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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都好一阵儿了。
在路上,钟昇有些茫然,到哪儿去呢?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正儿巴经地吃过一顿饭了,再说了一个人的饭,也没办法吃。
虽然,蓝兰在放假期间,也叫他一起吃饭,还像以前那样,两人没芥蒂的在一起,亲密地吃饭。但他没敢去,那是因为小兰火一样热情,能把钢融化,他只是个凡夫俗子,哪能经得起那样的淬炼。他怕陷得太深,最后彼此无法交待。所以称病,没有去她那里。她要来看他,他只说是要传染的,让她不要来,以免把病茵带回去传染给孩子,反倒又要忙一阵子。她肯定是不会信的。但是都说成这样了,也就不好去挑破,免得大家都尴尬,她只好作罢了。
很久没有见过牟大妈了,今天,这个叫石华亭的人,提起她来,倒让他想去看一看她,就是陪老人家吃个饭也好。最好,他亲自下厨,也算报答老人家平日里对他的关心。这样决定了,他就到菜店里买了些菜和水果,还有一瓶酒,拎着往家走去了。
敲门,隔了一会儿,牟大妈才把门打开。见是钟昇,就说:还以为是她那不争气的孙子呢,哪知是他,就把他让进了屋里。大妈喘得很厉害,显然是在生病。
钟昇就问:大妈咋啦?老人艰难地说:感冒了,惹翻了肺心病,好几天了。早上,给孙子打了电话,说是今天中午回来看她,到现在还没见个人影,正生闷气哩,他就来了。听老人这样说,钟昇就有些自责了,这些天光躲在房子里想心事了,为什么不到老人家这里走一走,不就早知道大妈病了?这几天正好放假,他闲着没事,也好给她一个照料,让老人家心里好受些。
牟大妈早年丧夫,一直未再嫁。老年又丧子,是因公殉职。几年前儿媳又改嫁了,留下个孙子,整天游手好闲的,不务正事。这人间多少悲情的故事,都让她一个人遇到了,真的叫人唏嘘不已。但老人家心性坚强、个性倔强,待人真诚而且善良,又是个热心肠的人,谁家有个啥事的,跑前跑后,都忙着张罗,从不把自己当外人。所以这栋楼里的人,都很尊敬她,一见面,就大妈长大妈短的,叫得她亲热。
可是岁月不饶人,年岁大了,腿脚眼见着一天不如一天的利索了。有时,甚至几天都见不到她的人影,大家就会上门去看一眼,问一声。而钟昇又是这栋楼的楼长,关心照顾大妈的责任,就非他莫属了。
所以,今天见大妈这样,他难免自责。
“你能来看一下大妈,大妈就高兴得很,还拎什么东西呀。”大妈客气地说道。“没什么,就当回自己家一样,也没什么好东西,大妈,今天我来做饭,您想吃什么,就说吧,我会哩。”钟昇把东西拎进了厨房,就回过头来,脱下大衣,挽起袖子,洗手。
先把橘子、苹果、梨洗净装盘,端给大妈吃。然后摘菜、洗菜、切菜,动作很麻利。
大妈看在眼里,很是高兴。笑呵呵地连连说道:“真是辛苦你了,烟熏火燎的,应该我来。我要是有个丫头就好了,准保把她嫁给你,这么好的一个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听得大妈这样说,钟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妈,您看您说的,以前,可没少吃您老做的饭,那才叫一个香,现在您老身子骨不方便,我来做给您吃,理所当然,要不,天老爷会骂我的。”
“尽说浑话,这么好的人,天老爷保佑都还来不及,怎么会骂你呢!”咳、咳,油烟呛得老人家剧烈地咳嗽起来。
见状,钟昇连忙拉起厨房门,隔着门缝朝着大妈喊道:“大妈,我把门先关一会儿,别呛着您老。您先吃点水果,我这就好。”
“不碍事,不碍事。唉,我一点也帮不上你的忙。老了,不中用了!”大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
“大妈,您说啥哩,您还不到80,今天啊,我们所里来了个老人家,都87了,您猜人家咋说,才87!玩微信,打游戏,那活得才叫一个嘚瑟。噢,对了,他还说他认识您呢!”钟昇的第一盘毛芹炒肉摆上了桌面。
“嗯,闻着就是香!”老人家夸赞道。“认识我?”她有些疑惑。“他叫什么名字?”
“石华亭。”
“石大夫!原来是他呀,我当谁呢。对、对、对,认识,我这老肩周炎,就是他给弄好的,都一年没疼了。那人是个好人,可没见过玩微信、打游戏的,那是你们年青人的事,他一个快入土的人了,还玩哪?老不正经的。”
“大妈,您瞧您说的吧,啥叫老不正经,我跟您这么着说吧,年青是活着的态度,和年龄无关!您那老观念得改改了。”钟昇边说,边剥了个橘子递给老人家。
“有点凉,您慢慢唆着,我继续做我的红烧狗鱼。”说罢,又钻进了厨房。
“你别管我,我自己来。”老人家掰开橘瓣,小心地尝了一口,又冰、又酸、又甜!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喉咙里也就不觉得那么痒了。钟昇正在厨房里忙着哩,当然看不到这一幕。
亏得钟昇单身多年,平时里里外外全凭自己操持,虽是懒散,也不至于邋遢到哪儿去。“优秀的单身男人,是一个不仅有益于社会。也是一个能把自己打理得很好的人。绝不做那种人上人可怜,人下可怜人。”这是他谓为自豪的事。最起码让前妻的预言落了空:“不消一年你会像只沙皮狗一样流落街头。”女人要是恨起来,就是块花岗岩,她也能咬下一个角来。
“恨”若是能杀人,这世间会有多少被恨死的人?恐怕冤鬼多在虚幻的感情世界里。那个世界最虚,却又真实地存在着。一夜夫妻百日恩,男女之事,孰是孰非,争赢了也就缘尽人散了。何苦!
一会儿,桌上摆满了他的杰作,虽是平常,却在此时有不一样的心意。老人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脸上挂不住的感激和歉意,让她的表情很复杂。
“大妈,开饭了,告诉您吧,这也是我新年里第一顿呢!咱们一同过个喜庆点的新年!”摆完坐定,“咦?酒呢?”酒没拿出来,又转身到厨房把酒拿出来。“大妈,您喝点不?”
“我哪能喝!”老人家慈祥地看着他,笑。
“不要紧,我给您榨杯橘子汁去!您老稍等片刻,一会儿就好。”连忙跑进厨房,剥了几个橘子,用刀切碎,手挤到酸痛,才挤了一小碗橘子汁,尝了一下冰牙。就稍加了一点开水,又尝了一下,妈呀,真酸!不如冰的味道好。就伸到窗外,让冬天降了一下温。好了。
侧眼望着钟昇在厨房里的举动,大妈非常感慨,“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没有一个中意的?现在的女人,眼光就那么高吗?”心里想不通。
端上了果汁,又拧开了二锅头。细看酒瓶,他差点笑喷了:本来下了决心不喝酒了,今天不是过年吗,就做贼似地抓了一瓶牛栏山二锅头。现在可看得分明:牛杠山,两只角没了。
也不管那么多了,待会儿算账去!倒了一小杯,举起来:“大妈新年快乐,健康长寿!”
和大妈的纸杯碰了一下。
“祝你新年找个好媳妇!”
“中!借您老吉言!心想事成!”只喝了一小口。大妈喝了一大口,点头,点赞!
“吃,吃。”钟昇殷勤地为大妈拈菜。
“你也吃,你也吃。”大妈不停地点头,心里很高兴。
两人吃着,说着,不知不觉地就又说起了石大夫。“他以前可风流着呢,是市宾馆的经理,那时候,宾馆经理可吃香呢!”大妈说道。
“宾馆经理?”这倒让钟昇意外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市宾馆都包出去了好几轮了,现在全是些外来的人,对以前的事,一无所知。所以他跑了几趟,都无所收获。真是无巧不成书,想谁,谁就来。想到这儿,心情大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饭吃完了,钟昇收拾停当了,牟大妈那不着调的孙子,还没回来。
钟昇和大妈约好晚上还来和大妈一起吃饭。就告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沙发上,他心里就不停地叨念起:石华亭这个名字,他原来是宾馆的头儿,他肯定知道叶青红这么个人。那么,当时那个被她爱得死去活来的人,也就知道是谁了。
可按他的年龄来推算,那时他也已经退休了,还会知道叶青红吗?要是他不知道,应该知道接任经理是谁吧?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应该会有结果的。
这样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