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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宠篇续八】昭王抗旨
四个侍卫正抬着软榻往院外走,身后却传来一声清冷的断喝:
“站住。”
声音不大,这四个人却齐齐抖了一下,放下软榻,回身单腿跪下,右掌轻触左肩,行了军礼:
“昭王殿下!”
昭王似乎刚刚睡醒,还没有来得及穿戴齐整,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衫,双臂抱在胸前,秋衣披在肩上。
“这是怎么回事?谁允许你们进入清柳园?”
昭王虽然近两年一直领兵在外,但她毕竟统帅过禁军五年。现在昭王虽然不再直接掌管禁军,名义上也还是禁军的最高长官,更何况积威尚在。这几个侍卫都是被昭王管过的,现在办的又不是什么好见人的差事,此时便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时间谁都不敢回话。
“张二宝!”昭王点名了。
“这……”张二宝开始诅咒自己过于好记的名字和不够大众的长相:“陛下下旨要傅公子随军出征,我等奉命前来请公子前去……”
昭王的神色冷冷的:“金牌?手谕?”
张二宝擦汗:“陛下是口谕……”
昭王哼了一声,走了过来,轻轻掀开软榻上的被子。血腥气扑面而来。
清晨的阳光直射在傅汉卿苍白的脸上。昏沉中他皱了皱眉,似乎想躲开这突然的光线。只是非常轻微的动作,却引起一声低低的呻吟。
昭王略微动了动,用身体遮挡了傅汉卿脸上的阳光。
傅汉卿清醒过来,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干净,清澈,没有任何怨恨,恐惧,或者悲哀的眸子。
昭王心中一颤。又轻轻将被子掀起一些,映入昭王眼中的是傅汉卿赤裸的,血肉模糊的双肩。两条连着项圈的银色链子从他的锁骨穿过,绷得笔直,绑着粗重的乳环,一路向下,在昭王看不见的地方,穿透他下体和双臂双腿的血肉,收得紧紧的,逼迫着他只能尽力蜷缩成一团,任何动作都带来撕扯皮肉的剧痛。
其实,这样的痛苦,对傅汉卿来说,不是很难忍受的。但是,又何必费心竭力,压抑自己正常的生理反应?因此,傅汉卿一个晚上都在或高或低地呻吟。
昨天晚上,晋王就是这样揉拧他鞭打他享用他,而他呻吟着,晋王在施加残虐所带来的高昂的征服感中沉醉着,一次又一次将白浊的粘液留在他的身体里。
今天早上,晋王就是这样将他赤裸裸地留在床上,扬长而去。而他,就算精神力超绝,身体却还是个是普通人,最终仍是在失血造成的衰弱中昏迷过去。此时睁眼看看昭王,已经耗尽气力,又缓缓将双眼合上。
而现在,晋王食髓知味,想要让他就这样随军出征,好随时加以折磨以满足他的********昭王将被子盖回去,直起腰来。
“抬回去。”
“可是……昭王……陛下的旨意……”
“抬回去!”
昭王已经是怒喝了,声音很大,大到西屋内,窗纱后,悄悄密切观望的王美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王美人紧蹙细长的蛾眉,双手用力绞着用孔雀金线绣了鸳鸯戏水的锦帕。
眼见那些人求着昭王什么,而昭王又说了些什么,然后那几个人便将软塌抬回了东屋,空手退了出来。
锦帕大约是太过娇贵,已经被王美人撕破了。她满脸的哀怨和愤怒,望着远处的昭王,微微发着抖:
“为什么,阿昭,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不是应该竭尽全力来帮助我的吗?你这是为什么……”
此刻,院门口,最初的那两个侍卫又去而复返:“皇上说别忘了带上那个箱子……啊……参见昭王殿下!”
昭王已经转身进了东屋,只留下一句话:“王二宝,教教这两个回去该怎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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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驾前,王二宝战战兢兢。他抽签抽到了最短的一个,不得不硬着头皮来代表这几个侍卫回话:
“陛下恕罪!昭王将我们几个拦在了清柳园外,昭王说……说……”
晋王脸色阴沉。“她说什么?”
王二宝一梗脖子一横心,磕了个头,道:“昭王说,那人若是死在军中,打仗是大大的晦气。那人若是死不了,陛下打仗必然不能专心,还是大大的晦气。所以不用说是口谕,就算是小人们手执金牌令箭,她也断然不会放那人出院门。若陛下一定要那人随军,除非……除非陛下亲临清柳园!”
晋王脸色变幻,昭王的固执,他是领教过的。此刻冷静下来,他也想得清楚,那人若是随军,怕是活不了几天。军中这种事情,根本无法保密。晋王将出名的梁国贵公子凌虐至死,这话好说不好听。自己是被那人迷昏了头了。想到那人完美肉体上道道血痕,他还是不由得一阵口干舌燥。半晌,右手拇指食指无意识地互相揉搓着,缓缓说道:“昭王这样说,也有道理。你可曾见到那人,他是否真的不能随军?”
王二宝瞥见晋王心中起了杀机的习惯动作,浑身发冷,回忆起昭王的话来:“要活命,就乖乖按照我的话,一字不差地去回。如果你们承认进过这个院子,见过这个人,谁也救不得你们的性命!”
“小人们根本没能进得院门,所以未曾得见傅公子。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王二宝咬牙说道。
“罢了,那个人,倔犟起来是只有朕才收得服。但是你们办事不力,也不能不罚,一人下去领二十军棍吧!”
王二宝颤声谢恩时,已经是汗透重衣,双腿发软。心中对昭王敬佩感激,无以言表。
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若不是昭王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他们怎能保住性命!
车辚辚,马萧萧,晋王亲率的伐卫大军,浩浩荡荡,向西而去。
邯郸城中,坐镇的则是昭王。
统筹粮草,弹压外戚,贴身保护尚在母腹中的皇嗣。
这个责任繁重,应该忙得团团转的人,此刻却在清柳园的东屋中,伺候着一个怎么也不该轮她伺候的男宠。
而这个男宠,非常非常非常之不乐意被她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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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宠篇续九】心怀鬼胎
东屋内,昭王皱眉查看傅汉卿关键处的伤势,松了一口气。虽然血流得不少,但傅汉卿肩头锁骨和双膝双踝大筋处被链子穿透的地方,都没有什么撕裂的迹象。看来无论是昨晚被晋王折腾还是今早他人已经昏迷过去的时候,傅汉卿都没有挣扎。昭王不能不敬佩他的隐忍。对于一个练武的人来说,这几处的经脉一旦损毁,人基本就废了。但是又有几个人,就算明知如此,在昨晚那种境地下,还能坚持一直纹丝不动?
现在,这些穿透伤虽然严重,但面积不大,时间不长。只要能将链子抽掉,再用内力帮他将受伤的经络通顺抚平了,便不会留下什么伤害。傅汉卿身上的链子一根一根都绷陷进皮肉里,在他双腿之间用一把沉重的锁头锁在一起。昭王拾起那把锁头,估算了一下钥匙的大小,便去寻找。箱子里没有,桌子上没有,床上没有……昭王有些烦躁。
“钥匙不在这里。”
昭王转头,又对上那双清澈见底,略显无奈的眸子。
“箱子里根本没有放钥匙。”
傅汉卿其实已经醒了一会儿了,可是昭王在他身上摸来查去,怎么应对才好呢?所以他采取最简单的解决办法:装死。
昨晚,当晋王拿出锥子,要扎透他肩部的筋脉时,傅汉卿曾经不由自主地挣扎了一下。晋王是得知了他的内力正在逐渐恢复,还是仅仅因为他曾经拥有超绝的内力,便要如此狠绝地废了他以绝后患,他不知道。但他绝对不愿意再象当年一样,沦为手足俱废,不能自主的玩物。
那人紧紧地捉住他,威胁,如果你敢如何如何,我就要将梁国傅家如何如何,你试试看!
这种威胁,对傅青麟大约很好用,对挂着傅汉卿牌子的阿汉,却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
然而他还是安静下来,任他为所欲为。他不是傅青麟。但是,他也想不出以他现在的身份,现在的体力,在不违禁动用精神力的前提下,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欲念焚心,眼中残虐火焰熊熊燃烧的晋王。也许,一个极为精明,极为懂得人情世故,阿凡提之类的人物,可以想出什么让人拍案叫绝的方法拿捏应对,但傅汉卿不是。
既然是不得不接受的事情,那又有什么不能接受呢。
还好,他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什么样的人。这种人,从第一世在小倌馆里首次接受“调教”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过不少。**还可以期盼着从良,在小倌馆里卖了身的人,尤其是长相有些文雅清气的,人老珠黄之后,等待他们的,往往便是日日接这些有“特殊爱好”的客人,最终被催折而死。便是那正当红的,身价甚高的俊美小倌,也有运气不好碰上不在乎钱财的主,遍体鳞伤被抬回来的时候。
这一种人,是真正从残虐,从毁灭,从对他人的绝对控制中获取快感的。他们沉浸在残虐的快感中时,是完全没有理智也没有怜悯的魔鬼。越是美好,越是高贵,越是拥有他们所没有的所缺乏的所妒嫉的特质的人,他们越是能从凌虐中从对方的挣扎中获得无上的快乐。
很多人心中都会有控制,凌虐,毁灭的****但真正会将这种行为付诸实施的,往往是那种欲壑难填,特别知道上进,异常勤奋的,男人。当他们如何努力都无法再进一步,当他们无法达到自己的目标,当他们已经拥有的东西眼看要失去而他们无可奈何时,他们会惊恐自卑,惶惶不可终日。
于是,他们用对他人的绝对控制来证明自己,自欺欺人。而最适合承受他们不可告人的惊恐自卑惶惶不安的,便是那些卖了身的,不必在意死活的,凌虐起来又比女人更来劲更有成就感的,和他们一样的,男人。
所以小倌馆中,如何应对这种人,尽力保护自己,也是必定要上的一课。而那一世的阿汉,这些是认真学过的。不过,这种知识,居然到了今天真正才用得上,说起来,他的运气其实也不算太糟是不是。
这种人既然喜欢看人挣扎,就总会留给人一点挣扎的余地。再说象自己这种绝品,就算是晋王,也不会舍得只玩一次就完全弄坏了的对不对。
而他的内功,是吃饭睡觉都能随便练回来的。他的筋脉,只要不是完全断裂损毁,都是可以靠内功修复的。至于那些肉体上的痛苦,也算不得什么多了不起的事情。所以,有什么关系呢?
当晋王用细链子穿透他的脚筋时,傅汉卿皱眉隐忍,忽然想起来,咦?晋王要出征了,这样折腾一夜,他也不能随同了。那么他岂不是清闲了?没人注意了?可以……逃跑了?
傅汉卿越想越对。张敏欣已经快把他烦死了。她虽然碍于规则,不敢明说,可天天拼命明示暗示掇撺他逃跑去找信昌君。这个色女执著起来,很可怕啊!
对,从道理上说,他承认,他是早该逃跑了。留在晋宫的确是浪费时间。傅汉卿早就经过慎重考虑,完全确定,他虽然不知道要个什么样的人,自己才能达到电脑的要求“爱”上,但这人绝对不会是晋王!
这当然不是因为晋王的长相年龄。小楼人,除了张敏欣那样的怪胎,都不太在乎这些。傅汉卿也不是对晋王的有什么特别的憎恨、厌恶之类。就算晋王如此对待他,他也觉得很理所当然,很可以理解。人们伤害别人来让自己快活,这有什么不对,有什么奇怪呢。在他的眼里,晋王就是个普通的“正常人”。问题是,晋王是太“正常”,太“普通”了。既然这几百年他见过了无数“正常”“普通”人,却没有一个让他有感觉,他自然得出结论:让他会有感觉的,应该是很不正常,很不普通的人吧。
那他当然不能留在这里了。虽然据说爱情是不分身份地位贫富贵贱的,虽然据说两个人是可以一见钟情的……
啊,理论上,他是随时可以和某个进院子来掏粪的看对了眼从此每天深情对望,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好眼力呢?
理论上,院子外头那么多侍卫,他只要想办法在院门口露个脸,里面也总该有一个对他惊为天人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为他掉脑袋,带他逃跑然后两个人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好运气呢?
理论上,那几个能进院子来转悠的宦官也是男的,他好像也可以施展姿色,勾引上一个两个。但这样一来,他就要从被别人做运动变成更惨地要帮别人做运动……不要。
可他实在是不想逃啊。外面把守那么严格,就凭他刚刚恢复的那点点内力,就算他能趁着爱喝酒的张三和爱迟到的李四交接的时候顺利躲开了老太妃那里的高手进入了御花园第五棵牡丹后面的地道,然后呢?晋王天天找他,当晚就会发现他逃了。没有易容的原料,没有内力,没有金银,还顶着这张招人的脸。追捕的人马一出……
所以他天天被张敏欣疲劳轰炸的时候一点也提不起精神来。信昌君在长安啊!这个色女是色昏了头吧,想让他跑那么远的路?风餐露宿,昼伏夜出,脱掉几层皮,累掉半条命……还十有八九不能成功。他虽然答应了要努力,但是不必努力到这个程度吧?相比起来,还是听张敏欣唠叨好了。
不过,迟早赖不掉的事情,最好的偷懒办法,不是一味地拖着不做,而是想办法找个最不麻烦的办法做完吧。所以,昨天晚上,他蜷缩成一团,小心地保护着自己,刻意地放纵了自己的呻吟,任凭晋王在他身后吭哧吭哧努力的时候,无聊地数过了羊,悄悄打过了哈欠,就盘算起逃跑的问题来。
晋王走了,看管肯定没有原来那么严格。这么折腾一次,估计以后也没人会再拿他当个懂武的人防范。那么,如果麻烦些逃跑上这一回,以后就一劳永逸的话……张敏欣那个色女看了这么多场实况直播,让她付点门票很应该吧?路线、各类注意事项……都有她忙活,自己又不必操心。干脆就随了她的心意,去找信昌君吧。反正他现在正要攻打卫国,起码这路程就近了一半……
傅汉卿慢吞吞地考虑着,直到昏迷的时候,还没有考虑好。他可没有料想到,晋王会色迷心窍,不顾他的死活,要带他随军。真要那样,他这一世,恐怕又要早早结束了。虽然昭王留下了他,算是歪打正着。但是昭王在他身上摸啊查啊,也让他心里叫苦不迭。昭王这样仔细检查他的筋脉,他实际的伤势如何,根本就瞒不过人了。唉,你何必对我这么事必躬亲?随便找个粗手笨脚的太监来,把这链子抽了,伤口弄大些也不要紧,我好人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恢复,你省事我也省事啊!
昭王满屋找钥匙,傅汉卿实在也装不下去了,无奈睁眼,道:“箱子里根本没有放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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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宠篇续十】人心叵测
昭王闻言,走到傅汉卿身边,拾起锁头下垂挂的一段链子,双手握住,试着用力一抻。银色的链子铮地一声清响,却没有任何断裂的意思。
昭王皱眉。居然是最坚硬的秘银……她转身往外走:“你等等,我先去给你端碗参汤。”
傅汉卿却并不知道自己身上这链子的古怪,只以为是一般的银链,随便拿把剪刀就可以绞断的。看昭王这么虎头蛇尾,最关键的事情不做就跑走了,不由他不郁闷。
清柳园西屋内,王美人正绣一个给宝宝护肚皮的小肚兜。软软的红绸上,张牙舞爪一条小金龙已经成形,只剩些鳞片还没有完全码好。
“钥匙。”
美人抬头,看了一眼不请自入的昭王,又低下头去,芊芊素手将银针透入红绸。
“什么钥匙?”
“昨天的箱子,秘银锁,钥匙。”
“那个啊……”美人将银针从红绸中拔出来,带着亮闪闪的金丝线。
“没有呢……”
昭王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美人抬头直视昭王。
“你为什么帮他?”
昭王叹气。“皇上再喜爱他,他也不过是一个男宠。不能生下皇嗣动摇你的地位,还可以为你分担宫中嫔妃的嫉恨。你又何必一定要整死他?”
美人唇边便有了一个柔美的笑。
“宫中嫔妃,我怕过谁来?在外,我有父亲和弟弟。在内,我有皇上的宠爱。何况,我还有你帮我,就算是皇后,也不能加害于我,对不对,阿昭?”
昭王默然,点头。“小小,我早就说过,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保护你的孩子,让你的孩子成为下一任晋王。我说话向来算数,你知道的。”
美人低头,两滴水渍,在红绸上溅开来。
“阿昭,我们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我当然相信你。如果没有你,我也许现在还困在冷宫里,不见天光。你不要怪我狠毒。那个人……那个人……”
美人抬头,泓然欲泣,两弯秋水波光盈盈。
“自从那个人进了清柳园,皇上日日过来,却没有再看过我一眼。宫中三千粉黛,论容貌,论娇媚,我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可是他……他……我争不过……”
昭王看着她脸上蜿蜒泪痕,神色复杂。
“小小,你又何必一定要和他争!你有孩子,有背景,你会是将来宫中的第一人,是未来的太后!而他,再怎么也不过是个低贱之人!”
美人摇头。“阿昭,我不是你!你没有人帮,没有人宠,还是能活得潇洒自在!你是树,我只是会开花的藤蔓。离开了皇上的宠爱,在这宫中,你让我怎么活?象现在的皇后一样,每天白天念经消磨时光,晚上独守空房,有事没事的发愁哪个嫔妃承宠了,琢磨怎样将别人肚子里的孩子给拿掉?”
美人苦笑。“你要我象民间熬娃的寡妇一样,整日里一个人战战兢兢地守着孩子,白了青丝,老了红颜,就为了将来有人能叫我一声‘太后’?阿昭!我做不到!我要我的孩子有人宠!有人爱!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皇上并肩走在御花园里,让那些宫女嫔妃都嫉妒死。我要和皇上看着我们的孩子拔花逮蚂蚱,看着太监们跟在他后面尖叫太子你小心别摔着……”
美人的笑容越发苦涩了。“阿昭,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想当妃子,当皇后。从小,我只想有个好男人宠我爱我,要一个小康的家,最好没有婆婆。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和和美美,快快乐乐的……可是,我已经落在这宫中了……我不能不在意,不能不争啊!”
美人望向窗外,绞皱了手中红绸,紧紧咬了嘴唇。“那个人……那个人……有他在,皇上的眼睛里就不可能有我。”美人抬眸看向昭王。“你以为,我会留给他活命的机会?”
昭王颓然坐倒。“小小……”
美人亭亭立起,脸上有了傲然肃杀之意。
“从你让我哥哥替你准备那个箱子,他其实就已经是个死人了。那里面的物件,样样都是要他命的机关。你这么聪明的人,这一点,别告诉我你没有想到过!”
昭王苦笑。“我问你有没有办法让皇上更加满足的时候,确实是没有想到过,你会要他死……小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昭王起身向外走去。“如果他昨晚禁受不起死掉了,那他活该命不好。但现在他既然没有死……”她深深看了自己的总角之交一眼。“我就不会随便让人杀了他。他算是帮我做过事了。帮过我忙的人,为我办过事的人,我但凡能护着,总是要护着的。何况,我留着他还有用。所以,小小,抱歉……”
“阿昭!你……”王美人的呼唤,并没有让昭王停下脚步。
王美人收起眼泪,眼中又显出怨愤的光。
傅汉卿很难受。他虽然不怕疼,可现在全身的伤口,包括身体内部的伤口,是痒得厉害。他又不能动,只好闭着眼睛努力数羊。数了好几千只羊,才终于盼到昭王回来。
昭王看傅汉卿全身已经开始浮肿,青色的花纹蔓延,连忙问:“你感觉怎么样?”
“痒……很痒……”
昭王当即从领口内拉出贴身佩戴的玉坠,旋开机关,倒出米粒大一颗碧绿的丸子喂给他服下,叹道:“你还真是好运气。他们正好下的是火毒,否则我也帮不了你,只有让你早点‘解脱’,少受点罪算了。”
一股清凉从喉咙散发开来,身上的痒立时消退了下去。傅汉卿只觉得从地狱攀登上了天堂,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你别高兴得太早。”昭王冷冷睇了他一眼。“你身上的锁没有钥匙,链子又是坚硬的秘银,等下我处理的时候,你可别叫唤。”
傅汉卿忙道:“我一点也不急!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难道没有其它事情要忙?随便找个内侍太监来替我处理不好吗?”
昭王古怪地瞧了他一眼。“我没有让别人替我擦屁股的习惯。而且再耽搁下去,你的筋脉就没办法复原了,忍一下!”
“没办法复原就没办法复原吧,反正我又不会武功……”
昭王又露出那种哭笑不得的神情。“你啊,不会说谎就别张嘴好不好。你不会武功,你倒是知道这筋脉是练武用的。你不会武功,我每天在院子里练功吐纳的时候,你的眼睛还会动不动跟着我的破绽处走……”
傅汉卿哑口无言。他是对昭王的武功有点感兴趣。能把一个女人练成象男人一般外表的武功,很稀奇啊!所以偶尔多瞧了几眼。他怎么知道昭王练武的时候那么不专心,还顾得上眼观六路,观察他?!其实说到底,这是他对自己引人注目的程度没有清醒认识的结果!
说话间昭王已经确定了下手的地方,那链子基本都陷在皮肉里,傅汉卿虾米似地蜷曲着,只有从下腹部到两腿之间敏感处短短的一段直挺挺地绷在空中。昭王伸手去捏,傅汉卿最后努力一次:“昭王殿下!你应该是女人吧!我真的不要紧,还是换个太监来做吧!”
昭王怒!我是不是女人你不也早被我看光光了!这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我心心念念不要你成为废人,你不感谢我也罢了还一个劲儿嫌我多事……
下手便有些恶狠狠了。
傅汉卿只觉得下腹部一阵灼痛,完全没有防备,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接着又是稍微一点抽痛,然后整个身体终于舒展了开来!
他因为被束缚得太久,猛然松弛下来,肌肉反而开始抽搐,一时间动弹不得。
链子已经松开,昭王却不停手。双手食指拇指又捏住了链子极靠近傅汉卿左肩的一环,微微皱眉,用力,那链环便扭曲开来。昭王将链子从扭坏的那一环拆开,然后按住傅汉卿的肩膀,轻轻一抽。剩下的那短短一小截链子,便从他的身体里脱离出来。
然后是右肩、双膝、双腿、下体的敏感之处……
傅汉卿看得清楚,秘银链被昭王拇指食指捏住的地方仿佛被炉火烤过,呈现出暗红的颜色。秘银虽然坚硬,但是熔点并不算高。昭王竟然是借此,硬生生用自己的内功将秘银链一处一处定点烘烤软了,来替他打开的。每一处链条穿透他身体的地方,她都要就近将链条拆断,只为了减轻抽拉时候对他造成的伤害和疼痛。
昭王的动作越来越慢,脸色则越来越红,到后来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似的。开始时候,她每抽出一条链子,傅汉卿都会抽搐一下,轻轻地呻吟。后来却没有了声音。昭王连忙停了手,有些后悔自己操之过急。毕竟傅汉卿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这样的苦头他怕是承受不了。
想将那碗备下的参汤端来给傅汉卿服下提提气,耳中却听得微微的鼾声。回头一看,当场气倒。这人居然是睡过去了。昭王却没有想着要抽他一把,让他跳起来好点他鼻子说,我这么辛苦你敢睡觉之类。只想着他应该是一天一夜未得休息,现在乏极了,又是好不容易得了舒展。他能睡过去,也是福气。那就由着他吧。下手则是加倍轻柔了。
昭王终于将最后一条链子也抽出来,双手搭在傅汉卿脉门上,一股火热的内息开始在他体内游走周天,左冲右突,梳理他受损的经络。
这下傅汉卿醒了。
昭王又从玉坠中倒出一粒药丸,这次却是给自己吃。她的武功,本身便带火毒,运用起来难免伤身。
“傅公子,我知道你曾经被金针破穴,服药散功。但你的底子尚在,武功是可以练回来的。有武功,将来才好自保。傅公子!你不该自弃的。”
傅汉卿疑惑了。这个人,比他自己还要在意他。这个人,为了保全他,居然肯伤害她自己。这个人,好像……不太正常?
昭王疲惫地向门外走去时,傅汉卿忽然道:
“我总算明白了!难怪你长得不象女人,是你的内功太霸道了!”
那口气里,满是谜题得解的惊喜。
昭王差点吐血。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却也觉得好笑,边走边道:“你说,谢谢。我说,不用谢。你说,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该怎么报答你?我说,报答什么?别忘了那个箱子是我拿来的。你说,你本不必救我。我说,你是我该救的……傅公子,这才是正常的对答呢。”
昭王去得远了,伴随着一路清朗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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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宠篇续十一】jinfeng玉露
傅汉卿一晃又在清柳园里过了大半个月。虽然昭王替他解了火毒,他身上的外伤还是好得很慢。但总归是在慢慢好转了。昭王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眼里根本没了他这个人。王美人身体日益沉重,很少出房门来,而且他晚上还不用做运动了。
傅汉卿的日子,过得竟是比刚入晋宫的时候更要悠闲滋润,简直不想离开了。
他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啊。本来以为晋王离开,把守会松懈下来,谁知道竟然是相反。探看了两次,院门外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盔甲锃亮,晃得他眼花,赶紧缩回来了。这才想起来,院子里除了他,还有个眼看要临盆的王美人呢。皇嗣可是一等一的大事,现在晋王不在,难保皇后不有什么动作,否则昭王也不至于要亲自兼职给王美人当保镖了。看看这会儿清柳院里怕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傅汉卿自然是心安理得地松了逃跑的心思。
结果证明,他又错了。瞪着床前这只硕大的黑苍蝇,傅汉卿问:“你怎么进来的?”
黑苍蝇笑得没脸没皮的:“那还用说,当然是钻进来的!”
“你怎么会来?”
黑苍蝇嗡嗡:“我喜欢你,想来看你,就来了。”
苍蝇在自己那一身黑皮里掏啊掏,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玉瓶来。
“听说晋王那个老不死的那么折腾你,我心疼死了!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手的jinfeng玉露膏,拔毒生肌的。你连续敷上三次,身上就不会留下疤痕。”
苍蝇苦着脸,满是怜惜地***着傅汉卿手臂上的伤痕:“这些伤疤真丑,一点不合适你这样的妙人。那个老东西,真真是暴殄天物!”
傅汉卿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你现在不是应该正带着军队攻打卫国吗?”
苍蝇,不,一身夜行衣的信昌君,一撇嘴,在傅汉卿旁边坐了下来。
“什么攻打?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嘛。现在秦晋共同发兵,楚国连个屁都不敢放,卫国拿什么和我们打?我们只要陈兵边界,等着卫国谈判投降就是了。这种无聊事,留个替身在那里杵着就行了,哪里用得着我天天坐镇?正好抽空来看看你。”
说着说着信昌君两只眼睛便笑得弯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攻卫?而且见到我好像也不太吃惊?难道说你其实心里也有我,见到我其实也很高兴?”
傅汉卿点点头。他心里能没他么?见到他能不高兴么!泪,他终于可以应付色女了,他终于可以偷懒了,他终于不必花心思去搞什么逃离计划了……
信昌君整张脸都兴奋得灿烂起来,马上就要将傅汉卿拉到怀里亲热。
“你什么时候带我走?”
傅汉卿的问题兜头给信昌君浇了一瓢凉水。他叹了一口气。
“不是现在。我虽然能偷偷溜进来,但是我现在没有能力带你离开晋国。卿卿,你再忍耐忍耐好吗?我会尽量多来看你的。”
信昌君的话不尽不实。以他的人脉势力,是完全可以将傅汉卿带出晋国的。但他却没有把握这番运作能瞒过晋王。而晋王,不是他现在敢得罪能得罪想得罪的人物。
傅汉卿也没有多少失望。对于自己的运气,他向来很有自知之明。信昌君跑来带他走,这等好事,哪里那么便宜会轮到他?
“卿卿……”
信昌君火热的双唇就要印上傅汉卿的脸颊,傅汉卿不得不推开他。
“阿汉,叫我阿汉!”
信昌君心说阿汉这名字又俗又难听哪里有卿卿柔媚脱俗,引人遐想?但是现在却不是和傅汉卿计较这些的时候,于是点头说:“好,阿汉……”
双唇就又凑了过去。
傅汉卿又勉强将他推开了。在他的经验里,运动那都是很激烈,很费时间,很很大动静的。这会儿可是夜深人静……信昌君现在……算是个贼?这不太好吧!
“会不会惊动了人?”
“我擅离职守,不远千里来看你,还怕冒这点险么。我对你的心思……”
信昌君的目光已经有些狂乱了,他压住傅汉卿,隔着他薄薄的睡衣便开始上下其手。傅汉卿还没有想好到底是不是应该配合他,信昌君却已经狸猫般从他身上轻盈地一跃而起,落在窗边,屏住呼吸,隐蔽好自己,警惕地观察院落。
院内有轻微的脚步声。月光将一个侧影描画在窗纸上。
黑色的剪影,轮廓清晰。挺秀的鼻子。长长的睫毛。柔和的唇线。
侧影静了一会儿,然后又是轻微的脚步声,那侧影消失了。
昭王又巡过了一次夜。
待昭王去得远了,信昌君轻笑。“没想到她还会有看起来像女人的时候啊。”
傅汉卿点头:“是啊,她的侧影居然不象男人。”
傅汉卿说话无心,信昌君听着却成了有意。他瞟了傅汉卿一眼。“你不知道吧?她所练习的功夫根本不合适女人。听说当年她师傅发现她是女的,便不肯再教她。她为了表示决心,竟然当着师傅的面,袒胸露腹,割掉了自己的双乳!否则晋王那么多弟妹,怎么晋王只容得下她掌握兵权还活到现在?晋王宫廷里那么多嫔妃男宠,为什么晋王唯独放心她统帅禁军,出入宫廷,甚至和你共处?什么昭王,她的身份,根本就是个太监!”
傅汉卿一震。
信昌君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惊讶,看到了怜悯,却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厌恶,心中不由得烦躁起来。
“你以为她对你有过什么好?宴会上你以为她是怕你引火烧身,所以特意打压你?她不过是为了给我这个邀请过你做客的秦使好看罢了。那天晋王要是当时就让你随军而不是后来才想起来,你以为她会出面帮你?哪里那么巧,刚要将你抬走她就起身了?还不是不敢当面对晋王说要留下你,一直等着看着觉得晋王真是不会回来了,她才肯出来卖你个人情?切!”
信昌君自信满满,相信自己这样解说过,就算傅汉卿曾经对昭王有些感念之心,也应该淡了。
他却哪里料想得到,傅汉卿其实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过昭王对他曾经刻意维护。宴会上他只当昭王是看他不顺眼、昭王抗旨留下他他也真以为昭王不过是正好睡醒管管闲事。连昭王大费心机为他疗伤他也只是觉得这人比较怪癖而已。
其实但凡有什么人真的替他着想了,对他好了,他总是很感念的。可是耐不过这几世,他天天被人在耳边唠叨,你看我对你是多么好啊,我又为你做了什么事情啦,我做这事情是多么完全为你着想啊,是多么把你放在心上啊……
耳朵磨出老茧的结果,他在这方面变得极其迟钝。只觉得理所当然的,但凡有人对他好过,那肯定会反复说给他知道。没有反复说给他知道,那就是没对他好过。左涤尘当时日日无微不至地伺候他照料他,也时时刻刻不忘提醒他要遵守我照顾你,你配合我,这样一个交易。他才会在最后想起对左涤尘说一个谢字。而昭王什么也没说过,他当然也就什么都不知道!
信昌君这么一说,阿汉又向来是只记得人对他好,不记得人对不起他的。一过滤,只听得昭王在宴会上怕他引火烧身特意费心打压他,昭王是一直等待着时机要从晋王手中救他,再想想昭王为他疗伤时的用心……
傅汉卿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是应该很感谢昭王的啊。
在很久很久以后,信昌君得知了自己当时这番话的作用,无比之郁闷。
信昌君一边说一边用力解着自己的衣服,爱抚着阿汉尚未痊愈,有些凹凸不平的肌肤。唉这夜行衣就这点不好,裹得太严了,系得太紧了……
“阿汉阿汉……你给我吧,我是真的喜欢你……”
信昌君的目光又已经开始狂乱,呼吸急促,热烈的气息扑在阿汉的脖子上……
窗外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信昌君再次狸猫般一跃而起,一手提裤,落在窗边,屏住呼吸,隐蔽好自己,警惕地观察院落。
月光又将一个侧影描画在窗纸上……
信昌君咬牙切齿。
折腾了这两次,他精疲力尽,时间也不早了。只好把衣服套回去,平静一下心情,对傅汉卿说:“你别担心。昭王功夫古怪,每次运用都会反噬。我的人探查到她最近似乎动用过一次内力,现在功力剩不下两成,所以她根本不可能觉察我。凭我的本事,就算被发现了,也一样能够脱身。只是,哈哈,就没办法再来看你了。明天满月,是她反噬最烈的时候,到时候她动弹都难,就不能坏我们的好事了。”
信昌君轻蔑一笑,“哼……我要取她的性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你……不要去伤害她。”
“哈,别告诉我说你是心疼了?嗯,你一定是担心我对不对?”信昌君又笑得灿烂起来。“放心,我没打算冒着追杀回卫国去。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不过,阿汉!我喜欢的人,我是容不下他眼睛里有别人的,无论那人是男人、女人还是太监。你可要记得啊!”
傅汉卿侧依在床上,睡袍下,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着,微笑。“如果我成了你的人,你要我做什么,我自然都会去做。”
那一分慵懒的风情,信昌君几乎再次把持不住。润泽的肌肤,柔韧的身体,黑的发,红的唇……我的……人……他的身体热得发烫了。
然而他毕竟还是把持住了。稍微犹豫,他留下一个小小的玉佩。
“如果万一我不能在晋王回来前接你,你自己一定要找机会逃。昭王根本不会违抗晋王的。晋王如果又想伤害你,昭王就算事先知道也不会阻止。只要你能到秦国,出示这个玉佩,我保证,定然保你平安。”
信昌君越窗而去。傅汉卿俯身拾起玉佩,却没能立刻躺倒回床上呼呼大睡。
黑暗中,他大睁着双眼,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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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宠篇续十二】明争暗斗
第二天。夜。
月色如水。
傅汉卿又瞪着床前现在绝对不该在这里的人。
“你为什么来我这里?”
“做事。”
“可是,已经很晚了,你也该走了吧?”
“是晚了,你睡就好。不必理会我了。”
傅汉卿一个头两个大。
“这样不好吧……那个……”终于想到一个理由,“男女有别……”
俯在桌案上批阅奏章的人抬起头来,脸上又有了那种古怪的笑容。
“我是太监,不是女人。”
昭王低下头去,一边在奏章上批写一边略带笑意说:
“阿汉,嗯,还是这个名字适合你。”
傅汉卿爬上chuang去了。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说什么?”被子里,傅汉卿的声音闷闷的。“你都知道了。”
“说你不是耐不得寂寞,勾引信昌君。说你是被迫无奈,虚与委蛇,怕人构陷所以不敢声张……”
“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耐不得寂寞,不是勾引,不是迫于无奈……什么都不是,可我的确是想和信昌君离开。”傅汉卿说得干脆。
“这件事现在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怎么,不打算向我求饶?”昭王饶有兴味。
傅汉卿想了一下。“我昨天晚上就没有睡好,白天又一直没能补过觉。如果我求你,你能不能等到明天早上再收押我,让我先好好休息一个晚上?”
“你……”昭王哭笑不得。“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我是君王的男宠,居然想着要和别的男人离开,这个……算是私通吧?好像……处罚是会很严重。信昌君是秦国人,潜入到晋国的皇宫来,似乎……嗯,也是该砍头的。”
傅汉卿的声音懒懒的。
“既然知道,你……”
“我又没有什么冤枉,既然被发现了,那被怎么处罚都是应当的。信昌君敢来,自然有他十全的准备。你昨晚就没有点破,今晚又怎会为难他。”
傅汉卿已经很困倦了,喃喃道,“你肯容我睡到明天早上,当然最好,你如果不许,那我也没办法……”
“我不许!”被人很不雅地捏住了鼻子,傅汉卿悻悻地坐了起来。
昭王坐回去,将桌子上的奏章整理好,推到一边。
“陪我聊天。”
“你说我听可不可以?”
“你能保证听着不睡着?”
“……不能。”
这个家伙,真是让她牙齿痒痒!
“你今晚陪我聊天,昨天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
咦?居然有这等好事?傅汉卿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又迟疑道:“好是好,可是,你这样,算不算玩忽职守?知法犯法?”
昭王横了他一眼。“不算。”
哦。傅汉卿点了点头。既然她说了不算,那自己当然也就可以安心了。
窗外风吹杨柳,飒飒萧萧。
“其实,说起来,是我连累了你。”昭王开口道。“信昌君此来,有七成却是为了我。”
傅汉卿睁大了眼打量昭王。难道说,信昌君喜欢的是昭王?昭王是那一号女配?打鸳鸯的专用棒子,扑杀蝴蝶的专用网,横插攻受之间,随时准备虐待、泼污、谋害他这个小受的?不过,一号女配向来都是美女啊!
傅汉卿拿不定主意了。
昭王被他看得心头火起。“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的是什么,但是绝对不是什么正事、好事!
“我在想……”
昭王投降。“我不想知道!”
傅汉卿闭嘴。
昭王侧耳听窗外风声,轻笑道:“皇兄将你安排在我这里,本来便是试探我。我从镇守一方的兵马元帅变成给娘肚子里的太子当贴身保镖,皇兄很在意我有没有心存怨望。所以他将你这个新进男宠也塞给我保护,还随意斩杀跟我日久的兵士。如果那些天我稍微流露不满,今天坐在这里批阅奏章的,就绝对不是我了。”
傅汉卿很配合地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如此隐秘的事情,昭王会对他讲述,其中意味,他无知无觉。
昭王也不在意。她这番话,本来便是说给别人听的。至于傅汉卿此人顺耳听得,于她无害。
“信昌君此来,看似胆大妄为,实则有恃无恐。秦晋盟好,携手兵戈,此时信昌君现身,除非我能保证除掉他,而消息点滴不漏,否则便无法动他。清柳园外的秘道机关重重,他居然能找到,还能悄无声息逆潜而入,我佩服他。这里的防卫外紧内松,他过了秘道,要进入便不难。是我考虑不周,输了这一招。”
昭王笑了。“他是拿定了你不敢声张,而我也不能调兵遣将捉拿于他。你若声张,自是坐实了私通的名声。我若大张旗鼓拿下他,说不得还是要好吃好喝招待了,恭谨地送回秦国去,白白让皇兄对我心生芥蒂。至于你……”昭王摇头。若是那样,你自是要当了那祸国的水,替罪的羊。不过看你是没有这种警惕自觉,当时竟然说出那种话来。你真让信昌君为所欲为了,哪里有把握能收拾得丝毫不露痕迹?我苦心遮掩,被人知道,岂不是反而给自己种下祸根?
昭王身体僵了一下,皱了皱眉,平缓了声音,接着说道:“你不知道吧?我这功夫的弱点,有心人都打听得出。我不但每日必须汲取草木阳气才能维持功力,而且每次运用夜间必然反噬,反噬时候功力剩下不到二成,月圆之夜更是反噬强烈。”
昭王轻笑:“虽然皇兄容得下我,但我得罪了的,看我不顺眼的人也不知凡几。以前的月圆之夜,我身边总是很热闹。打仗的话必遭突袭,不打仗也要应付四五拨捡便宜的刺客。最近两年才清闲了。我弱点这么明显,还舒舒服服活到了今天,大家都觉得很有趣,很值得探讨呢。”
她微微仰头,将身体的重量交到椅背上。“就算是平日,到了晚上,我身旁十丈之内,也总是不留人。那些窥探我的,刺杀我的,我向来不留活口。所以,直到今天,我反噬之时,到底是如何发作,功力是不是真的剩下两成,月圆之夜是不是真的动弹不得,大家都还拿不准。这真的是很吸引人的秘密啊。你说是不是?”
傅汉卿配合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说,我平时都收敛了功力,所以反噬之时,虽然只剩下真实功力的两成,但也不是谁‘举手之劳’就能干掉的,你信不信?”
傅汉卿再次点头。
“如果我说,必要的时候,我可以随时突破反噬的局限,发挥出全部的功力,你觉得有没有可能?”
再点。
“不过,月圆之夜,我可真的是不想动弹呢。”昭王笑得有些贼溜溜的。“所以只好跑到你这里来守株待兔。他既然要看,我就让他看个够。我也想看看,信昌君敢不敢当着我这个动弹不得的昭王,和你亲热?看他敢不敢赌,我在他当面确认掌握了我的弱点后,还是会和昨天一样,任由他自行离开?”
窗外一片寂静。
昭王忽然间神色一松,闭了眼。大颗大颗的汗水,瞬间浸湿了她的头发,从她的额头脸颊,滚落而下,在脖颈上汇聚成小小的溪流,流进衣服里。不一会儿,她身上的衣服,湿得几乎要滴下水来,而她的皮肤,则明显干瘪了下去。
“他到底还是不敢赌。”
太自傲的人,太求完美的人,怎么会轻易无谓行险。
傅汉卿走上前来,伸手探向她的脖颈。
昭王猛然睁眼,单手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傅汉卿略微皱眉。“我替你拿药。”
昭王摇头,将他的手甩开,声音已然沙哑。“那药不是做这个用的。你不要再靠近我,否则休怪我伤你。”
傅汉卿退回几步,犹豫道:“其实,只要横向打通天髎、曲垣、秉风、臑俞到天宗这一路穴道,你……”
“我就不必再受这反噬之苦,不会女生男相。代价是武功失去五成,而且永远也不能再得寸进。”昭王已经有些烦躁。“你那院子中的藏书果真不少。如果你再不闭嘴,我现在便会忍不住要杀人灭口了。”
傅汉卿便什么也没有再说。没有说那院子中其实没有藏书,也没有说他其实知道方法,能去了她练功的种种苦楚不便,还能不影响她的武功。
只是,那个方法,实在是很麻烦的。而且,天下除了他,恐怕没有人再可能有那个内力,运用自如。既然她不想听,他又何必自找麻烦?
却还是问了一句:“你这次反噬,是不是因为我……”
昭王冷笑。“你也太瞧得起自己。我堂堂昭王,居然会为了一个男宠大肆动用武功以至被反噬,哈哈。你是不是想侮辱我?如果你还不想死,就睡你的觉吧。记住,昨天今天,什么也没发生过。”
傅汉卿不再自找没趣,上chuang躺倒,一梦酣然。
昭王闭目调息,默然无语。
屋内一片寂静,直至天色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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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宠篇续十三】死水流云
第一世的阿汉,无论谁在他身边,无论谁在做些什么,他都睡得很沉。
傅汉卿醒了。
是透过枝叶的斑驳阳光?是带着泥土气息的晨风?还是早起的鸟雀的叽啾……
他还没有睡足。但是他却自然地醒了。
立在他床前的人满身狼狈,衣服上层层叠叠是是汗水干透后留下的白色盐渍。
见他睁了眼,昭王微微一笑。
“和你做个交易。在皇兄回来前,你不要想着逃。我尽力保证你悠闲自在,无人打扰,尽力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可好?这交易你不吃亏。我不能放你走,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要逃基本也没什么希望,反而害人害己。”
见傅汉卿不说话,她又说道:“这样吧。你答应我,除非你手上有人皮面具,兜里有二十两银子,院子北边墙外十五丈内没有守卫活动,你就不要逃,可以吗?否则,你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傅汉卿有些晕乎乎的脑袋总算勉强开始运作了。似乎……她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于是点点头。昭王也不再扰他清梦,悄然离去。
傅汉卿翻了个身,又发出鼾声。
————————换场景,换场景!布景!灯光!麻利些———————————
傅汉卿很郁闷。昭王说话不算数。不是早上才说,保证我悠闲自在,无人打扰吗?那现在这……
哦,对了,她说的是“尽力”保证……
傅汉卿更加郁闷。
王小芸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细细打量眼前的人。
这个世界上,说到底,谁都信不得,靠不得。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她并不是什么弱女子。这样的皇帝。这样的皇后。弱女子,在这晋国的宫廷里,早就已经灭绝了。当然,她很欢迎所有人都当弱女子来看待她。镶金嵌玉,七彩夺目的剑鞘里,刀刃的冷光暗淡地缩藏了,便似乎温和而无害。
淡匀胭脂,轻施粉黛。盘紧了的发髻,绞弯了的眉,半低了的眼,满满是温婉和顺,满满是妇人特有的风韵雍容。大约也只有这一样,在那人眼里,是她可能强过傅汉卿的地方。
她是水,而傅汉卿是云。
水是流动的,无形的,但还是可以在瓶里碗里盛了装了。冷极了,冻了冰,还可以供人雕刻出精致的花纹。
傅汉卿是不同的。胭脂粉黛,只让人觉得是会脏污了他。梳妆修饰,只让人觉得是会拘束了他。
极美极洁,他在天上懒懒飘荡,让人羡,让人妒,得不到,抓不住。
就算你化身为山岳,阻了他拦了他,以为能拥了他握了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将他揉碎将他劈散。他兴许就此消散了,也许又会合成一团,继续无知无觉,无心无情地从你身侧随风飘走。
他不介意……他什么都不介意……
王小芸下意识地用右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微微有些失神。
她自认看人是很准的。但是,傅汉卿这人,却让她不敢信任自己的判断。所以最终还是找了来,面对面和他坐下,温婉地,雍容地,和他说些不咸不淡,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同时悄悄地,不动声色地,研判她面前的人。
心里,便一点一点痛了起来。
阿昭,你……还是太天真了!
他眼里的那种清澈,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懒散,的确都是真的。可是,你难道以为,一个连自己都不介意的人,一个绝对不会有争执之心、害人之意的人,就不可能伤害到我吗?
他的美色是一把利剑。剑不会想杀人,但剑却是会杀人的。他的尖锋,正指着我。只要有人握住剑柄,轻轻一推,我便会万劫不复。
你难道是看不到……
她自嘲地一笑。或者,也可能,被蒙蔽了眼睛的,其实是她自己。也许,她如此笃定,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可以心无愧疚地琢磨如何除掉这样一个人。也许,她心中的种种不安,种种恶毒,不过是一条清澈的溪流,被堵在没有出路的死水潭中,一点一点被同化腐蚀,偶尔仰望到天上白云飘过时,又一次意识到自己身上恶臭,而生出来的不甘和怨愤。
可就算是这样,这个人,她也是准备要除掉了。而要除掉他,似乎并不会很困难。她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傅汉卿自然不会去研究她神色变换间都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觉得王美人的话真是又多又长。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居然有他那么多不能不答的,不痛不痒的空洞问题。而且,王美人身上不时飘来的淡雅香气,也让他心中不得安定。在王美人已经觉得没有什么需要再多加了解,可以起身告辞的时候,傅汉卿终于主动对她说了第一句话:
“你还是少用这种香粉吧。九苓香会伤害胎儿的。”
王美人浑身一颤。“你说什么?”
“传说中,九苓香能令女子不经交合便受孕,实际上,这种极其罕见的植物对于一般人来说,只是安神醒脑而已。可是,对于孕妇……九苓香在受孕早期虽然有安胎奇效,但服用了九苓香,生下来的孩子有七成会是白痴。你已经快要临产了,又不必安胎,既然不是万不得已,还是离它远些吧。”
王美人脸色惨白。“你……你是说,我这香粉中,混了什么九苓香?这九苓香……会……会……伤害我的孩子?”
傅汉卿也很诧异。“原来你不知道?这九苓香的气味很特殊,很好辨认啊!”看王美人摇摇欲坠的样子,他心下多少有些有些不安,忙道:“你也不必太担心,你毕竟没有内服,只是外用。只要你不是天天用,其实应该没什么要紧。就算你是天天用,起码也还有三成的机会,胎儿没有受到影响啊!”
王美人的神色已经有些狂乱了。“九苓香……九苓香……我想起来了,就是山川志怪录里,生长在东海天边,夷洲火岛,火山口内的天湖旁边的九苓香?能让女子饮水而孕的九苓香?!这种传说之物,你如何会得知它的功效,又是如何能辨认它的气味?”
傅汉卿无奈:“因为有人曾经给我用过。”
煎汤,丸药,薰香,泡澡,针灸,割开肌肤埋羊肠线……各种方法都用过,而且还拿了很多人给他试药。试药的,有男有女,有少年,也有……孕妇。
最终,他自然还是没能如那人所愿,怀上孩子。
王美人黯然。傅汉卿的话,荒诞无稽。可是,她信。
信了傅汉卿的真,也信了会有人为了束缚住这样的他,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
脸色虽然苍白,她还是庄重地站起来,矜持地微笑:
“这香粉,我也不过今次偶尔一用。况且,皇家血脉,自是福泽深厚。些须鬼蜮伎俩,断断是伤不得的。倒是有劳傅公子挂心了。”
一步一步走出去,全力压下脚底的虚浮。
当晚,昭王下令,御花园和清柳园同列为禁地,无令牌靠近二十丈以内者,立斩。
又过了几日。傅汉卿上chuang休息时,身下被硬物硌了一下。
掀开被褥察看,信昌君给他留下的玉牌旁边,多出来一个精巧的人皮面具,一套粗布衣衫,外加一些散碎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