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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难为情的相逢,让闫宇平点头暗赞,元晓菲对少年又有新的认识,对伶俐可爱的小姑娘喜爱的不行。对中原大地不多见的小和尚也很好奇,尤其是小和尚的谈吐,显然是经过名家大师调教的,不落俗套但又很容易产生亲近和信任。不由的偷偷瞅瞅从见到两个孩子就一直满脸堆笑的少年。
一只烧鸡就让裴小环现出原形,满脸的油污,都顾不上擦,跟一只鸡屁股较劲,小和尚看看瞪大眼睛的美女姐姐,右看看一旁腮帮子鼓鼓的红衣女童,恨不得把自己的脸盖上。
李惊澜在一旁先是轻轻将一块块鸡脯,鸡腿撕成一小条一小条,后来看到自己的手速实在赶不上裴小环满口大嚼的速度,索性拎了一壶热面汤,不住地往碗里添汤,就是裴小环被噎得直翻白眼的时候,他也只是轻柔的替她拍拍背,碎碎念着:“慢些,慢些!有的是!”不曾有半点不耐烦。
等裴女侠终于“酒足饭饱”,跳下凳子,这才瞪了她一眼,小姑娘赶紧坐回原地,把叩金梁敲天鼓认认真真的做了一遍。睁眼看看,李惊澜没有让她失望,两个人同时完成,小姑娘乐不可支。
这才问起两人如何离京,如何到了汉中?
两人面面相觑,小和尚叹息了一声,就要张嘴,被裴小环一掌拍在脑门儿上,“一人做事一人当,没你什么事,老裴自己交代!”威武霸气。
“好好说话!”
不防被一个板栗敲在额头,“哎呦”一声,一身豪迈顿时破功。
小和尚摸摸锃亮的脑瓜,嘿嘿一笑,却被一个白眼瞧得赶紧低头默念“阿弥陀佛!”
原来,在今年春闱,被书院推荐出来的李富贵一举高中,与太子商议后,进了门下省录事,书院这边裴小环就无法无天了,这边太子受了李惊澜的嘱托本来是把她和小和尚一凡接了去的,可裴小环实在受不了繁琐的规矩,这还在其次;在看透人心上天赋独特的她,更难以忍受的是太子府内潜伏的不同目的的各路人马光怪陆离各种颜色的猥琐心思,悄悄的说与太子哥哥听,而周安世也不是不知道,夫子教授他的又不仅仅是君子之道,还有天子之道,他是守礼,又不是迂腐,这里有父皇的人,母后的人,有四弟的人,也有既是四弟母后,又是父皇的人,乱七八糟的可又没办法一股脑的扫除,只好温言劝慰。加上小和尚敲着边鼓,裴女侠也就忍了。
可住了没俩月,“裴女侠”在太子府“超然”的地位就凸显了出来,活脱脱一条大鱼在没有遮拦的浅水里活蹦乱跳,这就让府里的各路神仙起了心思,各种套路随之而来不胜其烦,裴小环本就是个拧巴的性子,又占了天赋异禀的先手,一帮子心怀叵测又自以为手到拈来的“傻渔夫”不仅鱼饵被吃干抹尽,甚至鱼竿,鱼篓也北小姑娘的装痴卖傻弄得偷鸡不成反折了米。乃至到了最后一些钻地老蛰,深水乌龟都不得不爬了出来,收拾局面。太子在一旁都看的心惊胆战,眼花缭乱,头疼不已。为了保护她,不得已关了她的禁闭,这才惹出了裴女侠夜出长安,一路西行。
要说冒失,裴小环还真不是,关于李惊澜的谍报,太子从来都不会忌讳她,所以就连皇宫大内都只有三两人知道的李惊澜去向归程,裴小环早已得知,所以对于小和尚的一番质疑,裴女侠老气横秋:你个化外蛮夷懂个屁,本女侠自有主张。
这不,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更是得意非凡。小和尚一凡倒没地儿说理去了。
深谙李惊澜心思的“裴女侠”可没敢蹬鼻子上脸,也没必要,闫宇平那边看了一眼就不敢再乱瞟了,美女姐姐就有意思多了,看穿了元晓菲心思的她,死命的摁住自己的眼神,不去看向惊澜哥哥,害怕自己忍不住大笑起来。
李惊澜先是把乱糟糟的汉中局势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又按着裴小环的凌乱叙述,把京师局势与师兄的处境勾画了另外一张图,聚精会神的反复推演,冷不丁的抬起头来,看向眼珠乱转的裴小环,四目一碰,裴小环下意识的往元晓菲哪里瞧了一眼,李惊澜想起她的本事不由得嘴角一抽,哭笑不得。
裴女侠咧着嘴“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在佛坪县停留了一日,给裴小环和小和尚洗了澡,浆洗了衣物,才又出发。
裴小环在马车里上蹿下跳的调试着各类小玩意儿,不得已元晓菲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搞来一匹马,经过一番商议,李惊澜就做了临时马夫,赶着马车继续上路,而闫宇平骑马缀在后面。
马车晃晃悠悠走出不到十里,就看见前方行人纷纷返回,李惊澜拦住几个问了问,原来前面驿道被军兵堵了,禁止通行,说是捉拿什么女飞贼。元晓菲在边上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是否有通融的余地,几个百姓都说还未到近前,远远的就被驱赶了,并不清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继续通行。
不想惹麻烦的李惊澜原本当时就想折返,可是念头刚起,就被一阵乱糟糟的嘶喊打断了。不远处起了一场变故。
一位富商大约也是有十万火急的买卖要去往长安,先是企图用银子来买道,不想这帮军汉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今天居然油盐不进,银子照收,但是摆明了此路不通,苦苦哀求半天仍是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原本富商也就忍气吞声折道返回了,可那马车里的婆娘一个是心疼银子,另一个仗着娘家有人在御史台当值,便掀开帘子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说了一些什么“兵痞,杂碎,等着吃官司!”之类的不着调的混账话,偏生几骑侦骑耳朵尖,听了个一句不拉,如是一般的兵油子也就是远远的抛射几箭吓唬吓唬就算了,可偏偏这一队骄兵悍将原本是被抽调往北境参与那场国战的精锐,如今大秦海清河晏,眼见着这几乎就是最后一场军功之战,却因为汉中的这些官老爷的私心,使了偷梁换柱手段,硬生生就给拦下了,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再加上又接到这个破军令,本来是官府差役的事,搞的几乎全军出动,简直就是大炮打蚊子,一肚子火变成两肚子,这位贵妇偏偏就赶上了,为首的将官一声轻哼,侦缉就变成了一场追杀。反正上面有令,女飞贼格杀勿论,窝藏包庇者死活不论。
狂奔而逃的马车转眼就到了跟前,躲避不及,闫宇平不动声色的抢出,单臂摁住马头,驾车的驽马四蹄弯曲,在地上磨出几道血线,车内的几人被骤停的巨大惯性甩了出来,李惊澜身法如电几个起落将空中几人堪堪救下。
追兵已至。
马上骑卒似乎远远瞧见变故,被闫宇平的神力所慑,十几骑散开阵型将两辆马车远远围住,一长一短声哨笛,想必是呼唤大队人马。
闫宇平缓缓抬起手臂,驽马依旧跪地不起,不理外围马蹄翻飞,走到北李惊澜救下的几人身边言简意赅的说:“我尽力了,但这马力也就是一两年的功夫,而且干不了重活儿了!”惊魂未定的几人,眼神茫然,显然对这匹马的死活并未放在心上。
百骑精锐席卷而至,按刀执弩。
当先的将官眼神一掠,将场上瑟瑟发抖的富商三口,和满面堆笑的李惊澜,一脸平静的闫宇平尽收眼底,面色阴沉不定。
掌毙奔马倒是不难,单臂力挽奔马,就是小宗师也能勉强做到,但立挽奔马,脚下并无半点塌陷痕迹,这就不是一般江湖人士可以做到的,而且听说那个汉子似乎根本就没费什么气力,脸色表情都没有变过,这就匪夷所思了。
之所以被称为汉中精锐,这队人马无论是先前悍然杀人,中间少量士卒的围而不攻,还是当下将官的举棋不定,都表现出一种高质量的军事素养。当然这只是指大秦内陆。
李惊澜往前走了两步,拱手道:“军爷,情况紧急不得不出手,还请原谅则个!”
“哦,那就谢过几位帮本将拦下贼人同党之功,如何?”黑脸将官稍作停顿,回了李惊澜的话,双目却遥遥望向一旁的闫宇平。
“好说好说!那我等便立即折道回程。”李惊澜笑容不变。
折道回程?将官却是迟疑了一下问道:“敢问阁下去向何方?”
“呃,本是去往长安的,听说前面军爷们封了路,不敢耽搁军爷们的军务,这不正准备掉头,碰巧赶上了。”
“马车内是什么人?”
李惊澜微微一笑:“家嫂和孩子。”说着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元晓菲,裴小环和小和尚走了下来,掀起车帘露出一堆零碎儿。两个军士走到近前上下左右把马车仔细看了一遍,倒没怎么动手破坏,干净利落。
“让路!”黑脸将官提马拽缰,一众军卒闪开一条通道。并不曾有半点迟疑。李惊澜若有所思。
谢过黑面将官之后,元晓菲及两个孩子重新上车,李惊澜和闫宇平都是步行拽缰,缓缓前行。马车不紧不慢的消失在远处。
一个亲军什长模样的军士,这才问道:“将军为何违令放行?”
“难道要把这等丑事,让他们会汉中分说?”黑脸将官没好气的说道。
“何不当场拿下?就算他俩本事再高,有女眷和孩童怕也放不开手脚吧!”
“蠢货,你看那女眷和两个孩童眼神中可曾有半丝惊慌失措?中年男子气度不凡,眼角之中尽是不屑,一是久居沙场见惯了兵甲雄壮,二就是根本没把这百十来号人看在眼里,就侦骑所报后者可能性更大,又不是沙场相搏,何必拿兄弟们的命来填没必要的窟窿。你等也就是在汉中这块儿巴掌大的地方骄纵惯了,真以为凭着这百十来号刀马就天下无敌了?”
“爷,您说那汉子真如这世间劈山开河的大宗师?”
“说到破甲,呵呵,那东南武都城的吕宗师,才叫酣畅淋漓,当年在…….”话音未落。一阵马蹄声从背后传来,少年去又返。
黑脸汉子面色一沉:难道真以为老子是泥捏的?
“这位将爷,如有用的着的地方,凭此铁牌,往靖北侯府找李惊澜便可!”说罢,将一张铁牌远远抛了过来。掉头而去。
早有军士捞住铁牌送了过来。
黑脸汉子却并没有立即接过而是努力思索“靖北侯”这三个字,蓦然间脸色大变,铁甲之下汗透衣背。近前的军卒连忙大喊:“将军,将军!”这才缓过神来,喃喃道:“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平淮南之战,那位下马为谍,上马为将的靖北侯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从汉中起身时兵分前后,自领一军,副将领一军,前者攻一城休息一夜,后者便入城而不停,攻取下一城,一路横冲直撞,将淮南一道直直的戳出一个血窟窿,那个比靖北侯还疯狂的副将,居然一日之间连破三城,而且每逢大战必定身先士卒,斩将夺旗,身披十六创裸背登城,一战成名。
飞将闫宇平,自领一万五千人马,待到了寿春城下不到六千,灭十一城二十八寨。勇烈如斯!
黑脸校尉司永烈,当时堪为前部骑卒,亲见靖北侯脱下战袍披在城头执旗的闫将军身上。
四年时间,号角仍响,战马犹嘶,鲜血尤猩。不敢忘!
“礼!”司永烈大喝,马上全军右拳捶胸,向东北方向致礼。
将军不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