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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轩雅阁,雕栏玉砌,在仍未化尽的冬雪覆盖之下,显得尤有几分文气。
四九城中府苑虽多,但如张居正这座大学士府一般带着几分南国气息的却不多见。
只是此时的张居正张大学士却罕见地站在寒风尤劲的小轩窗边,眉头紧锁,面色发沉。
按理说,眼下的大局一如张居正所期望,他不该这般神色:自从他想方设法将朝政引向不得不请回高拱之后,高拱果然顺利起复,赵贞吉有了对手,再想如此前那般在自己面前摆老资历已经成了奢望;高拱也大致如张居正所料,虽然并未明确与赵贞吉爆发冲突,可做的每一件事却几乎都是赵贞吉所不喜,两人之间的矛盾迟早要爆发。
至于李春芳,这个没什么担当的元辅,空有一肚子墨水,却既无实干才能,又无雄心魄力,不过冢中枯骨罢了,一旦高、赵斗法结束,他的好日子一定会到头,自己只需要在一边冷眼旁观便可,根本无需着急。
陈以勤,这个自己多年的同僚仍然希望恪守中立,似乎想以孤臣自居,只是他的情况与自己相差仿佛,真想要不偏不倚,其实一点可能性都不存在。虽然高拱在心底里多半可以容忍这个至少不会主动坏事的老同僚,可张居正却有把握,只要高拱成为首辅,必然会试图根治许多他眼中的国朝痼疾,届时一贯思想守旧的陈以勤一定看不下去。然而陈以勤又如何能与高拱相抗衡,要么跳出来反对,被高拱逼走;要么主动请辞,光荣致仕……总也逃不过一个走字。
不仅这些跟自己在内阁地位息息相关的事情发展一如早前所料,甚至包括意外出现的松江退田案,高拱也顺着自己的劝说改变了主意,先前已经去信南方,想必应该能将老师的麻烦按下来……这也算是自己还了老师当年的恩情吧?
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一切都很顺利。
但张居正这么多年毕竟不是白混的,他为官这么多年,一贯不喜欢多说话,但却喜欢揣摩。不仅揣摩自己所经历、所观察到的几乎每一件事,也揣摩自己所接触、观察到的每一个人。
张居正敏感的发现,有一件事不太对劲——太子玩伴事件恐怕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幕。
这件事看起来似乎只是肇始于皇帝的一时心血来潮,而根源在于皇帝宠爱太子,又念及自己当年的孤独,所以突发奇想,找了几个武臣勋贵家与太子年纪相仿的少年去陪太子玩了十多天。
如果事情只到这一步,按照过去的经验,接下来肯定是言官开骂、皇帝认怂,然后收回成命,并且给出解释。甚至皇帝所能说的无非是哪些话张居正都能料到个十之七八:太子近来郁郁寡欢,朕担心太子久闷伤神,是以让他们来陪伴太子玩耍几日,此乃特例,卿等无须多虑。
皇帝看起来似乎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只是一点:皇帝认怂似乎认得过于彻底了些,以至于不仅将玩伴撤出,还表示要从在京三品以上文官家中选出一名人品端正、才学出众且与太子年纪相仿的少年入宫陪伴太子读书。
单说此事,似乎是皇帝被骂怕了,所以向文官们示好。可是张居正悄悄派游七多方取证之后却敏锐的发觉其中有些不对。
首先,现在的皇帝不比当初,他已经再次拥有了高拱这位可以给他遮风挡雨的老师,而以高拱眼下在京中的威势,也足以完成这项任务,就算皇帝从自己的声望上考虑,不想跟言官们完全撕破脸,那么也只需要把那群孩子们打发回家就够了,何必还赶着倒贴一个陪太子读书?
其次,高拱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也有些不对劲。按理说,以高拱的为人和圣眷程度,皇帝刚开始下旨让那些孩子们进宫陪太子玩耍之时,他就应该直接站出来劝谏了。可是他没有,不仅没有,甚至似乎默认了这样的行为。这就太反常了,高拱自己也是文臣,并且是实际上的隆庆朝第一文臣,这样的事情他居然毫无反应,他在想什么?总不可能是想借机拉拢勋贵吧——高拱可能对一部分的确有能耐、有才干的武将另眼相看,却绝不至于把那群勋贵当多大回事,更别提那几个区区小毛孩子了。
但当时张居正设身处地的站在高拱的角度仔细思考了许久,也没能想明白高拱保持沉默的理由。
直到接下来皇帝表示要从三品以上在京文官家中挑选子弟作为太子陪读之后,张居正才忽然想到了那天高拱起复回京当日所见过的高家小子。
难道……高拱有意让他那位侄儿进宫做这个陪读?
可是,即便他此时有这个心思,可之前皇帝没提这茬的时候,他就已经选择了保持沉默,这又是为什么呢?
除非,这件事本身就是他在幕后推动的!
也许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皇帝心血来潮,而是高拱早就定下的策略,其唯一的目的就是将他那个小侄儿送去太子身边!
张居正忽然觉得吹在脸上的风又冷了几分,一贯沉肃威严的脸竟然有些发白。
高拱什么时候竟然也学会用这些不上台面的阴招了?他的立场呢?他的矜持呢?他的操守呢?都去哪了!
张居正深吸了一口气,把乱糟糟的思路捋了一捋。
根据打探,圣上这段时间一切正常,除了习惯性地跟高拱单独会晤了两次之外,无论是对于内阁票拟的尊重,还是起居生活的习惯,甚至包括一直最爱吃驴肠这种小细节在内,都没有丝毫变化。
但张居正还是想到了一个关键点:自己这位皇帝弟子一贯胆量不大,对于一些旧制,除非高拱坚持,否则他是能不动坚决不动、能不改坚决不改的。因为做这种事少不得被言官们上疏开喷,说是有悖祖制。历来只有高拱坚持了,他因为有自己这位老师当挡箭牌,才会有胆子去做。
所以这件事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此事的确因为皇帝心血来潮才办的,而后来高拱私底下提出了劝谏,并顺便掺了点私货。如果是这个情况,那还算不幸中的万幸。
怕就怕第二种可能:这件事一开始就是高拱推动,目的就是让自己的侄儿接近太子!
如果是这样,那就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