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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因为有人照料,在路上徘徊了许多天,都还能勉强撑住的思明,自被女子接手以后,身上的病魔竟有排山倒海之势,一并发作了起来。
女子本想要星夜兼程赶回铜安城,早点向雇主复命,偏偏接到思明的时候,他已经病得意识不清,又不得不就近找了个城镇歇了下来,先让思明恢复些,再做回去的打算。
镇子里的医师,对这来求医的外乡人并不热切,稍微处理了一下刀伤,留下一包退烧用的草药便自顾自的走了。
留了一个人照顾思明后,女子便带着其他手下去镇子里打探情况,还算是一个清净的镇子,因着下雪的缘故,也没有什么外面来的人。客栈里除思明一行人外,也仅仅另住着一对兄弟,出来做些木材生意。
到第三天时,思明的病终于有些好转,能自己勉强爬起来吃些东西,只是手脚还是乏力,来去都不算方便。
清晨,思明正自己勉强挣扎起来,去桌边吃早餐,恰巧被进门的女子碰见。许是起身的动作滑稽,女子不来扶着,反倚着门笑了起来,说道,“我还以为你能自己走动了,就把人遣了下去,却还是这副滑稽模样。”
这人救了思明,思明本来还有些感激,见她奚落自己,又把那些想要感谢的话,都收回了肚子里,又坐回了床上,向她伸了手,等着人来扶。
女子倒也不跟病人计较,走过去将思明扶到桌边,坐下以后,也一块儿吃起早餐,边吃边问道,“你怎么在路上搞成这副模样?被仇家追杀?”
“我不知道。”就算是再能想的思明,这时也想不出来,是谁要自己的命,也许是梁家,也许是对自己生疑的马家,也可能是其他时候结下的仇家。
女子见思明没什么精神,也不再拿这些话来为难他了,吃了饭,又出去走了一圈。再回来时,已是黄昏,有些急切的对思明说道,“我们得趁夜走了,有人在打探这边虚实。”
听到又有人来,思明沉下脸来,问道,“你带了多少人来?”
“连我有八人,你可别想算计我的人,这些人都是跟了我很多年的兄弟。”女子警戒起来,赶紧说道。
思明突然咳嗽起来,有些虚弱的说道,“我经不起颠簸,今天晚上不能骑马。”
“别装了,你刚才那要杀人的样子,我又不是看不见,等我们到了铜安再帮你捉人,现在就不要拿弟兄们的性命冒险了。”女子说着,便去帮思明收拾他的行李。
在思明的旧衣服中,女子看见一个翡翠手镯,正要将它一起打包起来,却被人抢了过去,又放在了怀中。
“那你自己走,我要在这儿留着。”思明仍不死心,有点依仗,便一心想要把那天要自己命的人找出来。
噗···,女子笑了起来,说道,“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说着便招呼人进来,欺负思明大病初愈,直接将思明绑了出去,放在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女子看见思明眼睛里的愤怒,突然开心了起来,把客栈里的灯点燃,又关了窗,嘱咐楼下的伙计自己一行人还要再回来住,便出门上了马车,一同走了。
车上的思明,还在生着闷气,斜躺在马车里,背对着女子,也不说话,推他一下也没有反应。
哄了几次也不见好,女子也有些不爽,把头撇在一边,说道,“你的肚量怎么这么小,又不是不帮你查,等回去多叫些人查,岂不更快。”
“等你再回去,人早跑光了,还查什么!送上门来的机会,让你给放跑了。”思明愤懑的说道。
女子仍坚持自己的判断,说道,“那我也不能拿兄弟的性命冒险,谁知道对面是不是什么不能惹的势力。可不是所有江湖人都会卖我们百兽堂面子,有些兄弟死了,连仇都没得报,尸体都捞不回来。”
“对不起。”思明也觉得自己有些任性,去要求别人拿亲近的人性命做赌来帮自己。
女子摸了摸思明的头,说道,“我知道你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道,想去报仇。可冤冤相报何时了,人在江湖上,得看开些。”
可这偏偏是逆鳞,思明才有些缓和的语气,又大声了起来,说道,“你懂什么!你遇到什么事,横竖有你娘护着,现在来劝我大度?你的人我不用,你也别来管我。”
女子本心是想安慰他,却被他一顿吼,也觉得不爽,伸出脚来踢了思明一下,说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要不管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喂野狗呢,你这么有骨气,下次就不要一口气喝了我大半壶水。”
“等回去,我还你一缸。”遇见这人,思明总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也赌气说道。
“那衣服呢,你现在还穿着我给你买的衣服,你给我脱下来,我再拿去换些银子回来买酒喝。以前还为衣服的事情凶过我,那时就该知道你这人心眼小,又是个白眼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在马车里吵了起来,外面的手下听到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冒着大雪继续赶路,这天可真够冷的。
一行人连夜赶路,沿着大路走了很远,才看见有一处客栈,休整了半天,又再花了一天时间,才到了铜安城。
白地城虽也产着岩茶,可在铜安的面前,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铜安城属于远近闻名的大城市,在前朝之时,便已经声名远扬,名噪一时了,除了茶叶以外,还以书画、瓷器闻名。
与白地城不同,铜安城的地理为西南高,而东北低,一条自西往东的无名河横穿铜安城外的铜安山,一条由北往南的安河又在铜安山脚下与安河汇成一条河流。
离安河不远处,有一簇依山而建的宅子,有大有小,各个宅子之间又互相连通,不分彼此。而思明一行人,便是在这许多宅子中的一个前面停了下来。
马车刚停,还不等思明下车,便有一个瘦猴似的人,在马车侧边迎着,说道,“莲姐,你可算回来了。”
下来的却不是他口中的莲姐,而是愤愤不平的思明,冷哼了一声,便往宅子里去了。紧接着才是一袭红衣的欧阳莲下来,对着那人说道,“他心情不好,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改天我让他跟你道歉。”
思明的冷眼相看还没使这男子生气,毕竟是个不知道哪儿来的路人,欧阳莲的一席话反而让男子有些不耐烦,转身回了宅子,跟着思明去了。
到了堂屋里,思明却又换了副表情,拱着手,卖着笑,对坐在首位的花堂主恭敬作揖道,“多谢花堂主救命之恩。”
也许是因为上次思明也以礼相待,花堂主并未摆什么架子,赶忙前来接着,寒暄道,“来的路上奔波许久了吧,我在这儿也是客居,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借着龙家的光,请你先去梳洗休息一番,等晚上家主回来了,我再带你去见他。”
“有劳花堂主了。”说完,思明才跟着人下去。
等到红衣女子欧阳莲进堂屋时,花堂主又换了幅慈祥模样,搂着女儿说道,“此行可还安全?本不让你去,你却偏要去凑个热闹,真是什么地方都关不住你。”
“我老在这里呆着,都快发霉了,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也好。何况你们又不大认识他,我去自然是最好的,我不能总在家里吃白饭,让兄弟们笑话。”红衣女子有些娇嗔的说道。
花堂主向来宠着女儿,责怪的话,多说一句也不肯,不一会儿便把话题绕到思明身上,说道,“我看他怎么有些精神不振,面容发黄,不如上次在白地城看着健康了。”
欧阳莲在外露宿了许久,回到家中,自然样样顺心,说到别的话也就随口应道,提起思明时,才过来说道,“他手臂上有伤,又在大雪中赶了这么久的路,能有现在这精神,也是他强撑着的,前两天还更虚一些。”
“摔着了?”花堂主只当他是个寻常商贾人家,也没去多想。
这一说,倒逗笑了欧阳莲,笑着说道,“摔着他可能还好办些,他是遇上仇家了,我去接他时,还想着要回去报仇呢,好容易才给我劝了回来。”虽然欧阳莲口中的劝,是趁人虚弱,将人绑了回来。
“就你瞎说,挺和气的一个人,哪来那么多仇家。这挑在下雪天来劫道,不是非要他命吗?”花堂主还是有些不信,可又不像是假的,又叫来旁边的男子,让他多派些人料理,午饭也不必来堂屋里同吃,只在屋里好好休息便是。
“那可不是,我接到他时,就只剩一口气吊着了,也不知道想起了谁,一直说自己在做梦,还穿着单衣,他身上那身还是我在镇子里的当铺柜上淘来的。娘亲,我这可是为堂里花的银子,你要补我些。”欧阳莲说完,又来缠着娘亲要钱。
花堂主刮了刮女儿的鼻子,笑着说道,“我知道了,就你掉进钱眼里了,这么爱钱,真该让你去做个行脚商人,跟着我们刀光剑影的,图个什么。”
“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事,那我可做不到,还是跑江湖来的自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