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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兮与众人密谈当晚,密谈结束两个时辰后,子正时分(0点)。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赵王府中腾挪闪动,躲闪着府兵的视线,悄然往昏暗的顾盼兮的房间摸近。
这个身影的步履很轻、速度很快,显然是一流高手。赵王府虽然用重兵保护着顾盼兮房间周边,却始终无人察觉到这个不速之客的存在。本以为密不透风的防御,此刻却如纸一般轻薄,半点都经不起考验。
眼见这身影已经摸到了顾盼兮房间窗边,探头探脑,准备做出下一步举动了,房间中方才传出震天一声雷响。
“是谁?!”
声出人来,顾盼兮房间窗户被猛地推开,赵忠就从中如出柙猛虎般飞扑而出。那鬼鬼祟祟的身影猝不及防之下,挨了赵忠一拳,跌跌撞撞地倒退三步,也不迟疑,转身就跑。
“竟敢夜闯赵王府、滋扰王妃灵柩,这是欺我们王府没人吗?!来人啊,追!势要将如此胆大妄为之徒,绳之于法!”
赵忠一声暴喝,就飞身追出。赵王府中的府兵们闻声,纷纷倒提兵器跟着冲了上去。
那身影在赵忠领头的赵王府一众府兵追赶之下,去到围墙边上,纵身一跃,就遁入了黑夜之中。
赵忠却不会就此死心,打个手势,示意其余府兵绕路包抄,尔后自己也紧跟着纵身一跃,翻过了墙头。
闹哄哄的赵王府,随着赵忠和府兵们因为追赶这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跑远,而逐渐回复到平静之中。
等到人声消去,王府中重归寂静之时,一个人影从墙根草丛中探起头来,环顾四周,确保已经没有危险。
原来刚刚赵忠和府兵们,是被虚晃一枪骗过去了。这个不速之客,根本就没有翻过墙头离开赵王府!
奸计侥幸得逞的人影沿着原路摸向顾盼兮的房间。这次因为赵忠和府兵都中了调虎离山的计策,他再无后顾之忧,动作变得大咧咧起来。待到凑近顾盼兮房间时,他甚至都不探听一下,就堂而皇之地推门而入。
“啪!”
响起一声打火石的脆响,蜡烛被点燃,昏暗的顾盼兮的房间,登时变得灯火通明。那闯入的人影,却没有因为这突变惊慌失措,反而不紧不慢地朝半躺在床上的顾盼兮微微躬身,说道:“王妃,办妥了。”
顾盼兮笑了,问:“唐豹,怎么样,扮演杨当夜闯王府,好玩吗?”
唐豹苦笑,答道:“只要能够完成王妃交代的任务,唐豹哪里还能顾得上好不好玩?”
顾盼兮扭头看向赖老六,赞道:“老六,你易容的本事也不错啊。方方面面你都有所涉猎,真是全才!”
赖老六谦虚地说声“谬赞”,但心里却是高兴得很。在赖老六心中,顾盼兮是一个高深莫测的人。能被她认可,于赖老六而言,是一份殊荣。
眼下的唐豹,经赖老六的巧手,对照着他和白素素亲自抓来的杨当进行了易容。
虽说赖老六的易容有瑕疵,如果唐豹是在朗朗乾坤下被杨当的熟人撞见,肯定会被拆穿,但刚刚乌灯黑火的,再加上赵忠和唐豹你追我赶,速度很快,旁人很难看得真切,定然没办法识穿唐豹的易容。
铁木子一拈长须,说道:“有了刚刚那出戏码,等到时候官员来调查的时候,赵王府上下全部府兵,定然都能给出一份毫无破绽的口供。可是臭丫头,你连自己府上的府兵都骗,是不是过火了一点?交代他们一声,不就一了百了了,你是怀疑他们对你的忠心?”
顾盼兮哑然失笑,“老铁,这叫小心驶得万年船。本妃不是怀疑府上府兵对本妃的忠心,只是要他们毫无破绽地配合本妃撒一个谎,岂不是比蒙骗他们要难得多么?”
铁木子被顾盼兮说服,手拈长须,点了点头。
顾盼兮转头看赖老六,问:“老六,素素姑娘那边没问题吧?”
赖老六一拱手,说道:“王妃放心,公……素素姑娘绝不会掉链子。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好。”顾盼兮嘿嘿一笑,终于看向了高馨宁,“馨宁妹妹,你也听见了。现在就欠你这东风了。”
高馨宁长身而立,微微躬身,郑重其事道:“请姐姐放心,馨宁,必竭尽全力。说来姐姐要馨宁做的事情,馨宁想到,宫中倒是还有一个贵人,可以相助。”
“贵人?”顾盼兮美目眨了几眨,立刻明白过来,“噢!她啊!哈哈,本妃倒是险些忘记了。好,那就交给你了!”
高馨宁微微颔首,倒退走出房门,然后就拉上梅雪,大步离开了王府。顾盼兮担心她的安危,朝唐豹打个眼色,唐豹登时会意,抹去易容成杨当的那些痕迹,立刻尾随高馨宁,暗中保护起她来。
偌大一个赵王府,赵忠出去按照顾盼兮吩咐演戏,唐豹也跟随高馨宁暗中保护了,只剩下顾盼兮和铁木子一残一老,着实是空虚至极。可是顾盼兮一点都不担心。
毕竟,她现在是个死人嘛。
铁木子见目前所有事情,都如顾盼兮算计一般,进行得井井有条,唯独自己无所事事,忍不住问:“臭丫头,接下来我们两个要干嘛?”
“还能干嘛?睡觉啊!”
顾盼兮说完,竟然真的放心地合起双眼,打起了盹来……
高馨宁入宫找的助力,不是别人,正是宜贵妃。
顾盼兮交给高馨宁的任务,乃是要她将顾盼兮自编自导的“杨当夜闯赵王府滋扰赵王妃灵柩”一事闹大,塑造出一种真凶肆无忌惮,丝毫没有将天家颜面放在眼里的戏剧效果,刺激得时问政龙颜大怒之下,堂而皇之地下令彻查全城。这样顾盼兮编的这场戏,才能继续演下去。
本来高馨宁以侧妃身份觐见时问政,诉说此事,按说也是十拿九稳,时问政断然不会不管不顾。可是高馨宁担心,闹的阵仗不够大,满足不了顾盼兮的要求。所以她才灵机一动,想到要找宜贵妃帮腔。
试问皇宫之中,还有谁比宜贵妃,更热衷于鬼哭狼嚎、搅动风云呢?
宜贵妃一听明白高馨宁的来意,当即就同意了。这顺利的程度,就是高馨宁也不由得隐隐咋舌。
因为要说整个乐安府中,谁最为顾盼兮的死而暗自窃喜的,毫无疑问就是宜贵妃。宜贵妃会为顾盼兮身死后灵柩受恶徒滋扰而动怒,并且一口答应帮高馨宁向时问政要求派人彻查全城,实在是反常。
本来高馨宁来之前,还想好了用这件事有损王爷威严,好说服宜贵妃。结果现在口舌功夫全都省下了,她也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不高兴好。
这就是高馨宁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宜贵妃是恨顾盼兮不假,得知顾盼兮死讯时,她也确实是拍手叫好,盛赞老天有眼。但这可不代表,宜贵妃在顾盼兮死后还会落井下石、纠缠不放。
为什么?
因为没有益处啊。
顾盼兮死都死了,宜贵妃所有的恨和不快都得到了消解,她再去落井下石,非但没有益处,反而会为自己落得个骂名,这是何苦呢?要说宜贵妃在计谋方面不算精明,但在人情世故方面,却是久经历练的好手了。
如今高馨宁找上门来,以侧妃身份,要为顾盼兮灵柩被滋扰向时问政要个公道,这对宜贵妃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事——她只要装腔作势地在时问政面前痛心疾首一番,传了出去,那就是一段婆媳相亲相爱的佳话。
白捡来的名声,宜贵妃当然不会拒绝了。这才是她一口答应高馨宁请求的真正原因。
眼下子时将过,着实是深夜了,宜贵妃和高馨宁为了求见睡梦中的时问政,实在是好生经受了一番阻力。好在,顾盼兮灵柩被滋扰这个理由听起来足够重要,由是李鱼虽然不情愿,也只得惊扰圣驾。
时问政一听清楚这件事,就立刻召见了宜贵妃和高馨宁。
宜贵妃和高馨宁行礼问好后,时问政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个什么,宜贵妃的眼泪就如决堤一般涌出,紧接着就是一通稀里哗啦的哭诉。高馨宁在旁看了,也吃惊地瞪大一双美目,如果不是她深知宜贵妃跟顾盼兮的关系,说不定会误会宜贵妃这是为痛失爱女而嚎啕……
时问政压根没听明白宜贵妃在说什么,也没有兴致去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在这个皇上心中,他唯一希望得到的事情,就是宜贵妃能够闭嘴,然后滚得远远的。
为求达到目的,时问政干脆地答应了高馨宁派人彻查全城的要求,然后大手一挥,就赶走了宜贵妃和高馨宁。
刚一出门,宜贵妃就抹干眼泪,换上了得体的笑容。这变脸的速度,比很多人花光账户余额的速度都快,又让高馨宁心中大惊小怪了一阵。
本来宜贵妃要拉着高馨宁,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可是高馨宁担心误了顾盼兮的事,随意搪塞了两句,就匆匆出宫赶回了王府。在她出宫之时,恰好撞见传旨的太监出宫,彼此点头致意,各奔东西。
不久之后,本来在熟睡之中的乐安府,就被奉旨彻查全城的差吏生硬沉重的脚步声惊醒。犬吠、叫骂声和婴儿啼哭声一道高涨,让所有听觉正常的人,都感到头疼欲裂。
顾盼兮也被这阵吵杂声弄醒,当下睁开了眼来。可是跟大多数被粉碎了美梦而烦躁不安的人不同,她为这阵吵杂,露出了一个无比得意的笑容。
“一切,尽在本妃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