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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陆沧溟庄园书房。
陆沧溟与云烟静坐了很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方管家敲门时,才打破俩人之间的静默。
“陆少,太太,吃团圆饭了。”
团圆饭,陆沧溟听了,微微一笑。今夜,本来是去陆宅吃团圆饭的,但他知道她不喜欢闹腾,而且她想做的他都成全。
所以,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团圆饭。
琉璃灯下,满桌的菜品,佣人一一揭开盖子,一件件精雕细琢的美味冒着阵阵热气。
红酒摇曳在杯中,剔透的光亮。
陆沧溟上前,拉开椅子,温声:“坐。”
云烟漠然地坐下去,淡声:“谢谢!”
陆沧溟待云烟坐下,才拉开一旁的椅子落座。
看着她精巧的脸蛋,画着淡淡的妆容,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
犹记得去年的今日,这个家有多冷清。敛去不快的记忆,陆沧溟开口说:“第一次与你吃团圆饭,我曾以为不会再有机会了。”
“也是最后一次。”云烟淡声,面无表情。
狭长的眸子微微愣神,很快换上温和的笑,“吃菜,饿了吧。”
说话间,他已经夹了一块剔刺的鳜鱼放进她碗里。温和的笑,痴痴地望着她。再次想起那份体检报告,内心一阵翻涌。
云烟木然地看着,随后拿起筷子夹起鱼肉放进嘴里。
陆沧溟看着云烟吃下鱼肉,很是高兴,又夹了一个剔皮的大虾放进她的碗里。
云烟来者不拒,一一吃下。
或许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平静。
……
“不吃了?”
在云烟放下筷子时,陆沧溟问她。
“饱了。”略显生硬。
陆沧溟微微一笑,抽过纸巾递给云烟,又给自己抽了一张擦了擦手。
“到点了?”
陆沧溟突然问。
云烟下意识地问:“什么?”
陆沧溟不答,只是淡笑地看着云烟,像似来不及看她,想把她刻进骨子里一般的炙热。
方管家由前门而来,“陆少,稽……查组要求进屋调查。”
云烟心虚地别开眼。
陆沧溟从容不迫,依旧别着淡笑,“时间控制的刚刚好。”
如果来早了,云烟得饿肚子了。
陆沧溟缓缓起身,沉声:“方管家,派司机送太太回自己家。”
声音有些冷。
方管家应声:“是,陆少。”
云烟皱着眉头,盯着面前的饭菜一句话也没有。不能怪她的,血债血偿,这才到哪,就心疼了?
云烟一遍遍地责问自己。
方管家不明所以,不过看着年三十都能上门的稽……查组,预感事情不妙。
陆沧溟亲自打开大门,惯来的清清冷冷:“不知各位前来所谓何事?”
“陆董事长,我们接到举报,贵集团存在非法盈利模式,现对陆董事长所有住宅以及集团展开紧急调查,请配合!”
陆沧溟清冷的眉眼扫过众人,淡声:“请进!”
等着一群人进了屋子,陆沧溟沉声:“方管家,看茶!”
“陆董事长不用客气,我们在执行公务,请不要打扰。”
陆沧溟点点头,没争辩。他在海城向来说一不二,此刻,他的面子一点也不值钱,想来稽……查组有备而来。
云烟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她说服不了自己,明明就是她一手做的,她要的是大快人心,怎么突然临阵退缩了?
是因为他刚才打了温情牌?她已经动摇了心志?不可以!就算父母的死不能直接证明是陆沧溟干的,可云洛的死,她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错不了。
不对,她怎么推翻了所有的事?
事情就是陆沧溟为了实现他的商业帝国计划,企图得到她父母的密股,从而设计一切的。
就是这样!
云烟猛然站了起来,双眼聚集在一个点上――陆沧溟。
三两步来到他的面前,冷声:“陆沧溟,从现在起,我不会让你好过一分钟!调查的事只是一个开端,我要的是你的生不如死!”
陆沧溟淡淡地笑着,眼里的宠溺如蜜浓稠,薄唇轻启:“你想做什么,我都接受。只是有一点,你可以告诉我孩子……”
他想知道她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孩子死了已经无法挽回,可那天发生的事他必须知道。
科主任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在他面前信口开河!
云烟邪魅地勾起嘴角,冷冷地笑:“孩子?你想知道,可以啊,我都告诉你。”
云烟说着,抚上自己的腹部,冷仄仄地说:“等他足月了,我去医院打了引产针,他生下时,我还看了。”
“个头挺大,大概有这么大。”
云烟带着笑容描述着,还不忘比划了一下个头。
“五官看不出像不像你,不过长的不丑,噢,还没告诉你,是个男孩。”
“医生问我要不要带回去安葬?”
云烟说到这里,陡然一滞。
陆沧溟静静地听着她的描述,脑海里形成了孩子的画面,那种绞杀的痛由心底往外蔓延,内脏,骨头,血液,每一处都跟着痛疼。
孩子死了,他知道。
但是一定不是云烟口中说的那样:她故意引产的。
如果是,也不会是剖腹产,也不会发生伤口二次崩裂。
云烟盯着陆沧溟,哪怕他伪装的很镇定,云烟还是一眼识破他绷直的双腿细微地颤抖。
见他如此,云烟满意地扬着笑脸,她就是要他痛苦的!
云烟偪仄陆沧溟,几乎挨着陆沧溟的耳根,冷声:“你知道我怎么处理了你的骨肉?”
“没错,我从医生那里带回去了。”
“还记得你夏天时去莞城吃的乳猪汤吗?”
“没错,那就是你的亲骨肉!”
陆沧溟震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云烟,他不敢想象,也不敢相信。
可他夏天确实为了谈笔生意去了莞城,也吃了当地特色的乳猪汤。
恶心的感觉从胃底翻涌起。
如果云烟骗他的,不会知道的那么清楚,不会知道他去过莞城吃过乳猪汤。
“怎么样?这个惩罚是不是很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怎么?恶心?你的表情是觉得恶心吗?”云烟笑问。
“其实换位想一下,也没什么恶心的,你就当吃了自己的米青子,就这么简单!”
陆沧溟不可思议地看着云烟,所有深爱在这一瞬间竟然陌生的有些可怕。
颀长的身躯微微驼了些许,翟黑的眸子也布上了灰蒙蒙的雾气。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难不成他现在就伤心了?
那她接下来的计划是不是让他崩溃的想死?
“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住进来吗?”
陆沧溟不答,他是请翁入鳖,可从来都没想到她会这样对他们的孩子。
云烟自问自答:“为了监视你!对了,医院那里,我早就买通了医生,你当真以为我剖腹产,还二次崩裂伤口?”
“这么做无非是让你愧疚我,对我放心戒心!”
陆沧溟痛色若隐若现,艰难地别开眼。
云烟弯唇:“好了,你好好享受今天的调查,不过我相信以你的本事偷税漏税外加洗――黑,很容易解决,对吧?”
“不过,这才是开始!”
云烟微笑,从鞋柜上拿走自己的手提包,冷声:“我先走了,再见!”
云烟迈着轻快的步子出了大门。
在大门合上时,陆沧溟捂着胸口,缓缓蹲了下去。
方管家上前,还没来得及扶住陆少,只见陆少喷出一口鲜血,继而昏厥了过去。
漫天的飞雪再次扬起,洋洋洒洒地落下,很快就盖住了那片玫瑰。
云烟捂着心口,无声地流泪,温热的泪珠被风雪吹过,冷入肌力。
‘希望将来的你不要后悔!’
她会后悔,她一定后悔,她深知。
拖着沉重的身体,揪着心口缓缓走向车子的方向。
行至院子门口,云烟擦掉了眼泪,挺直了后背,再次回头看了眼满园的玫瑰,继而义无反顾地走出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Gerry(热里)送上一杯滚热的奶茶,皱眉:“怎么没戴围巾?帽子也没戴?手套呢?”
云烟扯了扯唇角,笑的有些干涩。
Gerry见她鼻尖通红,脸蛋,双手也是冻的发红,调高了车内暖气,温声:“这样暖和一点?”
“嗯。”云烟点头。
双手捧着滚热的奶茶,浅浅喝了一口,只是再热的奶茶也捂不热她的心了。
‘连呼吸都会痛’,这不知是谁写的歌词,却像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现在,她的心就是好痛,连本能的呼吸都会痛。
缓缓合上眼,脑海里悱恻地浮现他的模样。
Gerry安静地看着她,柔声:“会过去的。”
云烟靠在椅背上,眼角滑出连线的泪珠,她知道,再也过不去了,没有人会在原地一直等着一个人。
再也回不去了……
默默地流了很久的泪,直到云烟的手机响起。
霎时间,云烟敛去眼泪,恢复常色,继而接通电话,温声:“boss!”
“计划完成的不错,报仇的感觉很畅快吧!”
云烟声线坚定:“是boss!谢boss!”
“好,继续表现!等陆氏倒下,我就回来!”
“恭候boss!”
云烟说完,对方挂断了电话。
倨傲清冷的模样一点点垮掉,随之而来的是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