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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棠那天叫孟东燃回去,并不是让他回家,而是让他回到单位,回到赵乃锌身边。
当叶小棠决计要帮助丈夫的时候,以前那个叶小棠就彻底没了,她的所作所为让孟东燃惊讶。
叶小棠说:“现在什么时候,你以为躲在这里就天下太平了?你马上回单位,回赵市长那儿去,别人都在四下活动,你们倒好,平时把工作扔一边,就知道吃喝嫖赌贪,这阵儿倒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起来了。”孟东燃刚要辩白,叶小棠又说:“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官场那些乌七八糟的规则,但我知道,这个时候赵市长需要力量,需要有人给他做后盾。东燃你想想,哪有自己赴汤蹈火的,平时养你们这些人干吗?我们学院争个副主任,还有一帮人拉选票呢。”
孟东燃怪异地盯住自己的妻子,这么多年,他总以为叶小棠活在另一个世界,对仕途对官场,除了憎恨还是憎恨,现在看来,是他把妻子想得太简单。
孟东燃回到市里,马上找刘泽江商量,刘泽江也同意叶小棠意见,认为现在不该这么低调,更不该无所作为,该出击时就该主动出击,把机会拱手让给别人,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两个人信心百倍决定去见赵乃锌。
赵乃锌给足了他们机会,让他们轮流说了一个小时,说得他们心潮澎湃,说得他们热血激昂。
“完了?”赵乃锌问。
“完了。”孟东燃一片释然,藏在心底多日的话,总算是和盘道出了。
“各回各的岗位,老老实实给我把工作干好!”赵乃锌突然道。
“市长……”两个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脸上是完全不解的表情。
赵乃锌看着他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半天,摇摇头道:“让我怎么说你们才好,你们很有能耐是不是,手眼通天是不是,以为自己真掌握了真经?告诉你们,这世界还没那么暗,有本事给我把工作干好,这种歪脑筋以后少动!”
二人灰溜溜地离开了。出了门,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脸上灰灰的,一副被人打垮的样子。
冬天到来的第一周,吵得沸沸扬扬的桐江班子终于尘埃落定,赵乃锌以绝对优势,击败几名竞争对手,正式就任桐江市委书记。梅英出乎意料,被任命为桐江市委副书记兼代市长。
对这样一个结果,有人想到了,有人颇觉意外,还有人不愿意承认这个结局。干部大队召集完,孟东燃早早地离开会议室,没停留在那片热烈的祝贺声里。梅英倒是想叫住他,一看身边涌来不少人,张开的嘴巴又合上,默默看着他孤单地离开。
孟东燃没有回家,从司机手里要过钥匙,自己开着车,朝郊外驶去。冬日苦短,刚才太阳还在空中,这阵天就昏沉沉的,要把夜幕拉开了。他顺手打开音乐,传来周杰伦的《双截棍》。司机董浩喜欢这个吐字不清的男人,他说过几次,让董浩弄点好听的能叫音乐的东西。这阵突然觉得,双截棍别有意味,吐字不清原来也是一门学问。为什么要吐清呢,有意思吗?
没意思。
啥事儿一吐清道明,就一点没意思了。比如这班子,比如这最后的谜底,一揭开就失去很多味道,还不如一直悬着,让人去猜想,去琢磨各种可能性。
双截棍,他反复念叨着这个词。赵乃锌就是赵乃锌,他玩双截棍真是玩出神来了。
还有梅英,她终于也玩了一把。
接下来呢?
孟东燃忽然有种怅然,感觉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其实他哪里知道,那段日子赵乃锌有多艰难。赵乃锌不是不想活动,不是不想加大力度运作,他比谁都急啊。作为一个官场中摸打滚爬多年的人,一个跟市委书记只有一步之遥的官员,面对如此大好形势,岂能无动于衷。但是,赵乃锌行动不得。潘向明意外卷入李善武案,让省委高层很被动,一开始,省委内部有人是力保潘向明的,称央企在清理门户,不能把地方同志带进去。“央企惩治腐败,我们跟着瞎起什么哄,没有道理嘛。”这是那位领导的原话。后来罗副省长不干了,在常委会上讲:“对惩治腐败来说,我们不应该分什么央企和地方,央企怎么讲,地方又怎么讲,只要是腐败,我们就得坚决铲除。”罗副省长讲这番话,是有深层原因的,前段时间的风波,差点让罗副省长翻船,如今虽说是风波过去了,可余震还在,还有不少人盯着他,罗副省长必须转移视线,分散人们的注意力。这个时候曝出李善武案,无疑给了他机会。还有,赵乃锌猜测,罗副省长讲这番话,跟前段时间潘向明的态度有关系。那段日子,潘向明明显是离罗副省长远了,有次潘向明去省城,于海洋打电话给他,想请他坐坐,潘向明居然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将于海洋拒绝了,潘向明说他中午吃坏了肚子,正在医院打吊针。于海洋一开始信了,可是晚上到省城新东江大酒店吃饭,恰恰又和潘向明碰上了,潘向明当时是请省里另一位领导的秘书吃饭,这位领导恰恰跟罗副省长是死对头,对罗副省长的攻击,正是这位领导发出的。
于海洋那张嘴,能放过潘向明?指不定在罗副省长面前怎么说呢。
还有,柳桐公路,潘向明明里暗里要让铁四局六公司拿大头,最后只让楚健飞得了小头,罗副省长嘴上虽然坚持着原则,心里不会没有想法。所有这些加起来,罗副省长拿潘向明开刀,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问题是,现在只要有人出事,别人立马会把目光聚集在他的竞争对手身上,这就是眼下的政治常态。潘向明出事,赵乃锌虽然耳有所闻,但中间真是一点功也没做,那段时间他甚至连省城都不敢去,就怕搅进风波中。可是外界不这么想,已经有不少传言在影射,潘向明出事,就是赵乃锌暗中使的力。特别是董月,赵乃锌恨不得捏碎她,这种情势下,赵乃锌哪还敢动作,他这边稍一行动,马上就会有人说他是落井下石,踩着别人倒下的躯体往上爬。仕途上什么骂名都可以落,独独落井下石这骂名落不得,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大家都在一条河里挣扎,玩的是同一类游戏,有人溺水你不伸手可以,但再抱块石头砸过去,你就犯了众怒,以后谁还敢和你坐同一条船?
赵乃锌只能以最消极也最被动的方式苦等命运安排。
好在,消极或被动在特定形势下也能化为主动,这也叫化腐朽为力量,赵乃锌这次险中取胜,某种程度上就是打了一张颇具价值的消极牌。当别人都积极都活跃,让高层左右为难的时候,你的消极就成了另一道风景。
潘向明的事情很快有了“消息”,尽管离最后的结论还有一段过程,可基本事实已经查清。这些年他跟李善武一道,通过承揽工程外接项目等手段,为李善武以个人名义注册的华宇安装工程公司牟取私利将近一亿五千万元,李善武先后分六次分别送给潘向明人民币八百二十六万元,美金六十八万元,还有字画古玩等若干。同时李善武还交代,他先后通过潘向明为自己的三位亲属、一位情人谋得官位。私生活上,潘向明长期包养董月,先后以各种方式为董月谋利两千六百万元。
董月还交代出另一个事实,造成桐江水污染、让赵乃锌备受困扰的欧景花园和天都时代城所用不合格管材,全是她提供的,当时帮她“联系”这笔业务的,正是季栋梁!
季栋梁在担任高新区管委会主任之前,一度担任过桐江建委副主任,正是那个时候,董月把这批已经报废的管材推销给了他,也正是因这一“功劳”,季栋梁在竞争发改委主任不成之后,顺利挪到了高新产业区,成了潘向明心腹。
这一事实让人唏嘘不已。
原来赵乃锌跟董月的过节在这里。
叶小棠的姑妈病了,住进医院,胃癌晚期,支撑不了多久了。孟东燃这段时间很老实,所有的宴请都不参加,单位来人,能让李开望他们应付就让他们应付,应付不了,就让江上源去接待。自从赵乃锌当了书记,江上源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谦和得不能再谦和,早请示晚汇报,大事小事都要讨得孟东燃“指示”,把那个“副”字演绎到了极致。孟东燃表现得很麻木,桐江政坛的这次变局,似乎触动了他什么,他忽然有些消极,有时候甚至莫名其妙发出一些悲伤的感叹来。
其实他知道,这跟桐江变局无关,即或有,影响也不是太大,毕竟赵乃锌和梅英分坐两把交椅,对他来说简直是双保险。但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一点兴奋感也没。他知道,他的沉重来自三个女人。
三个女人用一种新奇的方式,忽然把他从一个世界拉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是情、是爱,是家庭是责任。
那天从郊外回来,他痴痴地坐了半晚上,身上残留着的小姨子的气息让他一次次冲自己发问,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高尚还是卑鄙,委琐还是忠贞?你是在诱惑女人还是被她们诱惑,为什么到关键时候,你会退缩?当然,那天风中他最终还是没突破那道防线,或者说,没让叶小霓突破,气得叶小霓车也不坐,痛骂着让他先回来了。
他感到有点对不住自己的小姨子,其实他又对得住谁呢?
那天凌晨一点的时候,孟东燃收到叶小霓短信,说给他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让他看。孟东燃打开电脑,看着看着,心就被另一种东西淹没了。
叶小霓痛骂了他,骂得痛快淋漓,骂得既残忍又解恨,她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将他一层层剥开,他心里所有的阴暗包括那些都已把自己欺骗了的假象幻象全都被她揭了出来。他看到一个面目狰狞内心恐怖的自己,被吓坏了。
姐夫:你真的不在乎她。你所有努力,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借口,或者理由,好让你出轨显得合情合理。当她做出反常举动时,你表现得格外大度,一如既往关心她、体贴她,好像你成了圣人,其实你错了。一个不打算惩罚自己妻子的男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无能;二是并不真的在乎她。姐夫你虚伪,只是自己觉察不到,你被你们那一套早就驯化了,驯得麻木,把不合情当合情,把不合理当合理,你们习惯了用善良或宽容掩盖卑鄙,以示自己大度,更习惯了纵容别人犯错误然后再给别人扣上自我毁灭的帽子,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也最寡义的杀手。杀对手、杀同僚也杀自己的亲人……
你对我不动心,并不是对她忠诚,是你从来就没对谁动过真情,包括谢华敏。你们什么时候都在算计着得失,都在权衡着利弊,怕别人怀有别的目的……
我不是在报复她,再也不了,我终于承认,她是我姐姐,我们身上流着共同的血,可惜我们错把情寄托在了你身上。你不配,真的不配,你太可怜了,一个虚伪而又胆怯的男人,只配走狗一样活在你们那个圈子里。
哈哈!拜拜啦,不跟您老人家玩啦!
叶小霓果真就没再跟他联系过。可是她这封信像病毒,孟东燃身上的杀毒软件全都失灵了,在最该他兴奋的时候,他却突然疲软,甚至瘫痪。
孟东燃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门被轻轻叩响。他以为是叶小棠回来了,走过去打开门,外面站着的居然是王学兵。
“是你?”孟东燃有些愕然,他曾告诉过王学兵,让他最近少跟自己联系,小区那项工程有什么问题,直接找叶小霓就行。
“哥,大好事。”王学兵站在门外说,脸上挂着难见的喜色。
“什么好事,进来说。”孟东燃表情漠然。想像不出王学兵会有什么好事,他应该算是倒霉透了。
“哥,姓董的把钱退来了。”王学兵刚进门,就兴高采烈地说。
“你说什么?”孟东燃吃惊地瞪住王学兵。
“钱,哥,一分不少给退了回来。”王学兵说着,就从身上掏出一张存折来,双手捧给孟东燃。孟东燃快速接过存折,存折上的数字果然就是当初王学兵送给董月的那个数字。
“什么时候的事?”孟东燃如做梦一般,没想到会遇上这等奇事。
“昨天晚上,一个叫李小东的男人送来的,他说,董月进去的头一天,专程把他叫去特意叮嘱的。”
孟东燃哑了,这个李小东他听过,好像是董月公司的财务总监。世上真有这等好事,董月会想着退钱?
但是钱真真实实退了回来。看着王学兵一脸兴奋的样子,孟东燃惆怅百结的心,也慢慢松动开了。不管怎么,对他和王学兵来说,这是一种解脱啊。等王学兵走后,孟东燃又想了很久,似乎找不到董月退钱的理由。后来他把电话打给省反贪局一位官员,那位官员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人嘛,总归有良心发现的一天,再说了,她这样做,等于是给自己减罪。我们原想她会有很多赃款,可是几次搜查,只找到不足三百万。聪明人就是聪明人,没办法,哪像你们书记,把钱全藏在家里,等着去搜。”
孟东燃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