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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未济呆呆地看着自己光脑上面显露出的那行小字,不过寥寥数语,短得可怕。
若是寻常看见,也就是瞥一眼的工夫。
可正是这瞥一眼的短短时间,便让唐未济如遭雷亟。
七个字,字字如撕裂天穹的电芒,涌动之间,把唐未济的世界撕扯得七零八落,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老爷子……去世了?
怎么会?
唐未济的心中,第一时间说不出任何感受,仿佛什么都想到了,又什么都没有想到。
他就像是一块没有自己思想的石头,保持着低头看光脑的姿势站在那边。
紧跟着的,便是极其浓重的不敢置信的质疑与悲恸。
老爷子虽然年事已高,但在他走的时候还是精神瞿烁,身板硬朗得很,是可以跟唐未济在一张饭桌上比一下谁吃饭更多的,怎么会说走就走了呢?
莫不是那个姓曹的老头子在和自己开玩笑?
难道他不知道,有些玩笑是绝对开不得的么?
唐未济强压下心头的惊恐,竭力把自己的思绪朝着另一边去带。
哪怕他潜意识里面在第一时间便想起了乐奶奶之前的那次通讯,也下意识去把那次通讯的过程遗忘掉。
青霜院和玄天院的比赛,仍然在继续之中,还没有结束。
不管是文科生还是武科生,这会儿都没有离开天路的理由。
也就是唐未济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作品,不然的话,都要可以被人以中途作弊的说法攻讦了。
一直关注着唐未济他们的小丸子和黎惜,在唐未济出来之后,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
小丸子依旧保持着方才的震惊,往昔对唐未济的不服气已经彻彻底底化作了崇拜与震惊。
这位在垃圾星长大的少年,第一时间便把唐未济的地位在自己的心里提升了无数个档次。
他朝着唐未济这边急急走过来,才看见唐未济,便大声呼唤道:“唐师兄,你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帮我也做一台四代机甲吧,我只要近战机甲。”
黎惜没有小丸子见风使舵那么快,她还有些担忧:“唐未济,你在做什么,赶紧进天路,比赛还没有结束呢。”
黎惜的话就像是点醒了唐未济,他愣愣地抬起头,喃喃自语:“对啊,比赛还没有结束呢……进天路……不要进天路,我要吃饭。”
唐未济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起了身,匆匆忙忙朝着外面走过去,失了魂一样,走到一半又回到屋子里把自己抓在手上的头盔放下。
小丸子和黎惜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唐未济低着头,步伐散乱,急匆匆地走着:“我要去吃饭。”
他像是说给小丸子和黎惜听,又像是在告诉自己:“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小丸子和黎惜在青霜院这边混了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有见到唐未济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两人面面相觑,在心头却陡然间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因为唐未济的突然离席,天路之中已经对此行为发出了警告。
玄天院与青霜院的比试,被迫停止。
武科生还好,在小熊巴布上场,连赢了两场的他们,算是已经赢了这场比试,没有多大感觉,只是纷纷打听出了什么事情。
作为亲眼目睹了唐未济所做一切的文科生们,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们就像是被天上坠落下来的陨石砸到了头脑,到现在还是晕乎乎地。
天路叫停了这场比试,没有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一款全新的四代机甲,一款全新的民用四代机甲,被一位小有名气的少年在一个小时之内在天路中设计了出来。
可实现性并且达到了百分之八十。
这意味着这台机甲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在这真实的世界中。
这样的事情,其重要性甚至超过这次武道星的学院大比。
这样的事情,足以成为今年一整年震动联邦的新闻风暴。
可以想象的是,天路背后站着的倪家,乃至其他一些站在联邦最顶端的势力,已经开始疯狂关注这件事情。
而这个时候,唐未济的离开,除了少数人注意到之外,实在是难以吸引人的眼球。
其中包括伏龙升。
他很不明白,在这种时候,唐未济为什么突然间就消失了。
但他很快便哂然一笑。
别说消失在天路了,哪怕唐未济现在离开武道星,他也是联邦的风云人物了。
夸张一些说,大比第一最终花落谁家已经不重要,唐未济,已经是这次大比的无冕之王。
也许,他不适应这样的场景?
伏龙升如此这般地想着。
唐未济离开青霜院的驻地,走在这片到处都是声嘶力竭的惊叹声的广场上。
他的大脑之内浑浑噩噩,他拼命想要捕捉到其中一些细节,却连一丁点东西都捉不到。
他继续往前走着。
随处可见那些发泄着心中激动的年轻人们,他们为天路里面,青霜院那个唐未济所做出的惊人之举而感到极度的疯狂。
他们却不知道,方才失魂落魄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面色惨白的少年,就是导致了这一切的源头根本。
唐未济的脑子像是被塞进了无数硬质铁块,塞得满满地,塞得让他快要感到窒息,让他的思想都要被挤得就此消失掉。
他脸色惨白,极其严肃,嘴角常挂着的一丝笑容早就已经消逝,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事实上,他都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什么。
他对一切都是如此的漠不关心。
唐未济来到了距离驻地最近的一家面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面馆冷冷清清,这会儿还不是饭点,空空荡荡地。
面馆里面的三个伙计有两个坐在那边看着天路投射出的影像,发出一连串的惊叹声。
另外一位正在用机器切割着晚上要用的食材,还在不时追问方才引爆这个世界的后续细节。
三人几乎在同时注意到了进入面馆的这个少年,他们在第一眼落在他身上之后,便再也转移不开视线。
三人面面相觑,似乎是为了要证明自己心中的那个想法。
然后他们在彼此的眼中得到了答案。
这就是那个青霜院的少年。
几乎是一窝蜂地,他们涌到了唐未济的面前,搭上笑脸:“大师您想吃点什么?”
唐未济抬起头,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异象,他木然地看着面馆墙壁上贴着的菜单:“鸡蛋面,加两个鸡蛋。”
“好嘞!”
三人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旨意一般,平素推三阻四的懒散家伙,这会儿争着去忙。
机灵点的,还在这会儿拍了一张唐未济坐在这家面馆的照片。
面很快便被端了上来,一直失了魂一样的唐未济,都没有发现面碗里的鸡蛋多了好几个,甚至还多了几片香嫩爽滑,入口即化的嫩牛肉。
他埋下头,大口吃着面。
他想到老爷子那爽朗的笑声,那一声“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他想到老爷子对自己的谆谆教诲,带着自己在田里用小铲子铲青菜,告诉自己什么时候的青菜最好吃,清甜而不苦涩。
他想到老爷子半躺在椅子上,正午时候在树下晒着阳光打着盹,一旁摆放着的是翻到一半准备给自己看的那些精心挑选的书。
唐未济往嘴里塞面的动作越发迅捷猛烈。
除了吃面的声音,一切都是沉默无声。
他把自己的嘴角拼命往上扯,把自己的嘴里塞得满满地,挤出滑稽而勉强的笑脸。
他眼眶通红发热,鼻子被堵塞住,仿佛下一秒钟,就会因此而窒息。
他埋下头,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他继续想着,便想到了当初看见老爷子像生气的孩子一样,非要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去参加人家的宴席,到了最后,却穿的是一件肩后头破了口子的衬衣。
他突然间无比后悔当初没有提醒老爷子。
他想到了自己在临走的时候,老爷子对自己的情绪大变,在他躺在屋顶看月光的时候,老爷子翻箱倒柜找出的那仅有的二百元星币。
他想到了自己走的时候,一直站在窗户边上,满眼包含不舍泪光,却死死捏着窗沿,硬忍着没有出现送行的老爷子。
他想到了如今躺在天巧里面,那一堆老爷子送出的毕生心血。
他听到了自己临走时候,和老爷子应下的承诺。
如今,他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承诺,想要见的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唐未济几乎要把脸埋进面碗里面,双肩忍不住剧烈颤抖着。
依旧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他看见了第一次和老爷子见面的时候,看见的那道在银杏树下采摘草莓的身影。
一直到现在,都面无表情的唐未济,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大口咀嚼着,往嘴里塞着面,眼珠子里面的泪花,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止也止不止,一颗颗落在面汤里。
唐未济拼命往嘴里塞着面,仿佛想要借此堵住那些泪水,却不能够起到一丁点的作用。
唐未济猛地抬起头,摔下手中的碗,夺门而出,往外面拼命地跑。
什么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没有比更早一秒见到老爷子更重要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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