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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山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而我把避水珠从程星河手里拿出来,往他身上一晃,果然,这一瞬间,避水珠倏然就亮了起来。
以前就在厌胜册上看见过——这避水珠见了同类,会发出微光,不过这东西一个都难找,上哪儿去找“同类”?
这一下,白云山的胸口,也从道袍里,透出了一抹微光。
白云山喉结一滚,咽了一下口水。
小道童更着急了:“有避水珠又怎么了,也不能证明我师父下去过!”
“要是这都不算,那也行。”
我对着白云山的脑袋,一把抓了过去,白云山十分敏捷的往后一躲,可我早就从他发髻里拔出了一样东西:“那你们刚才下水,是干什么去了?别说是去游泳,浅海没有这个。”
那是金玉珊瑚的碎屑。
其实金玉珊瑚是非常坚硬的,一般来说不会碎裂,但是我在底下大闹一场的时候,倒是打碎了不少。
这就足够说明,当时,这个白云山,也在现场。
他应该是赶紧吹干了头发和道袍,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水渍。
可是,时间紧迫,没法清理掉全部的蛛丝马迹。
白玉山盯着那个碎屑,这才露出了一个笑脸来:“行了,你赢了。”
程星河盯着他:“这么说……”
我点了点头:“照着水妃神的说法,田八郎本来并没有这么多花花肠子——从那些海郎君开始,就是你给出的主意吧?”
田八郎一开始虽然因为受罚,开始暗恨水妃神,伺机报复,可他未必有那么大的胆量,敢对神位下手,估摸着,就是这个白云山在一边出的主意怂恿的。
白云山终于喘了口气:“那你猜猜,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盯着他:“行,那我就猜猜看——真正想要水妃神神位的,其实是你吧?”
白云山的笑容,终于凝固在了嘴角上。
夏明远瞪大了眼睛:“他一个活人,好大的胆子!”
这其实没什么——谁不想当最高处的存在?
再说了,古往今来,确实也有不少的神灵,是人变成的。
白云山接着说道:“这又是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我答道:“还是你身上的气。”
那种颜色,我确实不认识,但是能猜出来。
那是介于青气和神气之间的颜色。
也就是说,这个白云山其实异术有成,算是有些造化了,但是这个造化,未必能长久。
因为哪怕造化到位,身体配不上修为,等到身体油尽灯枯,他也就完了。
就跟摆渡门的人一样,长生,但不等于不死。
如果说,他能得到神位,那他就真的能长生不灭了。
神位从水妃神这里抢,基本不可能,但要是从田八郎那里,就好说了——田八郎听了他的话,要是成功上了神位,那必定对这位“先生”言听计从,他能有设计水妃神的这点手腕,搞定了田八郎,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吗?
修法是能帮助人,但是一念之差,也完全可以用来害人。
只是,修行的人走到了这一步,跟自取灭亡也就没什么差距了。
白云山看着我的眼神,悚然变色。
“就是他!”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童声响了起来:“七星,你要找的那个大个子和病猫,上了我们蜜陀岛,就是见了他!我亲眼看见的!”
海生!
跟海生一起从水面浮出来的,还有水妃神。
水妃神现在恢复了神气,重新有成了光芒璀璨,不可逼视的样子。
毕竟是这一大片水域的主人,排面还是有的。
海生接着就说道:“那天,我本来打算偷——不,我就是随便溜达消食,就看到了大个子和病猫,跟这个老头儿叽叽歪歪,我还听见一星半点的几句话,说什么真龙穴,崇庆堂……”
原来,那天海生看江辰像是个有钱的,就一直尾随在后面,偷到了星曜团龙玉之后,心说江辰身上肯定还有更值钱的东西,就又折回去跟踪江辰。
江辰一路上到了月亮潭,白云山(当时海生还不认识他)就缓缓过来,给他们行了个礼,说已经知道来龙去脉,愿意给江辰尽犬马之力,还告诉江辰一句话,要想去长乐岛,记住八个字,玉兔老舅,一噎摆手。
江辰一听就答应了下来,往天上看了看,带着病猫就要走,还说,那小子来了,烦劳白云山搭把手。
白云山打包票说没问题,接着又追问一句,说那一位身份特殊,如果这次出了什么差错……
江辰就回答,说不打紧,真要是这样,他托了崇庆堂的人清理。
接着,就带着病猫到了水边,不见了。
“那小子”,自然说的就是我了。
所以,这个白云山才想着把我引入海罗刹的老巢,借刀杀人?
还有,我一下皱起了眉头——那个传说之中的崇庆堂,也跟江辰和真龙穴有关系?
程星河也研究起了那句话:“玉兔老舅,一噎摆手——这个老舅是吃了什么东西了,噎成了这样?”
说着就看向了白云山:“哎,你跟江辰还有关系,江辰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白云山一听问,平淡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惧意。
但是他不肯回答,只转脸看着水妃神,喃喃的说道:“看来,不认命是不行了……”
说着,他忽然一只手撑住了树枝,对着另一头就跳过去了。
那个动作——快若猿猴,轻捷无比,简直不像是人能达到的速度,近乎腾云驾雾!
夏明远当时就大骂了一句:“这老东西知道内情还想跑?”
说着,第一个追了上去。
白藿香反应也很快,甩手就是一把金针,“笃笃”几声,金针齐根没入,精准无比,可白云山却像是根本就没觉出来,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白藿香当时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水妃神没有吭声,可是她身后,平静的水面,猛地震颤了起来。
接着,数不清的碧色水草从水面之中跃起,宛如一条一条绫罗绸缎,对着白云山就缠。
可白云山竟然腾挪闪避,轻捷的找到了空隙一扑,那些碧绿色水草只差了一步,没能够到他。
我盯着白云山的背影,眼看着就远了,消失了。
这把程星河给气的,把大腿拍的啪啪响,立马抓我:“七星,你还愣着干什么呢,赶紧着,去把那个王八蛋给抓回来!”
白藿香也说道:“是啊,他要是走了,咱们这一趟的线索,就全断了!”
是要把他找回来,不过,不是这个方向。
我回过头,看向了身后:“程二傻子,把狗血红绳借给我。”
程星河一皱眉头,像是纳闷我玩儿什么花活:“不是,水妃神都套不上,要不你别班门弄斧了……”
但还是把狗血红绳给到了我手上。
我甩开狗血红绳,对着一个方向就弹了过去。
这一下,引出了皇甫球凶悍的行气。
狗血红绳划出了一道凌厉的破风声,对着那个方向破空而出,借着观云听雷法,一下缠住了一个东西,那东西有劲儿,但是跟我没法比,被我死死拽了回来。
当啷一声,我缠住的东西落地,程星河上前一看,顿时就愣住了:“这是……”
没错,刚才站在了白云山身边,那个牙尖嘴利的道童。
海生见状,倒是着起了急来:“七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正主都跑了,你抓一个小徒弟有什么用,做人质啊?他师父都把他给丢下了,心里就没他,留下做人质也没用!”
程星河盯着那个小徒弟,却恍然大悟,抬头看着我:“七星,你这眼睛,比断肠草还毒!”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海生没明白:“什么意思?”
水妃神也看了过来,爱怜的摸了摸海生的脑袋:“你还小,没看出来——这才是那个道士的本体。”
没错。
那个道童抬起头,眼神沉了下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简单啊——我看向了白藿香:“这得谢谢你。”
白藿香扬起眉头,也反应过来了:“难怪!”
说着,脸上浮起一抹嫣红,十分得意的扬起了头,白了程星河一眼,意思是:“你行吗?”
程星河跟吃了苦胆似得一咧嘴,不服也只能憋着。
因为我才刚发现,白云山的本事有多大。
其实,我们上一次到了蜈蚣庵,见到了白云山,自然就认定那是他的本体。
可是,他骗过了我们的眼睛。
那个中年道士的身影,跟第一次见到的道童一样,其实也是一个精致的傀儡。
我们只看穿了相对粗糙的道童,而对中年道士深信不疑——可见那个中年道士的傀儡,造的多有功夫。
这一次,我们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自然更没看出来。
直到刚才,白藿香对着他射出了一把金针。
打的都是要害,一定会出血。
哪怕是皇甫球他们这一类的摆渡门人,身上有伤,也是会流血的。
那个中年道人中了金针,吃痛没有反应可以,但是不可能一滴血也不流。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白云山的本体,不是那个中年道士,只剩下一边的小道童了。
有了上次的印象,我们连看都没看小道童几眼。
谁知道,白云山这次,偏偏就躲在了小道童的身体上。
中年道士的身体一走,自然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他这个本体,大可以从容溜走,可惜,被我察觉出来了。
小道童抬起头,死死的盯着我,眼神里有不甘,也有惊惧。
海生瞪大了眼睛:“人怎么可能躲在傀儡上……”
有法子,不过这个法子不是一般修行的人能修行出来的。
这个法子——叫移魂术。
乍一听上去,能随便换身体,简直是个无上妙法,但是这个法子,有一个禁忌。
移魂的数目,是有限制的。
好比说十次,八次,但是一旦突破了这个数目,他的三魂七魄,就会全部散开,永世不得超生。
他嘴角一抽一抽的,我蹲在了他面前:“你就想着,把最后一次移魂的机会,放在了田八郎身上,再从容当上这一片的水神吧?”
小道童忽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流出了眼泪。
移魂之后,假的身体,也会有喜怒哀乐,变成血肉之躯,会生老病死。
他叹了口气:“我师兄不让我修这一门,我就是不听,现如今,想不到他说的,全应验了……”
程星河立马给小道童脑袋上来了一下:“别哔哔了,江辰身后的人到底是谁,他们又上什么兔子老舅那去了,你还不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