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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任府,小桃把秦牧拉到僻静没人的地方,用热水浸湿了帕子,轻轻给伤员按摩痛处。
看着秦牧龇牙咧嘴的样子,小桃心疼不已:“不是嘱咐你别乱跑吗。怎么就不听话。”
“这大宋朝的治安,可真有点够呛。”秦牧料不到在大宋的县城里面,还会被打。
“什么治安不治安的。你不乱跑,跟着我和小娘子,就不会有事的。”小桃完全拿秦牧当自己人看待。
在她想来,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事,这一辈子都撕剥不开。虽然秦牧只是个家丁,可是去看家护院和做小娘子的贴身跟班,那能一样吗?
在小桃看来,秦牧有着大好前程,只要紧跟小娘子,钱有的赚,福有的享,保不齐哪天小娘子心情好,没准就把自己许配给他了。从此俏丫鬟和俊家丁一起幸福生活。
这样美好的前景,让小桃春心牢牢系在秦牧身上。这个郎君,又漂亮又白白的,还说话有趣,办事有手段,打着灯笼也难找呀。可是这样的人,偏偏从天上掉到自己眼前,可见是月老牵线,嫦娥做媒。自己万万不能辜负老天爷的好意。
“小桃姐,秦小哥,你们在这呀,让我一通好找。”那个招呼秦牧的家丁从假山石后探出头说道:“秦小哥,王教头召集大伙,赶紧来吧。”
秦牧已经从小桃嘴里知道码头上大发神威的就是府里拳棒教头王泰。听说他要召唤,看看自己身上这打扮,想想还是过去一趟。
虽然他准备略微熟悉一下大宋情况就离开这里,去京城转转,但是在走之前,他不想给任潇潇惹麻烦。毕竟他是任潇潇召进来的人,如果不守任府的规矩,自己走了当然无所谓,可是任潇潇难免被人背后议论。
不管大事小事,秦牧不愿意有负朋友。经过那样的夜晚,他把任潇潇和小桃都当作朋友。在这个时空,最先遇到的两个人,再一起担惊受怕,让秦牧心底对她们有了一丝温情。
“好的,我这就来。”秦牧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小桃一把按住。
“去什么去。七娘这就要回吴家庄,你马上去套车等着。”小桃霸道的替秦牧拒绝了。
“好的,小桃姐,那我先去了。”被小桃看入眼的家丁都是精明人,自然不会主动触霉头。王教头要发脾气,自己来找秦小哥好了。他可是听兄弟们说了,大家伙干仗时候,这家伙转身就跑,是被王教头抓回来的。想着王教头平日对兄弟们的严厉,秦小哥要真去了,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小桃早就打听清楚了码头的事,就知道王教头不会饶了秦牧,所以干脆利落的挡驾了。
她说的也不是谎话,任潇潇真的着急回吴家庄。她把事情改头换面和爹娘说过,让家人有个底,剩下还有大把事情等着她呢。最关键的,她作为吴家的儿媳,死了男人和老公,她要主持发丧。现在天气热了,尸体根本放不住,她也从心底想快点解决,早早埋了了事。
于是秦牧逃过一劫,赶着车又回到了吴家庄。
任潇潇才进大门,就有下人来报,韩城县于正县尉领着手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吴家庄死了这么多人,出了这么大事,庄里人不敢不上报。虽然任潇潇没安排人去县衙报官,但是吴家庄还不是她任潇潇说了算,自有庄子里面的耆长去县里报信。
县里一听,死了这么多人,连庄主都死了,也不敢怠慢,当时就派了县尉下来。若非这么大案子,哪轮的到县尉出面,顶多一个都头就办了。
县尉来的早,任潇潇却没在庄子里面,难免一股子火气。早吩咐下去,现场不许动,既然火已经扑灭了,大家都靠边站,针头线脑都不能拿,都是呈堂证供。
任潇潇就在这样情况下,对上了韩城县尉。
“县尉,请茶。”任潇潇亲手奉上茶汤。
破家的知县,灭门的令尹。这话可不是说说那么轻松。别看知县在大宋官场是不入流,放在京城都没人搭理,可是在本县之内,可说是土皇帝,一般平民百姓的生杀予夺,全在人家手上。任潇潇跟着爹爹做事这么久,自然知道轻重缓急。所以亲手调的茶汤,连带准备好各色果品,一并奉上。
虽然吴家大院房子过半都失了火,往日的会客厅不能使用,但是吴家家大业大房子也多,随便收拾出一两间宽敞明亮的房子做客厅,一点不为难。
“有劳任七娘子。”县尉于正,韩城响当当的前几号人物,和任员外自然多有往来,所以和任潇潇也不陌生。
“适才七娘子不在,我本不该冒昧祭拜令公和令官人,不过事急从权,发生这么大事,也容不得拖延。刚祭拜过吴氏父子,是私,现在要和小娘子谈的,是公事。”
“奴家承情了。奴家才经了这么大的祸事,官人和公公俱都过去,实在是心痛如割,于公事上如有怠慢,还望于县尉海涵。”
于正多少也知道任潇潇这门亲事。要说任潇潇心痛,那纯属没长眼。这小娘子没乐疯了就是够有城府。哪个青春美貌的小娘子愿意嫁给吴家的傻子?现在倒好,过门第一天,公公官人全完蛋,夜里进门,大院还姓吴,早上起来,改姓任了。换谁谁不乐?
有这么大的乐事,不分润分润,也太说不过去了。
“按说吴家新丧,本不该这时候来叨扰,可是朝廷有朝廷的规矩,下官也是不得已。这点还望七娘子见谅。”
“于县尉言重了。小女子自然不敢坏了朝廷规矩。”
“我来呢,有两件事。第一,是朝廷的讨贼捐,万万不能拖延。本来这是吴庄主的本职,他是吴家庄里正,该当在这个月底之前办好差事,可现在吗,吴庄主不在了,这讨贼捐朝廷又该向谁要呢?眼看期限所剩不过十日,所以第二件事,就是里正一职,却该由谁担当?七娘子何以教我?”
“岂敢岂敢。”任潇潇连忙起身微微颔首:“奴家哪能当的起一个教字,朝廷的事,但凭衙门吩咐。只不知衙门是否有了合意的人选?”
韩城县那么大,吴家庄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庄户,韩城县从知县到县尉,除了吴庄主哪里还知道别人。吴庄主正当壮年,办差得力,谁会想得到突然横死。
要县里定一个新的里正,还真是为难。连人头都不知道怎么选。所以于正实话实说:“人选,还真是没有。这点还得看吴家庄百姓的意思,当然,小娘子如果有合适的,也不妨谈谈。”
“奴家才到吴家庄一日,自然对庄里的事务不甚了解。不过朝廷的差遣是大事,这本来是奴家公公的本职,也算是吴家的事。如今公公虽然不在了,却不能因私废公,坏了朝廷差事。如果县尉不计较奴家的女子身份,奴家愿意为朝廷尽一分力气,也算对得起公公官人在天之灵。”
任潇潇要当里长。这太出乎于正意料了。大宋朝没这个规矩呀。哪有女子当里正的。
可是转念一想,却也未必不成。因为朝廷这笔讨贼捐要的太急,如果从吴家庄再挑人,耽误时间不说,还未必办的成事。谁不知道收税的艰难。自来各个村落的里正都是村子里面的强人,可说是说一不二。没有这样的本事,怎么能收的上来银钱。
吴家庄这么多年就吴庄主一个声音,他说东就是东,他说西就是西,骤然换上旁人,哪有这样的权力。
没有这样的本事,银钱就收不上来,收不上来就完不成韩城县的讨贼捐,范知县面子里子都过不去,考绩上肯定会被重重记上一笔,某年某月某日,朝廷捐税没有完成。如此一来,知县生气,自己日子也不会好过。
所以眼前最要紧的不是谁当里正,而是先收上钱来。
于县尉仔细琢磨着,突然发现任潇潇话里有话。小娘子并没有直接说自己要做里正,她只是说“为朝廷尽力”。为朝廷尽力和做里正,仔细想想,其实完全是两码事。不做里正,一样可以为朝廷尽力。
于县尉不禁眼睛一亮。小娘子好本事呀。这意思是说,里正可以暂时没有,但是银钱我负责收起来。虽然里正不是朝廷命官,但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位置,这位置如果交给一个小娘子,朝廷且不说,知县脸上须不好看。
现在小娘子的提议完全避开了里正问题,只干活不要位子,好,很好!
不过如此好事,那岂能没有条件。毕竟任潇潇也不欠他于县尉什么。
“任七娘子果然名不虚传。人中龙凤,肯为朝廷分忧解难,佩服佩服。”
“应当,应当。”任潇潇谦虚道:“奴家的公公官人俱都被贼人所害,朝廷要讨伐这些贼人,征集钱粮,奴家自然心甘情愿。也算是为奴的公公和官人报仇。”
于正心说,你家公公把自家佃户压榨的快死翘翘了,哪里赖得着江南的贼人。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他呵呵一笑说道:“小娘子勇气可嘉,只是时间紧迫,却不知小娘子可有些什么打算?”
于正这话说出来,就是肯定了任潇潇的提议。里正先不管了,暂时不定。否则这边让任潇潇办事,那边县上定了个里正,到底还办不办事了?究竟谁说话算呢?
任潇潇既然答应了,这钱就自然着落在她身上。不管她有没有,不是身后还有任家吗。想来一个村的讨贼捐,在任家眼里也不算啥。这事就等于妥了。
可任潇潇给了自己这么大面子,自己也不能没点表示。吴家庄死了这么多人,要是按照往日的惯例,管你原告被告,都去衙门过个堂,石子里面也得榨出二两油。可如今就不好这么办了。毕竟朝廷公事要紧。
任潇潇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秦牧早就在外面等候多时,见状立刻进了屋内,双手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沉甸甸都是银子。
于正没想到任潇潇说干就干,这么利索,不由得又高看任家一眼。
“于县尉,这是吴家庄的讨贼捐,请签收。”
于正扫眼一看,全是正经的官银,比吴家庄负担的钱粮多了不止一倍。他自然明白,多出来的,就是他的好处。
明白人,做事讲究!
于正挥手找来下人收起银子,心情大好道:“任七娘子快人快事,任员外生的好女儿。”
“县尉称赞,奴家愧领了。”任潇潇在城里时候就想好了一切,一回来就准备好了这笔钱,不过钱给了,她却还有话要说:“于县尉,奴家公公官人新丧,家里又糟了盗贼,过了火。这接下来的事情杂乱纷纷,若是再配合衙门里的公事,奴家真的是有心无力了。”
“任七娘子言之有理。这公事吗,今天就了结。吴强一干人杀人放火,事实俱在,人证物证清楚,再没有麻烦任七娘子的地方,小娘子节哀,告辞了!”
于正说走就走。吴家庄的事,庄里耆长说的清清楚楚,也没什么阴谋诡计。剩下的就是发文海捕。至于抓到抓不到,那谁也不知道。他本意就是为了催税,顺便捞好处。可这两件事干脆利落解决了,于县尉心满意足,当然不会留下来惹人厌。毕竟人死为大,发丧要紧。
送走了衙门的人,任潇潇接着就发丧。
按照民间规矩,人死之后要停灵几天,再发丧入土。可现在天气热,吴家大院又烧了一半,关键是吴家本家的人就两个,全死光光了,再没吴家人挑理,所以任潇潇特事特办,第二天就给父子俩埋了,也没人敢管。
纵使简单的丧事,也废了不少的精力。从坟地回来之后,任潇潇立刻扯掉了身上的孝服,进屋歪头就睡。这几天的确是累坏了。纵使她正当青春年华,也有点扛不住了。
秦牧跟着忙里忙外,好容易看事情了结了,就准备告辞。
可任潇潇回到家就睡了,他总不能半夜跑去辞行,所以只好静静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我到底是怎么来的大宋?又怎么才能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