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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一下,“附近十里内就有村子,山上还有个寨子。”附近的原住民,对这里肯定比较熟悉。
衡西商会许下重利,追兵数量一下翻了几十倍不止,保不济就有人能探听到这个水下洞窟。“可我并未有更好的法子,只好搏上一搏了。”柳肇庆苦笑道,“如有人摸上门来,就要仰仗您二位高人了,定要教他们有来无回才行。”
天亮之前,千岁在废庄收取报酬时,只是轻描淡写拂了拂袖子,那许多金银珠宝就尽数不见。柳肇庆有眼力价,知道她一定有另外藏物的空间。这玩意儿可不是哪个异士都配拥有的,因此对他俩的信心更足了。
千岁望了燕三郎一眼,暗中叹了口气。晚上他们给柳肇庆护法自然是没有问题,除非梅晶那个级数的高手找来,否则千岁大人拼着浪费一点珍贵的愿力,收拾几个普通异士应该不在话下。
可问题在于,如果人家白天就摸上门来怎么办?这小子就是个摆设啊,他连柳肇庆身边的护卫都打不过!
他们赚取愿力真力和那么多宝贝的前提,是自己有命活着哦。
她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条融江是不是有一条分支流入明琅湖?”
明琅湖是环绕柳沛的三大湖泊之一。
“正是。明琅湖离这里很近了。”柳肇庆伸手,顺着江边向西指去,“往那里再走个三里就能进入融江分支,然后再走十里即到明琅湖。”
千岁催促燕三郎快上马背:“走吧,我们去碰个机会。”
柳肇庆大喜:“姑娘能找到其他容身之所?”
“或许。”她的语气却有些犹疑,“就看你运气如何了。”
月上柳梢头,一行人也赶到了明琅湖畔。
这大湖一望无际,极尽辽阔,湖中还有十余孤岛,仿佛都在波中载沉载浮。月光抚慰下的湖水,温柔而包容。
可是柳肇庆在这里看不见什么机会。
湖边平坦,连个小山包也没有,同样可以举目二十里。这湖边最后一块山岩也早就坍塌,落下来的山体砸成了碎石,所以几人如今站在一片戈壁滩上,触目所及,除了湖水就只有一点低矮的灌木,不见任何遮蔽。
“往哪里藏?”水边湿气大,他吹了一夜的风,隐隐觉得浑身关节都有点儿酸疼。“莫非也要钻进水里?”
唉,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如果藏进水底的洞穴,那里比湖边还要潮湿许多倍,接下去几天他可就很难熬了。
“对。”千岁回身望了他一眼,“但与你想象的不同。”
说罢,她向众人摆手:“后退十丈,否则就有危险——”特地指了指燕三郎,“——包括你!”
燕三郎和柳肇庆默默退了开去,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护卫和那头黄金大豹。
来到此地,巨豹不知怎地有些焦躁不安,柳肇庆安抚了几次无用,也就随它去了。眼下它在戈壁滩上来回踱步,口中发出锯木般的短咆。
千岁对它嫣然一笑:“不想死就走远些。”
黄金豹像是一怔,一下子夹着尾巴就跑开了,比燕三郎站得还远。
千岁这才从袖里取出一只手鼓。
这鼓只比她巴掌大一点,称得上袖珍,形状如剖开的椰子。其通体光滑,只在鼓身缀有八个小小的凸起,仿佛钝角。
此时的燕三郎,《饲龙诀》已经贯通了第二条经脉上的五个穴道,养起第二条小龙,真力比原本还要活泼。他运足目力去看,再加上今夜月光明亮,终于看清鼓皮上有清晰而规则的长格纹。
这种纹路极具标志性,燕三郎只在马红岳马掌柜的钱囊上见过一次,漂亮又矜贵,就再也没忘掉:
鳄鱼皮纹。
这只手鼓是用鳄皮制成的?
“受不住就堵起耳朵。”说完这句话,千岁带着手鼓走入了湖水里。
清澈的湖水一点一点淹没她的身躯,从足踝、小腿、膝盖,最后没至腰间。
裙裾漂起,随波四散,她就像盛开在水中的红莲。
接着,她将手鼓按入湖中,鼓面与水面齐平,这才敲了起来。
鼓乐声由轻到重,由慢到快,起先只是一下、两下,分明只是一只小鼓,拍击出来的声音却沉闷得仿佛大地都要裂开。
随后,她的手势就越来越快,乐音也跟着越来越高。
柳肇庆听得心口一阵气血翻腾,想起她最后一句话来,赶紧伸手堵住双耳再闭上嘴,这才感觉稍好一些。
燕三郎却觉出,身体当中养着的小龙仿佛踩着鼓点摇头晃脑,在经脉的大江中翻江倒海,活泼得不亦乐乎,甚至自发去冲击下一处闭塞的穴道了。
这乐音能令人热血沸腾,并且于他的修为都很有好处呢。从前他修练《饲龙诀》时,千岁为何不施展出来,难道是怕夜间扰民?
他才转了几个念头,千岁敲出的鼓声就越来越高亢,到最后只见她落掌缤纷,然而无声也无息了。
到了这个音频,人耳已不能听闻。
所谓大音希声,不外如是。
然而此时的鼓声却激起水面一阵又一阵怪异的颤动,就像有数万尾肉眼难见的鱼苗在湖面翻涌争抢,成千上万颗水珠跳跃不休,水面上居然密密麻麻全是筛子眼儿。
在场的人类不清楚,那是音波之功。
但他们身边的大豹对着水面发出一阵又一阵短促的咆哮,四肢却在微微颤动,一看便是色厉内荏的模样。
燕三郎发觉它身体半蹲,绷得像拉满的弓,是一副随时暴起的姿势——暴起逃走。
区区鼓声就能将原本威风凛凛的黄金大豹吓成这样?
这时水面上古怪的震动正在向外传播。
明琅湖的湖面宽广,这种震动就顺着水波传向四面八方,至少燕三郎目力穷尽之处,还能见到那仿佛万千鱼苗扎堆跳跃的异象。
一波,又一波,水波暗含着某种频率,穿行在辽阔的湖域,穿透了幽深的湖水……
水岸边,千岁并没有停手。柳肇庆捂着耳朵,脸色灰败,他身边的护卫忍不住问燕三郎:“她在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