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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之间,陆家隐藏在军中的势力就被全面瓦解,而百里星台只是来拜了个年,陆家便又失了号令江南道百官的权杖!
剩下那满仓满囤堆成尖山的富贵有什么用?!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陆家已经沦为一只肥得不能再肥的待宰的猪了。狂沙文学网
如今的陆家只能眼巴巴寄希望于互惠互利的修国公,还有就是远方的南夜!
陆家的这个年注定要过得心力交瘁焦头烂额,陆老太爷看着表面依旧风光无两,实则凶险到快要落幕的陆家,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咬着牙死到底!
而近来因为陆家一声吼,江南道的百官迅速抱成团,与青园撕破了脸弹劾百里星台,因而青园门庭稍显冷落,今大年初一,来青园拜年的全是军中的将官。
百里星台回到青园已是黄昏时分,镇北侯留苏州卫温州卫常州卫的几名军政掌印晚饭,百里星台听说之后忙前去作陪,又使水寒去养院与李小仟说一声。
待用罢晚饭,送走客人,百里星台这才请镇北侯与李小仟去梅花坞小坐,赏夜梅。
三人闲步来至花园,月光清淡,梅花坞里早就点起夜灯,那百余株老梅花已开了半数,在朦胧的雪中傲骨孤标,暗香疏影,清幽雅致。
至过了桥进入屋舍之中,又早命人笼起地炕与火墙,温暖如,鼻尖梅花的寒香萦绕不散,别有一种恬淡的灵韵。
百里星台与镇北侯闲话,将今陆家所遇一一转述,镇北侯知道他不易,且又先前已听百里星台讲过他的布局与用意,自然不会再有质疑,李小仟却不高兴地撇开脸。
到底不是自已的男人,做什么都不贴心。
“除恶务尽!如此岂不便宜了他们?”
百里星台却温脉脉地看着她,低声细语地解释道:“仟儿,朝廷此番遣我下江南道,为的是税赋,黎民百姓安居乐业,为的是长治久安。只要江南道缴足了欠下的税赋,陆家在江南道呼风唤雨还是一手遮天,都不必太过理会。”
李小仟恩赏了他一记横眼:“陆家那些混账目无王法横行无忌,连本宫都不在他们眼里,遑论苏州府的百姓弱小无助,怕更是只有瑟瑟发抖的份吧。”
百里星台不置可否的道:“陆家在江南道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连根拔起虽并非什么难事,却到底后头隐患不少。且除掉了陆家之后,若大的肥被瓜分,到时候也一样会有顾家、或者陈家、或者王家取而代之!引发逐利之争的结果,官场与底下的江湖都免不了再生混乱动dàng),殃及无辜,于治理于治安到底无益。”
这个道理李小仟不会不懂,整个陆家及相关涉案人等下狱杀头,会牵涉波及成百上千的家庭分崩离析,殃及许多无辜之人失去安定,遭遇不幸。
即使没收了陆家庞大的家资,那么多东西到底要盘点造册之后再拿出去拍卖,很多腾空了的实权一样也需要落实到旁人上,到时私底下因争夺引发流血的事故恐怕会无法控制地激增。
不仅百姓不惠,而且于百里星台这个新任江南道巡抚,也是一项不小的疏漏,虽说拔除陆家是一件极大的功劳,可往后时移事易,说不准这些小小的疏漏便会被政敌拿住,当成把柄说项的!
李小仟深深地看了百里星台一眼,深谋远虑步步为营,还真是厉害啊。
她不晓得的是,百里星台还掩藏着一层心思,只是一般无人能看透。
镇北侯不会想不到,可此时也不会点破。
百里星台见李小仟眸色深不见底,心下不由得咯噔一记,暗道不好!
当下含笑却又不无委屈地道:“仟儿,我一个人是不怕的,只是如今你也在青园,我总不免瞻前顾后,你的安危、你的清名我不得不顾惜。”
李小仟不以为意,亦幽怨之色全无,将手中的白玉九连环朝小圆几上一搁,素手小粉拳一捏,冷冷地质问道:“那养豹子的那个混蛋呢?说好绝不放过的,你不会只是说假话骗骗我的吧!”
百里星台忙道:“自是不会。”
李小仟两眼喷火:“我要那杂碎败名裂首异处!”
正座黄杨木大圈椅上的镇北侯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发话道:“爹爹替你斩了他去!”
百里星台叹了声气,侯爷您能不能不要火上浇油?!
“这等小事,何劳岳父大人亲自出马,未免抬举了他。仟儿,时候到了我自会出手料理他的,好生替葡萄出气。”
李小仟接下话茬:“正是,爹爹,那种无赖只女儿的白起卫就能对付,没的弄脏了您的手。”
百里星台汗颜:……
镇北侯咧嘴一笑,欣慰。
李小仟心下得意,一张明净的小脸儿素颜朝天脂粉未施,淡艳至极,嫣然一笑不染芳尘。
好像那个凶巴巴的虎丫头根本就不是她!
百里星台一时看得痴了,眸色温软,宠溺地跟着笑了起来。
陆家在江南道称王称霸太久,出了这等昏招,既令人意外,却又在理之中。他正愁找不到机会重新树立他在李小仟心中的光辉形象,陆家竟送上门来。
经此一事,他得以与李小仟同仇敌忾,是“自己人”了,从这以后李小仟对他的认同与认可应该会有一个质的飞跃吧!
他原本可以放开些,让陆家尽地施展,尽地恐吓,生杀予夺、卑鄙贪婪,让那些手段值得期许,来得更激烈更无耻,如此效果便更明显与深刻,只是他到底不敢拿李小仟的安危去赌。
世事皆无绝对,事关于她,他只是想了想便怯懦了。
过眼年华,若是没有了李小仟,所有流光都是黯淡,一切繁华都是虚无。
“仟儿,陆家其他人交给陆晓遇和钱夫人,总不会让他们活得太愉快的。”
李小仟这才心里头舒坦了些,百里星台曾与自己提起过,钱夫人可是被陆老太爷主使死士“杀害”的,与陆复临也有一段过不去的旧恨,陆家后宅那些女人也没少磋磨她,尤其是陆老太太、陆二太太和那个鼻孔朝天长的陆染。
正事儿说完,于是唤了丫鬟们进来侍候,启了窗户赏鱼赏梅花,映着昏黄的灯笼光线,却见幽暗的夜幕之中竟又垂垂地落起雪来,仿佛天地都宁静安祥起来。
生与清儿在旁煮酒烹茶,秋叶几个带着小丫鬟上了茶点鲜果,李小仟缠着镇北侯听兄长李大仟的故事。
父女俩说得温馨有趣,百里星台也不见外,偶尔插科打趣,室内其乐融融。
天幕之中,雪越下越密实,模糊了窗外的梅影与池塘,渐渐覆盖了来时蜿蜒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