一个官兵呵!
第二十四师,是多么一支可贵而又可爱的部队呀!这个师的主要师、团、营等军事干部,都是原叶挺独立团的精英。官兵战斗意志旺盛而又有胆略。别的不讲,就拿前几天的南昌起义来讲,叶挺与周恩来、刘伯承、聂荣臻、朱德和贺龙研究完作战方针回到第二十四师师部,四十多名团、营长和参谋长在急切地等候叶挺下达战斗任务,有的是骑快马赶来的,有的是大步流星赶来的,一个个汗流浃背,容光焕发,那摩拳擦掌的神态,反映出这些指挥员的战斗热情。当他们听完叶挺的战斗部署,一个个又信心十足,表示要以最巧妙的手段迷惑敌军,战斗打响后以最果敢的行动消灭敌军。
常言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叶挺主张的兵不厌诈的举动,立刻化作第二十四师各营团的具体行动。
第二十四师第七十一团第三营,毗邻敌军第六军第五十七团。营长黄序周扮成火头军模样,以帮助敌五十七团的伙夫挑水为手段,几趟下来,两个“老炊”就无话不讲了。黄序周利用这种方法,把敌五十七团的兵力、营房位置、地形、道路摸了个一清二楚,敌军那个伙夫最后还给黄序周“大哥、大哥”地连声感谢。
第二十四师七十二团由第三营营长袁也烈负责摸清永和门附近敌第三军第二十四团的情况。袁也烈到敌营盘以“访友”为名,东游西转,将敌军的情况做到了如指掌。
战斗一打响,敌第六军第五十七团和敌第三军第二十四团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便被我第二十四师第七十一团和第七十二团全歼,足见叶挺的疑兵政策之绝妙。
但是第二十四师也有打得十分艰苦的营连部队。
师部教导大队中队长陈守礼,带领一些学员兵,负责堵截敌第二十三团被我机枪阵地打散的敌军。陈守礼把守的路口,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地形地物为依托,于是陈守礼就持枪站立在路口中央,狙击向这个路口逃窜的敌军,一副顶天立地的大无畏气概。先后有七八批逃窜的敌军都被陈守礼打退了,尽管他身上连中数弹,倒在血泊中,当他苏醒后,又咬紧牙关硬是支撑着站起来指挥学员兵拦截敌军,直至奄奄一息,还吃力地喊着“顶住!顶住”!表现出第二十四师官兵压倒一切敌人的气概。
对于这样一支英雄部队,既是本军军长又是该师师长的叶挺怎能不爱呢?
但是,叶挺命令第二十四师停止进攻,绝不是出自“山头”和要保存自己的实力,而是统观战斗局势做出的决策。
恰在这时,第二十五师师长周士第和党代表李硕勋拖着疲惫身子来到了前线指挥部,满脸都是汗溃,背后衣服上泛着白碱,显然浑身是溻了干又干了溻,裤腿上和鞋上一层厚厚的泥土。两个人一见虎着脸的叶挺,立刻赧颜和忐忑地报告:“总指挥,昨夜急行军因雾太大,在岔路口迷失了方向,贻误了战机,我们愿接受惩处!”
周恩来看着周士第和李硕勋如此疲劳,部队也定会劳累之极,急忙关切地问:“吃过饭没有?”
一向以治军严格而著称的叶挺眼一瞪,话出口震人耳鼓:“这种错误本来就不该发生,还吃什么饭?马上带部队到阵地上去,打垮敌人再说!”
周恩来立刻说情:“还是先叫部队吃饭吧,官兵们吃饱了,打起仗来会精力更旺盛。伯承、荣臻,你们说是不是?”
“恩来同志说得对。”刘伯承和聂荣臻马上呼应。
“你们回去马上让部队吃饭,半个小时后进入阵地。”叶挺仍紧绷着脸,话语像被撞响的古钟,“要号召党员和共青团员冲锋在前,一定要在半小时之内把岚山岭的敌军阵地拿下来,然后一鼓作气攻占会昌!”
“是,坚决完成任务!”周士第和李硕勋挺胸回答,昂扬的话语似出膛的炮弹。
一个小时不到,前敌指挥部接到周士第的报告,岚山岭敌军阵地已被我军攻克,敌军已狼狈溃逃。
又过了半个小时,前敌指挥部接到周士第的报告,会昌城的敌阵地全部被我军摧毁,会昌已被我军占领;钱大钧仓皇逃走,他丢在指挥部的茶杯里的水还在冒热气。
“追击,接着追击!”叶挺下达了继续乘胜追击的命令。
待前敌指挥部得知第二十五师已经一口气追出九十多华里,才命令他们停止追击。
刘伯承喜不自禁地当着周恩来和聂荣臻的面儿,连挑大拇指说:“我见过这么多战将,像希夷这样威严、勇猛,实在不多,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