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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的景致,叶抚没来得想起一首挺喜欢的词,便念给她们听。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潇潇暮雨子规啼。”
念着,他便停了下来。
胡兰在一旁听得心喜,却见忽然转停,她紧着问:“还有呢?”
叶抚笑道:“你知道后面还有吗?”
“肯定的嘛,先生说过,诗词一类,情景交织勾连,不论是景发于情,还是情发于景,二者都相互离不开,缺景也好,无情也罢,一首诗词都传达不出作者的灵魂,难以产生共鸣。先生三句……应该是作词,于景相同,却无情在其间,所以我便想着先生还没念完。”胡兰心情有些愉快。
叶抚表扬一句:“不错,没白教你。”
“那后面的呢?”
“后面的啊,是。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胡兰疑惑地说:“此情此景倒是相合,但我总感觉不和先生相配。”
“哦,是吗?哪里不相配。”
“在我看来,先生一直都是随心所欲,给我以宁静致远的感官,不似这词里的洒脱畅然。”
叶抚笑了笑,“我是不是随心所欲尚且不论,不过这首词的确不是我所作。是我家乡那边一个大诗人所作。”
“大诗人!”胡兰心惊,能被先生称作大诗人的人到底会是怎样的风采,她追问:“他叫什么名字?”
“苏东坡。”叶抚淡淡说着,心头却不由有些微沉。
“我以后有机会见到他吗?”胡兰又问。
叶抚沉默一会儿,半晌之后,摇头。
胡兰遗憾一声,不再多言。
从鞍山上下来后,便已是暮色归西,天地蔼蔼的场景了。在这山脚上时,下起了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雨。雨水洗净躁动的灰尘,大概也平抚了人躁动的心。
撑着油纸伞,走在小道上,有时会不经意地转过头去,看一看那如今已换了模样的鞍山,看一看那墨绿色之间交织着的生机,虽然谈不上生机勃勃,但到底不再是死气沉沉了。
“先生,我可以用灵气结成屏障,可以不用撑伞的,姐姐也可以依靠精怪,为什么我们还要撑伞啊?”
胡兰不明白这个问题。
“叠云国南边儿修仙者很少很少,生活在这里的人大多数一辈子都没瞧见过雨不沾身,露不湿腿的修仙者,若是让人瞧了去,便要被当作仙人了。”叶抚说。
“这样的吗,那我们要走到什么地方,修仙者才能多起来?”
“临近都城的时候吧。”
“那还得多久啊?”
“半个月。”
叠云国国境范围不大,横跨南北坐车也就需要一个月,从这边儿到都城就算是步行,按照叶抚几人的脚力,翻山走近道也最多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出了鞍山的范围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环顾四周,依稀可见远处瞧见点点昏黄的烛光,亮了几盏,又熄了几盏。那里是一个小村庄。
雨渐渐地大了起来,胡兰和秦三月或多或少都有些累了,其实胡兰只是想找个地方愉快地享受点心,即便是筑基的修士,她也依旧不愿意去学习辟谷,她觉得美食是人间极致的享受,同剑一样,同诗一样。
雨夜里,三人走出泥泞的乡间田野,踏上浸水后便湿滑一片的石板路。
胡兰提着提灯走在前面,到了一处溪流小桥之间,忽然意动就蹲在小桥上,看着下面潺潺溪流。油纸伞被她搭在肩头,野火提灯照亮桥边的青苔,已经解开的头发沾了湿意,浅淡的水雾弥漫之间。她便是雨夜里不愿归家的邻家姑娘,俏皮灵动。
“先生快来!”雨声淋淋之间,她欢快地招了招手。
叶抚迈步走了过去。
胡兰指着水中几尾游鱼说:“这几条鱼看上去好好吃。”
叶抚愣了愣,禁不住拍了拍她脑袋,“在想什么呢。”
秦三月走过来,清瘦的身子往旁边一站,便给这里添了柔弱的气息。“这么大的雨,鱼会从水里冒出来吗?”
溪涧里,几尾黑色的游鱼盘旋着,不受有些湍急的流水影响。
“普通的鱼或许不会,但是这几尾鱼会。”
“莫非有什么不一样吗?”
“因为它们是妖。”
“妖?”胡兰和秦三月同时抬头看着叶抚。
“未开灵智的妖,雨天里跑出来也只是为了吸收这时候沉降的灵气。”
胡兰转动眼睛,说:“既然它们是妖,要不要顺便除了。”
叶抚摇摇头说:“万物有灵,妖也是其一,这几尾鱼本是洛河里普通的黑石鱼,得了造化才勉强跻身为妖,它们想要开灵智是万不足一的机会,开了灵智想要化形又是万不足一的可能,化形后要跃龙门更是难如登天。我知道你心有降妖除魔之意,但是降妖除魔不是这么个除法。”
“那该是什么样的除法?”胡兰不解。
叶抚说:“这需要你自己去领悟去体会,我说得多了,反而会影响到你。你若真是一心想除妖,等过几年学有小成里,就去找你大师姐。”
“大师姐她在哪里?是在除妖吗?我什么时候才能学有小成?”胡兰一听到叶抚提起曲红绡,便忍不住一连串的问题。
叶抚想了想说:“她在哪里先不告诉你,免得你心心念念。至于你什么时候学有小成,等你能够拔剑再说。”
胡兰顿时泄了气,她觉得这说了跟没说一样,不过想着到时候能和大师姐一起并肩作战,难免心头爬满了期待。
曲红绡在胡兰心头的分量是不言而喻的。当初叶抚安排曲红绡做胡兰修仙入门的敲门人,使得胡兰的修炼之路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曲红绡,或许这会是一个十分遥远的目标,但胡兰而言,还是一份师妹对师姐的仰慕之情。
“哪个待那儿?”
雨声之中,传来一道沉厚的男声。与之一起的是叮当作响的铃铛声。
从雨水拍落在地的弥漫水雾之间,缓步走出一个浑身湿透了中年汉子,他牵着一头看上去年岁颇长的水牛。水牛脖颈之间挂着一个铃铛,正随着悠闲的步伐,铃儿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