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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慕凝领着青犁和冰凌往四姨夫人的院子去。也就是昔日母亲住过的地方。
远远的站了一会儿,看着不远处进进出出的人,想着这时候四姨夫人应该忙着,无暇顾及她们。
“青犁,你替我进去看看。”岑慕凝略有犹豫,最后还是决定让青犁进去。
“小姐。”冰凌轻轻在耳畔道:“四姨夫人这时候抽不开身,您若是心存疑窦,还是亲自去看看比较好。”
青犁也同意冰凌的说法:“不如还是让奴婢在这里放哨。”
岑慕凝略点了一下头,趁着内院的家奴帮着搬抬料子的空档,顺利的进了那个她一直长到九岁才挪出的院子。
这里可谓雕栏玉砌应犹在,机会没有什么改变。
就连母亲最喜欢的那棵泡桐树,也依然茂盛,进了四月,依稀能看见树上的淡紫『色』,形似千牛的花了。她记得母亲说过,这种花叶是『药』,可以清肺利咽,解毒消肿。
冰凌见她满腹思念,皱眉推开了夫人住过的那间厢房。“小姐,快进去瞧瞧。”
岑慕凝收回了心思,略点下头,快步走了进去。
冰凌观察了下发现没有人,赶紧进去关好了门。
房里的一切和院子里不同,早就看不见从前的影子。就连那张宽大的楠木大床也换成了黑酸枝的。只是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什么。
岑慕凝在这房里绕了一圈,努力回忆着母亲在时的样子,满心酸涩。
只是当她走到梳妆镜前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冰凌,你看那镜柜下面,是不是压着什么东西?”
“是。”冰凌索『性』跪了下去,探着身子往镜柜后面那个脚看。“是一本册子。”
她费劲的将册子拽了出来,脸『色』登时就不好了:“小姐,这不是夫人写的春秋随笔吗?”
岑慕凝皱着眉头拿过书册,翻了两三页,整个人都不好了。里面别够花涂抹,随意撕扯,早就面目全非了。若不是心里很恨一个人,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方式在她的东西上发泄?
忍着心里的愤怒,岑慕凝保持着镇定打开了面前梳妆台上的妆奁。妆奁里面,都是四姨夫人的饰物,看上去光线夺目,比从前用的好多了。
只是妆奁厚重,内里却浅。紧紧几只簪子,就看不见东西了。
“小姐,这妆奁似乎有夹层。”冰凌捧起了妆奁,觉得略沉。拔下头上的银簪子,往那妆奁侧面的锁眼里戳了一下,嘎巴一声。
里面的那层隔木就弹了起来。
岑慕凝仔细一看,这下面竟然是被砸的粉碎的玉镯以及面目全非的金饰。
“这些不都是夫人的吗?”冰凌的心又是一沉。“奴婢记得,这是夫人最喜欢的玉镯,还有金步摇,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留存在这儿?”
岑慕凝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原来是人是鬼,我一直都没分清。恐怕母亲到死,也没能看出她托付照料我的女子,竟然如此怨恨于她。”
“王妃,前头的事情快要办好了,咱们该走了。”外头是青犁的声音。
“放回原处。”岑慕凝赶紧让冰凌收拾好妆奁。却舍不得放下手里这本册子。
“无妨的。”冰凌灵机一动,赶紧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一本册子。“原本是给小姐记账准备的,没想到派上用场了。”
岑慕凝把母亲写下来的册子贴身收藏,两个人匆匆的从出门,预备和青犁一并离开。
“不好,来不及了。”青犁听见了急匆匆过来的脚步声。“这时候出去正好碰上。”
“躲后面去。”岑慕凝赶紧领着她们往回廊的竹林去,其实绕到后面,就是那间厢房的后窗。
“你确定没看错吗?”隋妙急火火的走进来,脸『色』有些严肃。
“奴才绝没有看错。大小姐是往这边走了。”那奴才的声音听着并不怎么熟悉。
隋妙绷了脸,在门前愣了一下,忽然猛的推开房门。
那奴才就赶紧走到里面张望,却没发现有人影。
隋妙也赶紧走进去,四下里寻找,房间的每一处都是如常的样子,没看出什么不妥。她最终走到梳妆台前,慢慢的坐下。“看来是没来过才对。贺然是不是你眼花了?”
“夫人恕罪。奴才知道瑞明王府的人不好招惹,又怕跟得太紧会『露』出痕迹。所以只能瞧瞧远远的盯着。但是大小姐她们的确是进了内院的,兴许没找到您,又从侧门离开了。”
“有可能。”隋妙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这么多年来,悉心的掩饰着自己的动机,不顾廉耻的讨好她们母女,为的就是换来现在的安宁和荣华。褚怜月已经死了,留下个女儿也不是善茬,她当夫人的时候,哪有这府里其余女眷的恩宠,只是无论她多么会争宠耍阴招都好,她也断然没料到她最终的结局。”
“夫人说的是。如今您才是丞相夫人。”贺然奉承的语调听着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隋妙却很受用:“就因为我的母家不够荣耀,才会成为他的四姨夫人。论姿『色』,论聪慧,我有哪一点比不上褚怜月?她和我不都一样么,就只有一个女儿。却可以风风光光的显威人前,得老爷无尽的宠爱,颐指气使的使唤我。”
她闭上眼睛,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满心的不痛快。
“夫人别多想了,如今要紧的是,您才是相爷夫人,这一点,褚怜月怎么都比不上你。”
听了这话隋妙心里轻快了不少。望了一眼梳妆台内侧,垫脚的那本册子,她唇角卷翘:“无论如何,稳住那位大小姐,让她心里继续怨恨着老爷,怨恨是被我弄死的郭氏就足够了。我会继续在她面前扮演一个善良的四姨娘,一直等到她被瑞明王弄死为止。话说回来,这丫头也是命大的很,瑞明王何等的凶残,竟然能容她活到现在……还真是叫人不得不佩服。”
“夫人说的是。”贺然有些疑『惑』的说:“当初相爷和郭氏为她择了那样的夫婿,就是想尽快推她去死。谁知道大小姐平日里娇生惯养,又高傲的不行,竟然能在活阎王的手心里活下来,也确实让人惊讶。料想郭氏若知道,也必然会后悔没直接让相爷勒死她算完。”
“现下最要紧的,就是不能让慕媛『乱』说话。她虽然是我生的,『性』子却一点都不像我。非要实打实的对夫人和她好。她若是告诉岑慕凝我杀了郭氏,凭那丫头的鬼心眼,保不齐会联想到更多事……而有些事,我必须得带进棺材里,决不能让人知道。”
“夫人放心,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褚怜月已经死了,她又怎么知道,当年您花费了多少力气,才让相爷对她生出误会,觉得大小姐并非嫡亲。”贺然谄媚道:“这一回,等相爷回来,您再想办法挑拨一下他们的父女关系,保管大小姐再不可能入相府的门。到时候咱们自然高枕无忧。”
“也是。”隋妙轻轻一笑:“她把郭氏拉下马,替我扫清了相府最大的障碍,我才容她活着。只可惜,她对我的价值也仅此而已了。等她走了,我自会让人好好治好慕媛,慕媛也十二了,再出落几年,在朝中找个权贵家的公子下嫁,那我也算是有了靠山。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夫人未雨绸缪,占尽了先机,必然会如愿以偿的。”贺然利落的端了盏茶送到她手边:“夫人喝口茶润润喉,等下还要去找大小姐呢。”
“嗯。”隋妙欢喜的紧。“还是你最懂本夫人的心思,记住,好好的盯着大小姐,别打草惊蛇。”
“谨遵夫人吩咐。”
后窗下的岑慕凝,掌心里掐满了指甲印。
原来郭氏陷害母亲,让父亲心生疑窦的那件事,隋妙也在背后谋划,还做的滴水不漏。
今日,若非机缘巧合,偷听到她和这个家奴的说话,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背后捅刀子最狠的那个人,是对着她笑的最灿烂的人。
岑慕凝都忘记自己是怎么从她的院子,回到自己的厢房去的。
期间冰凌和青犁似乎说了许多话,可没有一个字她听清了。
整个人就像从冷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冷汗。连脸上好看的胭脂也掉光了。
“小姐,您别难受了,这世上许多人都是不配为人的。也许正是夫人在天有灵,才让您今日得知真相。”冰凌红着眼眶,咬牙切齿的说:“无论是谁,做出了对不起您和夫人的事情,就得付出代价。”
“不错。”岑慕凝利落的点头:“先去打一盆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是。”青犁拍了下冰凌的手背:“你陪着王妃,让我去。”
岑慕凝闭上眼睛,耳边盘旋着隋妙与那个家奴的话,只觉得胃里的东西不停的往外翻滚。郭氏再如何心狠手辣,让她怨恨都好,也没有隋妙来的叫她恶心!
这世上,还有能被信任的人吗?
母亲走了,岑慕凝深深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是孤独,是无助,满心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