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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愁着该如何稍稍化解太子的雷霆之怒时,却见太子妃颜氏挺着微微显怀的肚子,扶着侍女的手,款款来到沁月阁。
太子妃不知就里,上前微笑着轻语道:“殿下,臣妾来瞧瞧清河,清河睡得可还安稳?”
胤舒倒还不至于迁怒无辜,好在他养气功夫了得,略调整了几下气息便已压下涛天怒意,搁下手中面目全非的折子,起身上前扶了一把。
待朝里间望去,眼中已是滴水般的温柔,心绪也和缓许多,只轻柔地道:“倒是一觉睡到现在,没有醒来过。你如今身子渐重,万事皆需小心,为何还漏夜过来探视?”
“殿下虽然不说,但臣妾知道,清河今日必定是受了大委屈了。臣妾虽不能为殿下分忧,只过来瞧瞧清河略表关心,也是臣妾应尽的本分。”
颜氏见胤舒脸色不大好看,便径直来到李小仟的床前,秋叶忙看座,颜氏也不坐,只道:“本宫吩咐厨房做了县主爱吃的饭菜,若是清河醒了,只消吩咐外头的宫女去厨房传膳就是,若是县主还有其他需要,也只管吩咐下去便是,这是自已家里,切莫见外。”
秋叶连忙应声称是。
颜氏又婉转地请太子早些歇息,胤舒却道:“我这儿一堆折子,还需再看会儿。夜深了,你先回房歇着,替孤照看好贤儿。”
胤舒的嫡长子世贤,年方五岁,是帝后的皇长孙,出生不久皇帝便给封了皇太孙。机灵可爱,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家伙。
颜氏垂下长长的睫羽,遮住眼底一丝失落的寂寥,不过片刻却又恢复了一贯的温顺:“是,臣妾这就回房。贤儿已经睡下了,临睡前还吵着找殿下讲故事呢。臣妾便和他说殿下身为储君,心系天下,事务繁忙。他便自己乖乖地睡了,还说明日要早早地去上书房,跟太傅好好地读书,将来要为皇上与殿下分忧。”
胤舒心头升起一缕歉疚,遂柔声道:“贤儿是个懂事的,你替孤教得很好,孤也疼他,只是辛苦你了。”
颜氏抬眼,收获胤舒眸中的一抹温柔,心中便十分欢喜,笑嗔着低头道:“殿下知道就好。”
胤舒也无语地笑了笑。
颜氏便由侍女扶着离开沁月阁,一路默默前行,唯有雪片簌簌落在油黄的纸伞上的声音。待蜿蜒回到自己房中,殿门才一阖上,颜氏颓然地倒在榻上,眼泪滚落在冰冷的脸颊上。
那侍女见状,也不由得默然了半晌,见颜氏渐渐地收不住了,方出言劝慰道:“娘娘您又是何苦来着。”
“我知道自己不该吃味的,可我这心里头,就是过不去。”颜氏捂着心口,眼泪珠子一般往下掉,“阿唐,你不要再说我了,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阿唐无奈地叹道:“娘娘,您该知足的。殿下待您,可是相敬如宾,从不曾有半点轻慢不礼之处,这东宫的事务也都由您打理,从不置喙。得空也会悉心教导太孙殿下。就是内闱也比旁人的干净,总共不过两个侧妃,两个夫人。依奴婢看来,比起二皇子四皇子那些个,可不是好了一星半点。”
颜氏兀自摇头:“你不知道,你不会懂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阿唐无语望天,又见颜氏哭得嘴唇直颤,想是真的伤心狠了,方又劝道:“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您可别治奴婢的罪。
娘娘您不能跟县主比的。县主打从两岁起就是殿下亲手养大的,听说县主在东宫谁哄都不认,只能殿下亲自劳动,喂水喂饭,梳头簪花,洗澡换衣,读书写字,一桌上吃饭,一床上睡觉,事事亲历亲为,从不曾假手于人。这跟亲手养大个郡主也没什么分别的了。”
颜氏侧开脸,死死地咬住了樱唇,都咬出血来了却不觉得。
阿唐看不到她的脸,只见她背着人直抽抽,却是不再说一句话。
见此情形,阿唐只得再往深里寻思,又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眼神复杂地看着太子妃的背影,直叹了一声道:“娘娘什么都有了,有时候人就该惜福。殿下去两个侧妃那儿的时候,也不见着您这么大的气性。”
颜氏略回了头,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
阿唐嘴角向下一弯,复又道:“县主自嫁了人之后,一年都难得来一回东宫,可她来一回您便吃味一回,这让殿下晓得了,还以为您不喜欢县主呢。徜若殿下因此跟您离了心,可就大不妙了。”
颜氏身子一僵,阿唐便知道她听进去了,这才松了口气:“您还是早些歇着,您不累,您肚子里的小殿下可要睡觉了呢。”
颜氏这才红着眼回过身来,阿唐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家这太子妃什么都好,可就是在殿下的事上爱钻牛角尖,她这大丫鬟又当嬷嬷又当宫女,这心可不是一般的累。
太子妃是东宫正妻之位,又生下了太子的嫡长子。东宫规矩森严,妻妾地位分明,太子又不是那种朝三暮四,花柳心肠的男人。
太子妃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硬是要挑不足之处,也不过是太子对床第之事不甚热衷。一个月在太子妃这儿过夜,能有三个晚上就不错了,两个侧妃和两个夫人那里更少得可怜。
可太子政务忙不是?!
哪一日能得清闲?下了早朝,这东宫书房里头大臣们来往不断,前院里时常有官轿起落,皆是朱紫官袍的衣袂身影。
所以,已经出嫁的清河县主又能威胁到太子妃什么呢?
总之,阿唐是一万个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