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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
下午五点,崇江大学男寝四楼。公共浴室内,白花花的八九人,围住被打倒在地的男生。
“再装!就是你这个穷逼偷老子的表!”一身腱子肉的孙志,转圈挥动手里的湿毛巾,对准地上斜刘海男生的侧脸,响亮地抽了一下,又蹲下来把一口痰吐他头上。
武小武本以为这个点来洗澡没事,结果又碰上孙志找茬,刚挨了对方几拳,再被两个学长撂倒,这会儿拍趴地上被他们钳制住,根本起不来。
“孙志你他妈真不是东西!我看见你就恶心!谁稀罕你破表?”武小武只觉嘴角肿胀、眼角侧颊火辣。
孙志扯住他的头发,边往地上撞边骂:“恶心?老子玩儿过你那个破鞋女神!看谁恶心谁!”
武小武颅内的钝响和耳鸣,一瞬间让听觉有些发闷,鼻血倒流回嗓子眼里,涌出一股腥甜味,无奈用尽力气也挣不脱这几个体育系的肌肉男。
“成啦,我做主,”学长团老大拍着他溅满鼻血的脸说:“咱们也是讲道理的,要么你给人赔表,要么给人赔钱,折旧算个八折吧,一周内自己想办法解决!”
孙志咧着一嘴歪牙笑道:“这狗玩意儿的爸妈死的死抓的抓,从小没人教育手脚不干净,学长们见笑了哈!”
武小武咬紧牙关,被对方冤枉偷窃、又提起假期的事、父母的事,几次戳中痛处,一时愤恨交加心中酸楚,几乎带着哭腔大吼一句:“孙志你个畜生!不是我偷的!”
孙志抬脚就要再踩他的脸,突然有个中年男声喝道:“干嘛呢!想练腿脚来找我!”
众男生回头,学长团的几个赔笑道:“唐叔,我们闹着玩儿呢!”
“又是你们几个长反骨的,欺负新生呢吧!”唐叔走进来,男生们用毛巾挡住身体站到两侧,武小武这才爬起,去捡刚才被仍一边的毛巾。
浴室和水房外,远远偷听的另一个寸头男生,听唐叔喝止了他们,就撒丫子跑了。
“真闹着玩儿呢!这儿太滑,不小心下手重了,唐叔您要没事啥事儿,我们先撤了哈。”学长中的老大,脸上撑出不怎么怕唐叔的样子,快速给众人使眼色。
唐叔说了句“麻溜滚!”,孙志跟在学长团后面迅速出去,连个屁都没敢放。
唐叔又指着武小武说:“穿了衣服,等会儿来找我。”
武小武眼眶一热,说声“知道了”,快速背过身去,打开莲蓬头冲脸上的血。
唐叔是这栋男寝的宿管,五十出头略显佝偻,无论何时里面都穿件平整的衬衫,似乎过去也是个体面人。自从五年前到这所大学当宿管,因他为人公正又是个练家子,之后这栋楼里的每一届男生,都被学长们告诫过:“没事儿别惹那驼背佬!”
这是唐叔第五次护着他,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武小武的毕业旅行途中。那时武小武和孙志,还是高中好友。
孙志相貌丑陋,但家里挺有钱,也不乏一些愿意倒贴的捞货。内心出于自卑,初三时就开始鬼混的他,很早就晓得用钱砸人,换取热闹的兄弟关系、讨好漂亮的小太妹。
高三时被某个地头蛇设计勒索,给扒个精光吊在麻将馆里,夹着啤酒瓶被那帮人拍了视频,此后他的性格逐渐扭曲。隔壁班的武小武帮他报过两次信,所以他们关系还不错。
毕业后孙志组织自驾游当毕业旅行,也邀请了武小武和他追了两学期才在一起的女友邓菲儿。三天后一行七人住在某家民宿旅馆,武小武酒量不行,几圈下来就喝大了。
半夜口渴起来喝水,去抽烟时无意间撞破了欲仙欲死的孙志和邓菲儿,三人当场撕破脸。同行的另外三男一女,都是平时和孙志花天酒地的校外混混,几人便联手围殴武小武。
当晚正是唐叔出来劝架,众人都以为他也是这儿的住客。次日几个人撇下武小武扬长而去,唐叔就留武小武多住了两天。相谈之下才知道,唐叔是这家民宿的老板,来的那天招呼他们的,只不过是他雇的一个人。
武小武性格较懦弱,碰上一个陌生大叔替他拉架、又请他免费待了两天散心,看唐叔也不像什么坏人,就和他多聊了一些往事,临别时还互加了微信。
等开学后,考进来的武小武和花钱进来的孙志,又好死不死被分到各系混居的同一个寝室。本来武小武早就从孙志口中得知,孙志的老爸和崇江大学的校长是发小。可眼下已经因为邓菲儿的事关系破裂,只能自认倒霉。
但更让武小武惊讶迷惑的是,唐叔也出现在了这里!这次,他的身份是宿管。
唐叔请武小武去市里吃饭,让武小武在学校内,别跟任何人提他是民宿老板的事。这也让武小武第一次感觉到,唐叔这个人说话、做事,根本不像一个普通的宿管。
接下来的一个月,孙志自觉反正已撕破脸,就对武小武各种找茬变本加厉,好几次打起来,都是唐叔有意无意地出面调解,但并不露出对武小武的偏袒。
可武小武心里是知道的,唐叔护着他。只不过他每次私下问唐叔过去的经历,唐叔都缄默不答。他从学长学姐口中,也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内容,于是更觉唐叔这人十分神秘。
武小武到了一楼唐叔的宿舍,推门时有点头晕。唐婶儿像平时一样,满脸呆滞沉默不语地看着电视。据学长们说,唐婶儿似乎脑子有问题,学校领导特批的让他们住在这里,方便唐叔照顾他老婆。
即使唐婶儿平时不怎么搭理人,只在“清醒”的时候看着外间的小铺子,给学生们卖卖东西,可武小武始终都很尊重她,习惯了也问候她一声,才进到里间。
“今天又怎么了?回回都是你挨打,就不知道还手啊?”唐叔的发际线已在脑袋正中,方口大耳肤色显黑,瓷实的圆脸一向都很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