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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命厨子做了新点心叫黄金如意卷, 皇后来尝尝。”因高明纯夸康寿宫的厨子菜做得好没重过样,黎太后尤其喜欢跟高明纯分享心得。
高明纯夹起一块尝了尝:“鲜香可口, 论鉴赏美味的心得母后可以说是后宫第一人呢。”
为表示所言不虚,她连吃了两块才放下筷子, 也的确忙碌大半天饿着了。
“就你会说话,不过这夏日炎热,本宫正想着做些什么吃的解暑, 宫里花样就那么些吃都吃腻了。”
高明纯微笑:“这等小事母后何须烦忧,臣妾命厨子做些新花样出来保准让母后满意就是了, 再不济民间也有新鲜吃法呢,臣妾儿时苦夏,母亲和人学做桂花蛋亲自做给臣妾吃, 那桂花蛋甜美爽口,臣妾倒是开胃了一夏天就爱吃这个,臣妾母亲都不耐烦给臣妾做桂花蛋了。”
黎太后大笑不已, 又被桂花蛋吸引了注意力,连忙问起做法。
“臣妾于庖厨之事不大灵通, 模糊记得是用鸡子黄、蔗糖、猪油还有绿豆粉做的, 鸡子黄和绿豆粉混在一起,将猪油放到锅中, 等油烧热再将糊浆那倒进锅里, 要不停的搅拌, 炒到糊浆变稠便可出锅, 这桂花蛋不粘锅不粘勺不粘牙, 极是有趣。”
黎太后果然感兴趣,笑道:“本宫让厨子先试试,等日后高夫人进宫来,再请她指点。你入宫已有三月,改日将你们请进宫,本宫还不曾与她细聊呢。”
高明纯松一口气,恭恭敬敬谢过黎太后。其实赵衡已经应允让母亲进宫,她大可以直接将母亲召进宫,只是不如先让黎太后知晓,她虽是后宫之主,但头上也有婆母盯着。
从康寿宫回来,高明纯想着总该去见一见皇帝,一直躲着不见人说不过去,可到了内殿才发现人不在。
“陛下呢?”
扫洒宫女腿一软跪下了:“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承乾殿的宫女都这么没出息么?高明纯微微皱眉:“你在做什么?”
扫洒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磕磕巴巴回:“奴婢,奴婢在给陛下铺床。”
受伤之后赵衡除了呆在内室床上就在内殿的小榻上躺着,小榻旁边的矮几上面堆放着文武百官的奏章,此时看上去有些散乱,高明纯知晓赵衡喜欢整洁,就算看过的奏章亦不会随意堆放,她跨过门槛走到那宫女身旁。
“谁给你的胆子偷看陛下的奏章?”
扫洒宫女尖叫着否认:“奴婢没有偷看,皇后娘娘不能冤枉奴婢!”
“吵死了,这宫女规矩是谁教的?给本宫把人拖下去!”
扫洒宫女抬起头露出一张娇媚面容,如水眼眸里尽是惊慌:“娘娘冤枉人啊!”
高明纯闭了闭眼,冷声问:“胡庆,你是死的么?给本宫把这奴才拉下去!”
椒房殿大太监胡庆缓过神来,连忙小跑过来捂住那宫女嘴巴,反剪双手拖了出去,另外三个在内殿扫洒的宫女跪地讨饶,看起来像是高明纯身为皇后却在皇帝的承乾殿作威作福。
刘德小跑过来就看见这乱糟糟的一幕,忙和高明纯请罪:“皇后娘娘恕罪,为这奴才动怒伤神不值当啊!”
“刘公公,那扫洒宫女翻乱了陛下奏章,谁给她的胆子?”皇帝奏章有专门负责的太监,旁人是万万动不得的。
刘德一身冷汗:“奴才这就去审问那宫女。”
“陛下呢?”
“陛下在湖边纳凉,命奴才请娘娘过去。”
高明纯面无表情:“本宫这就过去。”
宫人将小榻上躺着的皇帝抬到湖边,赵衡抓着一卷书慢吞吞看着,余光瞄见皇后带着人走来表情更加正经,假装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那卷书上头。
“臣妾见过陛下。”
“皇后无需多礼。”
赵衡握住她的手:“发生何事?”他从没见过高明纯表情这般难看,更是担心她身体会不会有问题。
高明纯还未回答,刘德已经跪下请罪,说是驭下不严,有个扫洒宫女偷看陛下的奏章。
“偷看奏章?”赵衡表情顿时冷凝。
“刘德,你去将那宫女带过来,朕亲自来审问,人不要弄死了。”赵衡特地交代了最后一句。
刘德连声应是,满头大汗的小跑而去。
高明纯按捺着不悦,舒了一口气:“陛下不怪臣妾擅自处置宫人便好。”
赵衡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阿纯办事朕自是放心,你是后宫之主,尽可以放心大胆的处置宫人。”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那扫洒宫女被带来了,发髻凌乱妆容犹在,步履匆匆走到皇帝面前,却仍旧是美的,难道只是一个献媚的宫女么?
“奴婢绿珠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柔软甜美的嗓音自她口中缓缓溢出,方才在承乾殿内的慌乱已经不见踪影。
赵衡哼了一声:“为何偷看朕的奏章?”
绿珠跪伏在地露出一截细腻白嫩的脖颈,说出口的话带着几分慌乱无措:“奴婢并未翻看陛下的奏章,是皇后娘娘看见奴婢在矮几旁扫洒便认定奴婢翻看了陛下的奏章,陛下,奴婢冤枉啊!”
她说完,小心翼翼抬起头看了赵衡一眼,贝齿轻轻咬着嫣红唇瓣,端是弱质风流,某个角度看起来与高明纯有一两分相似。
“蠢货!”赵衡冷冷吐出这两个字,又看了刘德一眼。
“照这张脸上打,打到她招认为止。”
刘德心里一抖,咬咬牙亲自上手抽那绿珠的脸,绿珠不可置信的尖叫,还未嚎出声便被人堵住口舌,只听方才面色温和的皇帝不咸不淡道:“别把人打死了,招认了便让人禀给朕听。”
“朕不想吹风了,皇后陪朕回承乾殿吧。”
“是。”
宫人抬着小榻走远,湖边啪啪啪扇耳光的声音不绝于耳,直到回到内殿赵衡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皇后微微一笑:“阿纯莫怕。”
“臣妾不怕,臣妾只是……”
宫人全部退了出去,赵衡握着高明纯右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怕那宫女是有心之人派来的?”
“是。”
后宫之内盘根错节,尤其先帝驾崩不到一年,后宫二十多位太妃均是生育过子嗣的有功之人,她们盘踞在后宫数十年或更久,赵衡与高明纯掌管这座宫城也仅有半年多,也未有完全把握保证这宫城中人尽数忠心于他们。
“阿纯,朕日后要做一些事,还需阿纯配合才行。”
“陛下但说无妨。”
赵衡笑意渐浓,让她附耳过来,高明纯凑过去耳垂却被人含入口中:“阿纯仿佛吓到了,朕先安慰安慰下阿纯……”
高明纯:……
……
承乾殿中扫洒宫女擅自翻看陛下奏章被处死的消息不胫而走,后宫之人不敢多加议论,往承乾殿伸的手或多或少有缩回来的,即便帝后刚上任没多久,他们却是大安朝第一尊贵的人儿,想算计的人自然要好好掂量掂量。
黎太后亦不是好惹的,既然后宫之人闲的发慌,她便将二十多位太妃尽数请到康寿宫里来,笑盈盈道:“本宫的宝贝公主要出阁了,本宫准备了些许嫁妆首饰,还请各位集思广益出出主意看还缺不缺什么,本宫可不准旁人把虞真看轻了去。”
众位太妃的脸色很精彩,虞真长公主是当朝皇帝的嫡亲长姐,谁敢看轻?
可黎太后无缘无故请她们过来能是这么个简单意思么?原本众位太妃也是来给虞真长公主添妆的,可看黎太后这架势显然不能善了,那虞真长公主的嫁妆单子丰厚的让人眼馋,黎太后还要让人参谋,不是显摆还能是什么?这添妆也不能拿的少了,太妃们只能肉疼不已的拿出原先的两倍来献给黎太后。
黎太后招待完太妃们,又给虞真长公主的嫁妆单子添了一笔,忿忿道:没了银钱看你们还能如何作妖!
高明纯握紧拳头,养长没多久的指甲陷进掌心,沁出些微血迹,挥开欲扶她起身的青黛,下榻穿上绣鞋走出屏风对那来报信的禁军侍卫副统领韩城道:“现在有多少人在搜寻陛下下落?”
“随行禁军一千均在下山途中,断崖之上派人系上绳子向下搜寻,暂未找到陛下踪影。”
“随本宫一同去康寿宫面见太后。”
“是。”
椒房殿与康寿宫相距不远,几人步伐很快,转瞬之间小跑到了康寿宫门前,虞真长公主正和两位王妃、杨婉莹陪伴胡彬玩耍,猛然见到高明纯身后跟着一名禁军侍卫神色匆匆,不由停下踢毽子的动作,迎上前来:“皇后娘娘,何事这样急匆匆的还带着禁军侍卫。”
当真是好大的威风,禁军只听命于帝后,尊贵如虞真长公主也只能敬而远之。
高明纯神色肃穆:“皇姐,本宫有要事须得面见母后。”
“母后尚在安寝……”虞真长公主还未说完,高明纯连停下都不曾,掠过她直奔康寿宫大殿。
齐王妃娇娇一笑:“皇后娘娘怎的这样着急,咱们过去看看是何事?”
虞真长公主点点头,拉着胡彬向前走,胡彬不安的看向母亲杨婉莹,却见杨婉莹微微摇头,示意不可忤逆长公主。
她们一行人走到康寿宫门前,却被青黛拦住。
“长公主殿下,两位王妃恕罪,皇后娘娘与太后有事相商,暂不允外人进入。”
虞真长公主脸色一沉,冷哼一声,转身走了,湛王妃和齐王妃面面相觑,眼底却是淡淡笑意,长公主与皇后娘娘不和,她们乐见其成。
黎太后刚穿好衣裳正在梳妆,梳头宫女正请示用哪个簪子,却闻皇后请见,黎太后一头雾水。
“请母后挥退左右。”
黎太后还未见过高明纯如此严厉的模样,纳闷道:“到底何事?”
高明纯简洁明了说了两个字:“东山。”
黎太后脸色一变,厉声呵斥左右退下,副统领韩城上前再次将那番话重复一遍:“娘娘,陛下在东山打猎坠入悬崖,生死不明!”
“我的儿!”黎太后如遭雷轰,脸色煞白。
高明纯微微提起裙角双膝跪地:“母后,儿臣有一事相求,请母后应允。”
副统领韩城连忙退下,殿内只余婆媳二人。
“何事?”娇柔如菟丝花的黎太后彻底慌神。
“儿臣想亲去东山寻回陛下!”
黎太后愣愣道:“本宫也去。”
“母后,皇城还需您守着,陛下东山坠崖兹事体大,到底是何原因如今你我都只能听信他人所言,儿臣想亲眼去东山看一看,只是陛下坠崖之事不可让外人知晓引起慌乱,若有心之人趁机谋乱,皇城危矣!”
黎太后缓过神来也知方才所言甚是荒唐,将利害关系想一想便明白了,扶起高明纯道:“皇后放心,本宫定然守着这皇城。”
“还有一事,需母后开口……”
“你尽管说!”
“母后,东山狩猎……”
……
不多时,高明纯从康寿宫殿内疾步走出来,吩咐韩城加强皇城巡防,只带着罗璧一人回了椒房殿,正坐在石桌边说话的虞真长公主等人只瞧见韩城俯首听耳的恭敬,心中均是艳羡,小小年纪的皇后竟能有如此权威!
韩城到殿内听了黎太后吩咐,也匆匆离开,路过虞真长公主等人时滴水不漏的行了大礼才离开康寿宫。
胡彬打了个哈欠,小声跟杨婉莹说想回家,他声音虽小,可大人们都听的清清楚楚,只不过没有黎太后首肯谁敢贸然离开。
虞真长公主牵着胡彬的手:“本宫去请示母后。”
杨婉莹忙不迭谢过长公主。
恰巧,黎太后梳妆打扮停当从康寿宫内走了出来,神色略微憔悴。
“母后,可是方才被皇后吵醒睡得不好了?”
黎太后摆摆手,并不多说皇后如何,虞真长公主忍着不悦,柔声道:“母后,胡家小郎困顿不已,儿臣想带他四处走走,母后可有事吩咐?”
往常黎太后兴许闻弦歌知雅意将人放走了,可有皇后临走前说的话,黎太后神色不变,招手唤来皇后留在这的宫女青黛:“你带着胡小郎去本宫殿内睡一觉,好生守着,莫要冷着热着。”
“正好,胡小郎睡了,咱们说些家常,本宫想听听外头的新鲜事儿。”黎太后兴致勃勃。
青黛上前抱走胡小郎,黎太后话说的软和,却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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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到东山骑马需要半个时辰,高明纯带着一百禁军疾驰而去,前朝和当朝民风开放,闺阁女子学习骑射习以为常,骑行之时四马齐驱,两名禁军侍卫守在两侧,一路行过尘土飞扬,身着简洁胡服戴着幕离的高皇后让人看不清神色。
东山脚下已是一片慌乱,皇帝坠落的断崖与扎营的山脚是相反方向,欲到断崖之下搜寻皇帝踪影的进军须得从山上下来再围着东山绕半圈才能到达,只是东山开阔树林茂密,山高近百丈,那断崖也有三四十丈,若是不巧,陛下怕是凶多吉少……
禁军统领傅雷满头大汗,匆匆朝断崖下面赶,却有侍卫从后方疾驰来报。
“傅统领,皇后娘娘听闻陛下坠崖,已经从宫里赶过来了。”
“什么?”
傅雷惴惴不安,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却咬牙吩咐:“派十人去迎皇后娘娘,务必保证皇后娘娘安全无虞。”
“是。”
高皇后的到来并不是一个秘密,神色慌张的齐王口不择言:“皇后这时候来添什么乱?”
随行打猎的多数是皇室贵族和勋贵子弟,目前众人之中齐王身份最高,他出言指责皇后其余人不敢附和,更不敢指责,傅雷心慌慌,瞄了齐王一眼淡淡道;“齐王殿下慎言。”
齐王一哽,扬起马鞭朝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马儿吃痛奋力向前跑去。
杨钊元听闻皇后要来莫名向后看了看,心道:皇后娘娘才二八年华就要守寡了。
傅雷率众人赶到断崖下面才发现情况很糟糕,地形杂乱不说,还有一条断断续续的小溪缓缓流过,地上不乏腐叶鸟兽死尸,气味难闻。
“叶正,你率二百人向东找寻陛下!”
“王柳,你率二百人去小溪附近找寻陛下。”
“贺大龙,你摔五十人留守此地等候皇后娘娘,其余人随我上山寻找陛下!”
“是!”
禁军全部大汗淋漓,可谁都不敢喊累,傅雷一声令下所有人纷纷上山而去,齐王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其余能跑能动的皇室勋贵都下马上山找皇帝,要是皇帝要没了,他们这些人是何情况还不得而知。
齐王渴的厉害,拿了水袋咕嘟咕嘟喝了一通,袖子一抹嘴:“本王在这儿等候皇后,钊元,你方才坠马摔得不轻,也同本王留在这儿吧。”
杨钊元神色狼狈,脸上还有泥土印,听此一言勉强笑道:“就听齐王殿下的,对了,竹彦,你也留下等着皇后吧。”
高竹彦神色不明,却没有反驳。
半个时辰不到,阵阵马蹄声越来越近,齐王和杨钊元一同起身向远方看去,百人骑行而来,打头阵的是个胡服女子头戴幕离看不清面容,距离他们有十丈之遥高明纯勒马停缰,利落翻身下马,落地后也不用人扶,提着马鞭朝齐王他们走来。
山风吹起幕离露出幕离下一抹白皙面庞,若隐若现引人好奇。
行至一丈之处,高明纯摘下幕离扔给罗璧,皎皎玉面得见天光,琼鼻樱唇,最妙是一双明目如电透着俾睨众生的桀骜,被视之人无不心尖发颤。
杨钊元握紧拳头,按捺心头激荡,目光不舍的从高明纯脸上移开,单膝跪地与齐王等人拜见皇后。
高明纯扫过这些人,只在瞬间看见那杨钊元的面貌,似乎比逼死青黛时年轻狼狈些,握着马鞭的手不由紧了紧。
“情况如何?”
当朝皇后清冷如山泉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山谷间回荡。
齐王莫名心虚了一下,拱手回道:“傅统领等人均已上山搜寻陛下踪影,另有十名陛下的贴身侍卫从山顶向下搜寻陛下踪影,目前,暂未有消息传来。”
高明纯略微颔首:“起来吧。”
“陛下坠崖之时,你们都在做什么?”
齐王脸色一僵,皇帝出事他和傅统领还有三四名侍卫离得最近,目击现场的他只好再次开口描述皇帝出事的场面:“我等随侍陛下在树林深处见到一头熊瞎子独行,陛下想将熊瞎子猎到手,那块儿山地平稳,我等都骑着马追寻陛下,谁知那头熊瞎子突然狂躁冲向陛下那匹马,陛下的马受惊在山中狂奔不止,我等追在后面,还不曾追上陛下却见前方突然出现一处断崖,陛下连人带马都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