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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婳沿着岩峰往上爬,山路崎岖,但她今日是抱了必须离开的决心了。
已经要到二月底的天,山林间已经氤氲起雾气来,石头上都是湿滑的,她小心的抓着凸出的岩石,找到踩脚的位置,慢慢往上爬。
这山峰不算太高,虽然陡峭,但也不是爬不上去,林锦婳不信苦莲所说的,上面当真是有什么猛兽。
她一步步往上,眼看着就要到最最上面了,忽然手臂上一凉,她清晰的看到一条红色带着环状花纹的蛇已经窜上了她的手臂。
那股冰冷的触感慢慢传来,让她浑身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寂静的夜里,她似乎还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可就在她等着那条蛇爬出来的时候,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
“五步蛇,咬你一口,你便无转圜的余地了,但这蛇毒可以做毒药,蛇骨也可入药。”
“你怎么……”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会盯着你么。”长孙玄隐说完,立即上前扯开她肩上的衣襟,在瞬间抓住了那条红色的吐着杏子准备咬下去的蛇。
林锦婳心里松了口气,看他就站在崖边,微微咬牙,扭头便欲将他推下去,他也早死早超生,奈何她的手才推过去,长孙玄隐整个人便往后一跃,林锦婳扑了个空,反倒是她自己落了下去。
长孙玄隐没有救她的意思,看着她跌落到崖下那水里,噗通一声,溅起一池的水花。
林锦婳冻得整个人都清醒了,呛了两口水后,才立即从水里站了起来怒瞪着长孙玄隐。
长孙玄隐却一下子怔住了。
之前将她扯开的衣襟已经半耷拉下来,玉白滑腻的肩上垂落着两缕湿了的黑发,在这清淡的月光下,越发显得性感。
她的衣衫也都湿了,贴着玲珑的身子,描出曲线来,小脸带着怒气,那双黑亮的眸子正瞪着他,红唇微微抿起,有水珠沿着她的脸慢慢落下。
他忍不住,手心紧了紧,便装作没事人般转过了身:“山崖上的东西,不是你能对付的,好生在竹屋,等我身子好些了,便带你上去。”说罢,转身离去。
林锦婳皱眉,可夜里寒风一吹,冻得她一个颤。
她不甘心的看了看自己已经爬到一半的山峰,再看看已经慢慢走入林子里的长孙玄隐,微微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回到竹屋,苦莲便已经在烧热水了,看了她一眼,才笑道:“师姐,我不是告诉过你,那山峰不能上去么?”
林锦婳瞥了他一眼,才见长孙玄隐的房门已经紧闭了。
她悄悄问苦莲:“那山峰上的东西,你真不知道是何物?”
“不知道,师父不说,我也没见过。”苦莲道:“不过师父从不骗我,师姐,你死了心吧,这个山谷乃是番邦边境最大的一处原始森林,莫说方圆十里,就是方圆百里也不见得有人。那些个刺客们能来,是因为这条路是师父早就指给他们的,不然还没走过来,就被林子里数不尽的野兽也吃掉了。”
林锦婳听着,眼睛微微一亮,如此说来,便是有路能出去了。
“你知道那条路吗?”林锦婳问他。
苦莲嘿嘿一笑:“不知道。”
林锦婳看看这傻乎乎的小子,轻轻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脑袋:“孺子不可教也。”说罢,苦莲的热水也烧好了,她这才回房沐浴去了,却不知长孙玄隐此刻就守在她的窗外,防止那些随时要过来刺杀的刺客进来,但房间里不断传来的水声,让他也觉得身上某处熄灭的火也慢慢燃烧起来。
他望着这天上挂着的干净的圆月,抬手,月光从指间流失,怎么抓也抓不出,而天上那月,也在遥不可及的地方。
凉风吹来,他负手而立,浅浅一笑,不知道现在的辛夷,是不是已经满足了呢。
林锦婳洗漱完后,便倒在了床上。
竹子做的床,没有帘账,铺着厚而软的被子,带着青竹的香气。
她想着可爱的孩子和夫君现在都可能正处在危险之中,心便松不下来,不知道怀琰能不能发现,希望他能发现,最起码要保护好孩子才行。
她想着今日失败的逃亡,微微垂眸,下次,她一定能走出这里!
第二天一早,她便开始积极的四处探路了,但她是探不到路的,因为这周围的林子,没有任何做了标记的样子。
“师姐,你看那儿!”
苦莲忽然惊喜道。
林锦婳看去,是一窝兔子。
“你想要?”林锦婳笑眯眯问他。
“嗯。”苦莲点点头:“晚上咱们能吃烤兔肉!”
林锦婳嘴角抽抽,这半大孩子,怎么一点怜惜的心也没有。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才发现原来大兔子都死了,就剩下一窝小兔子。
“兔子这么小,也没什么肉,不若放了。”她淡淡道。
苦莲悄悄瞥了她一眼,才道:“小虽小,但养大了,也一样可以吃啊……”
林锦婳一巴掌拍他头上:“就知道吃!”
“不然呢?”苦莲一脸茫然,他是被师父捡回来的,在被捡回来之前,他想的就只有怎么活下去,仅此而已。
“你识字吗?”
“师父教我认过医书。”苦莲忙笑道。
林锦婳哑然,想着既然要慢慢套他的话,找出路,干脆道:“既然这样,我教你念书吧,这兔子你可以暂时先养着。”
“真的吗!”苦莲十分高兴。
林锦婳看着他这欣喜的模样,笑眯眯点点头。
很快两人便采了不少的蘑菇和药材回去了,到竹屋时,长孙玄隐正在雕刻着什么,很是细心的样子。
林锦婳走过去一瞧,竟是一支木簪子。
“难不成是送我的?”林锦婳想起昨儿从山峰上睡下来,把她仅剩的那只玉簪也给摔断了,今儿一早她都只能随意拿了根绸带绑着长发,还以为他是觉得良心痛了,要补给自己一只。
“不是。”长孙玄隐说完,才招了苦莲过去,在他头上比了比,继续拿着小刀雕刻了。一身墨衣坐在竹椅旁的模样,认真儒雅,看起来就跟寻常人无异,谁也看不出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用毒高手。
林锦婳轻哼一声,下巴微微抬起:“也好,反正我要回我的大齐,用我的金银玉簪。”
苦莲沉静在新簪子的喜乐里,长孙玄隐原本认真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苦莲也瞬间发现了他放在碎屑里的另一只簪子,雕刻着精致的花纹,还带着清香。
“拿去给她。”
“是。”苦莲忙应下,不过走之前,还是道:“师父,师姐看起来很想离开的样子,难道咱们要一直把她留在这里吗?”
“不喜欢这里吗?”长孙玄隐问他。
苦莲忙丫头:“徒儿很喜欢,但师姐看起来不喜欢。”
“不喜欢,也只能留在这里,外面的危险,非你我能敌。”长孙玄隐依旧淡淡笑着,他的辛夷,乃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她的谋划,早在十几年前,林锦婳还不知道的时候便开始了,如今林锦婳只要一出去,便不是被人杀死,也会心碎而死。如今留在这里,虽然要受相思苦,但时间总能冲淡这一切的。
他笑笑,转身便瞧见林锦婳已经出来了,用着他的簪子挽了少许的头发在后面,剩下的用一根白色的缎带系住中端的位置,垂落在身后,少了以前那份精致高贵,多了份温婉。
林锦婳察觉到他的目光,嘴角淡淡勾起:“你若不杀我,我便会杀你,你可没忘吧。”
“你以为饭菜里那点毒能毒死我?”长孙玄隐笑起来。
“既然你不怕,那就继续耗着吧。”林锦婳现在气也懒得气了,这人仿佛天生的没有脾气一般,怎么刺激都是这副寡淡的样子,实在叫人讨厌的紧。
她想起怀琰,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她相信他一定不会被人蛊惑的,他一定还会来寻找自己!
她暗暗咬牙,扭头便去给小兔子搭窝了。
赵怀琰现在的确在寻她,但分散他精力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先是葡萄忽然染了时疫,宫里的御医们彻夜不休的守着,他也不能掉以轻心,然后便是北燕跟番邦似乎达成合作,很快便要派使臣过来了。
御书房内,墨花在底下提了自己的想法:“现在太子病重,皇后娘娘身子也是大病未愈,奴婢觉得,将太子送去徐家休养是最好的办法。”
“徐家?”
“是,徐家如今才有喜事,徐夫人也是位细心的,由她多照顾,想必太子的病也能好的快一些。”墨花在底下道,她现在心慌的很,虽说太子此番生病,皇后娘娘也是不吃不喝憔悴了不少,但墨雪的失踪和那日晚上出现的刺客,让她始终对她存着一丝防备。
赵怀琰的确对现在宫里的人也存着几分怀疑,闻言,只道:“如此,便如你所言,将太子和公主一并送去徐府,由徐夫人亲自照看。”
“是!”墨花立即欣喜的跪下行了礼。
等她从御书房出来,高禀才走了出来,道:“皇上,皇后娘娘最近为了照顾太子而累得到几乎病倒,若是现在把太子送走,会不会刺激到皇后娘娘?”
“她若真是婳儿,会理解朕的苦心。”赵怀琰说完,道:“宫外还是没有查到任何证据吗?”
“是,那些被跳水的侍卫依旧不见踪迹。”高禀说完,担心看他:“皇上,会不会是我们误会了皇后娘娘,其实现在的皇后娘娘,就是真的皇后娘娘?”
“朕希望是多虑了。”他寒声说罢,冷眸敛起:“北燕之事,朕可能要离宫一段时间。”
“皇上您的意思是……”
“北燕使臣要来京之事,你嘱咐人暂且压下,朕要借此离开几日,这段时日,朕会令徐丞相代为监国,后宫一应事务仍旧交由皇后做主,但朕回京之前,太子和公主不得回宫。”赵怀琰沉声道。
高禀忽然猜到他的想法,轻声道:“皇上,您还是怀疑皇后娘娘……”
“你不是说长孙玄隐和之前的陈阿妙,已经全部不见踪影了吗?跟此番消失的侍卫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赵怀琰道。他有一种直觉,让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他还记得当初他被江妃带回西夏,而忘了婳儿的时候,是她不顾身怀有孕也要去找自己的,现在他不能忽视心中的直觉,而放弃了她。
“可是皇上,万一是有人使了诡计,让皇后娘娘疏离了您,从而诱使您离京怎么办?”高禀担心道。
“所有朕要留你们在京城,此番离开,朕独自去。”赵怀琰道。现在皇后半分不让自己靠近,便是远远看一眼都做不到,他只能夜里时偷偷靠近,可一到房间,她便会惊醒。
这让他觉得更加的怀疑,以前的婳儿的确睡不沉,但只要自己在身边,她却会睡得更加的香甜,而不是如今如履薄冰的模样。
他不会轻易去怀疑自己的爱人,可也不能忽视心里的直觉。
他与婳儿早已是心意相通,即便这次真是他感觉出错了,他也要找出出错的原因,找到婳儿为何这样疏离自己的原因。
高禀见他心意已决,不再多说。
第二天一早,赵怀琰便下旨要送走两个孩子了。
辛夷本想用母亲的身份挽留,但两个孩子一靠近她,便大哭不止,她没有理由能留下孩子。
等到孩子被送走,赵怀琰便出现了。
“婳儿。”赵怀琰过来见到她又要逃,将她叫住:“朕与你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如此疏远朕?”
“皇上,臣妾……”辛夷看着他眼底的温柔和受伤,感同身受,眼底的悲伤也跟着溢出。她觉得便不是作为林锦婳,她也要真的爱上这个温柔而专一的男人了。
他给人带来的,是安全,是爱,不像她前半生日日在飘零中所有的担忧和恐惧。
她脚步停顿下来,直到他走到身边,才终于忍住了逃走的想法,转身扑到了他的怀里。
赵怀琰嗅到她身上传来的熟悉香气时,有些恍惚,难道她是真的婳儿么?
他抬手将她拥住,轻轻用下巴蹭着她的额前,轻声道:“到底出了何事?能告诉朕吗?”
辛夷自然不能说,是怕太过与他亲近,而让他察觉出自己的不对劲,毕竟就连墨雪那几个贴身丫头都察觉出来了。
“皇上,臣妾可以不说吗?”她的语气带着祈求,眼泪也要缓缓落下来。
“可以,只要你不再逃避朕……”
周围的宫人们识趣退下,清晨的阳光慢慢散下来,辛夷能看到他微微俯下的身子和慢慢靠近的脸。
他的模样的真的叫人无法拒绝,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凤眸的冰寒褪去,只温柔与怜惜,仿佛她这具早已脏了的残破身体,也能得到眷顾。
她终于抬起头,缓缓合上眼睛等着他靠近的吻,可就在她以为要被他柔软的唇吻到时,他却停住了。
“朕送你回宫。”赵怀琰浅浅一笑,还是那样温柔的模样,却究竟没有问下去。
方才与她对视的瞬间,他看到了她眼里的自卑。
这不是属于婳儿的。
婳儿活了两世,遭人背叛,遭人毒害,重生后却从未自卑,他的婳儿,有满腔的恨意,有满腔的热血和温柔,却从没有自卑,尤其是在他跟前。
辛夷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可再看他,他面上依旧是温柔的。
她忍不住去牵他的手,他也没有躲闪,反而用力回握住了她的手。
她心底的怀疑消失,那颗被她藏在黑暗角落里的心,也好似在这一瞬间跳动起来。
她知道,她已经爱上了他。
“皇上,可以陪臣妾用早膳吗?”她仿若情窦初开的少女,知道不能露出林锦婳寻常不会有的情绪,还是还是有些忍不住了。
“你喜欢在御花园,如今花也开了,朕让人送去御花园。”赵怀琰浅浅道。
辛夷颔首,握着他有力的手,垂眸轻笑。
等到了御花园坐下,才看到满园的花竟然如此的好看,粉的黄的,在风里摇摆,娇俏可爱。
赵怀琰顺手摘下一朵粉色的花簪在她的发髻上,浅笑:“婳儿果真适合粉色。”
辛夷没有听出异常,弯起眸子浅浅一笑:“是吗?”
“自然。”他也笑,可他的婳儿素来最爱的便是大红色,粉色太过娇柔,她素来不喜的。
没多会儿,翠嬷嬷送了早膳来,是以前林锦婳最爱的素粥配上几碟的荤菜。
辛夷端起粥来,见赵怀琰不动筷,还迟疑了一下,可也是这一迟疑,让赵怀琰更加确定,这不是他的婳儿。
但真正的婳儿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被她控制住了?若是自己现在抓她,有把握救出婳儿吗?
他不敢确定,面前的这个人,心机深沉,甚至到现在他连她的真实身份和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敢拿婳儿的安危做赌注。
“皇上,是早膳不合胃口吗?”辛夷轻笑着问道。
“朕今日来,是要告诉你,朕暂时会离开京城一段时日。”赵怀琰浅笑着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他贴身的玉佩来给她,才道:“朕离开的这段时日,若是有大臣还敢对你不敬,你叫人拿去大理寺便是,不要自己藏着委屈不说。”
辛夷心口一暖,却没放下警惕,只做担心般问他:“皇上要去哪里?”
“北燕和番邦动作不少,现在大齐初定,北燕乃强国,若是他们联手进犯我大齐,少不得劳民伤财,说不定还要被北燕联合其他强国来入侵,朕跟番邦皇族曾有几分交情,若是此战能兵不血刃的解决,自然比劳民伤财要好。”赵怀琰浅笑道。
辛夷闻言,也没听出不对劲来。
国家大事她不懂,但赵怀琰要暂时离京她却是知道的。
如此一来,对她来说是好事,她能有时间,更加了解林锦婳私下里跟赵怀琰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到时候若要更进一步的亲近,她也不会露出破绽,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在皇宫布置好自己的势力,先取得林家和徐家的信任,顺便解决掉林锦婳身边这几个亲近的丫环,至于远在番邦的林锦婳,她也不能再留!
想到这些,她才点点头,说了担心的话,赵怀琰也顺势离开了,只不过他走时,面上的温柔全无,只剩下无尽的寒意。
林锦婳现在正在尝试第十三次逃走。
她这次准备了一些干粮,一把匕首和不少的药粉,也找到了苦莲嘴里所说的那条路。
夜里,她给长孙玄隐下了无色无味的迷药,便出来了。
她小心的走进林子里,也能感觉得到暗处那盯着自己仿若要随时杀过来的目光。
她镇定的往前走,跟以前一样,越往前走,林子里便越黑,直到伸手不见五指,她又看到了那一双双夜里幽幽发亮的眼睛时,才冷淡勾起了嘴角。
“啊——!”
她尖叫一声,暗处的那些刺客们便很快窜了过来,可却清晰看到野狼那一双双贪婪的眼睛正在晃动着,好似在撕扯着什么一般,不断的发出低吼声,空气里也传来了血腥味。
那些人见状,二话不说便便上前开始对野狼动手。
他们功夫高强,但野狼也不是吃素的,它们的力量和速度,还有那一口堪比钢铁的獠牙很快便撕咬了上来,直到浓浓的血腥味传遍了林子,那四五个刺客才都停下了手,不过这会儿他们都已经受伤了,十几只野狼也都死了。
其中有人打燃了火折子,本以为能看到奄奄一息的林锦婳,但定睛看去,哪里有人的影子,地上躺着的,是一大块野猪肉。
“上当了!”他们立即喝了一声,便听到一阵诡异的笛声传来,而后地面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们立即抬头看去,才见一身素衣的林锦婳竟然坐在大树上,手里正拿着根骨笛。
林锦婳嘴角勾起,她都跑了十三次了,这条路也走了不下五次,怎么可能还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见他们看上来,包袱一甩,那些人下意识就拿剑劈开了,但才劈开,里面的药粉便瞬间散开。
伴随着骨笛,地面上的毒虫越来越多,那些人中了毒药,也开始浑身不适。
林锦婳见状,这才放下骨笛,道:“出林子的路在哪里?”
那几人对视一眼,意欲跳上来杀了她,可根本没有力气跳,仿佛腿都软了一般。
“我的药可不是轻易能解的,快说方向。等我出去了,你们守在外面的同伴也一定会杀了我的,总比你们闷在这里含着泪干瞪眼的好是不是?”
“你——!”
“快点,不然天就亮了,你们想杀我,长孙玄隐也不让了。”林锦婳看似镇定,心里却慌了起来,等长孙玄隐发现,他定又要罚自己背药谱!
那几人对视一眼,看着无穷无尽爬过来的毒虫,看着她手里捏着的骨笛,只道:“你一个人,是走不出这个林子的。”
“那也是我的事,我被猛兽吞到肚子里了,不也正了了你们一桩事?”
“这……“那几人迟疑起来,他们自然想有全尸最好,这样宫里的主子才能安心,但现在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
“啊——!”
其中一人忽然被毒蛇咬了一口,大喊出声,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被毒虫咬了起来。
林锦婳道:“再不快点,我就死不了了!”
那几人犹豫的看着她,还真是没见过她这样一心求死的。
其中一人抬手便指了一个方向,林锦婳见状,终于松了口气,直到看着他们因为支撑不住自己的毒药而纷纷倒下去,才终于敢跳了下来,趁着那一些些的火光,拿了把剑防身,这才顺着他们所说的方向快步往前去了。
这一次她走得更加小心,一边走一边防范有野兽,毕竟他们说的这么恐怖。
可等走到天亮,她才发现了不对劲来。
她一路走的时候,都在树上小心做了标记的,但等天亮能勉强看清林子里的状况了,这才发现她已经来来回回往同样的地方走了好几圈了,甚至她朝不同的方向走,最后还是会走回来。
她暗自咬牙,看着林子里慢慢升起的薄雾,她眉心微微拧起来起来,难不成这里设了所谓的阵法?
她的迟疑很快得到印证,就在她被困其中时,迷雾中忽然走来一个背着竹篓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妇人。
妇人瞧见她,先是愣了愣,而后便道:“姑娘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种地方?你莫不是这林子里的狐妖吧?”
“您可是附近居住的人家?”林锦婳见到有人,欣喜起来。
“是啊,我随我家男人进山打猎的,不过这段时日总是找不到猎物。”妇人说完,看了她一眼,笑起来:“姑娘是一个人?”
“是了,我迷路了,你能带我出去吗?”林锦婳立即道。
那妇人闻言,笑起来,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让人看不清神色,只道:“自然可以,这林子大的很呢,若不是熟悉的人,怕真进来就得饿死在里面。”
林锦婳现在出去心切,可等那妇人一转身,她就迟疑起来。
她虽然一心要出去,可也还没丢了脑子。
这妇人说男人打猎,她来采药,但采药带个小铲子便足矣,为何腰后挂着的是一把看起来十分锋利的柴刀?就算是防身,按理说走了这么长距离,不会连一棵药材也没采到,可她的筐里却是干干净净的。
还有,她说最近找不到猎物,怎么可能?昨儿晚上她便是听野兽的嚎叫,也知这里的猎物数不甚数。
这样说来,她根本就是在骗自己!
林锦婳忽然想明白这一点,看着她往前走,脚步忽然就缓了下来。
她既不甘心放弃这一次唯一能逃出去的机会,又不能完全的相信这些人。
她小心将之前捡来的剑握住,跟着她往前走,便见那妇人忽然回头朝她一笑,带着几分阴森:“姑娘,你怎么了?看到我的柴刀害怕了?”
“不是。”林锦婳刚否认,她身旁便走来一个高壮的男人,手里的确拿着弓箭,但没有丝毫朴实的样子,反而看到林锦婳后,还咽了口口水:“许久没见过这样嫩的姑娘了。”
“别吓着她,她一个人来这林子里,我还想问有没有同伙呢。”妇人压低了声音道。
那男人确实嘿嘿一笑:“有同伙最好,最近朝廷管得严,我们都多久没有开荤了!
这男人说完,直接就朝林锦婳笑笑,道:“姑娘,你过来吧,我们带你回家!”
“哈哈哈哈,回家,当真是回家。”妇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起来,林锦婳才终于明白,他们所说的猎物,是自己。
“你们是番邦人?”
“不,我们是这林子的主人,姑娘,过来,我们带你回家!”男人说着就要上前来,却被那妇人拉住,责怪道:“好不容易来一个细皮嫩肉的,你磕碰坏了,看老大怎么罚你!”说完,便如之前那般笑眯眯的跟林锦婳道:“姑娘别怕,我男人没有恶意的,就是爱开玩笑,来,我们带你出去,不然那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不是饿死,就是要被野兽叼走的!”
“你们想吃了我。”林锦婳脚步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虽然只在书上看过食人族,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遇见。
她才说完,那二人果然凶相毕露。
林锦婳心里的希望破灭,想要去拿骨笛,才发现骨笛不知何时竟被那妇人给拿走了。
她微微皱眉,抽出袖子里的药粉,冷笑道:“就凭你们,也要看能不能吃到!”说罢,将药粉洒出后,转身便往往回跑。
那二人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其中一个直接就拉开了弓,不过弓拉到一半,就没什么力气了。
“这鬼丫头,撒了什么!”他身子晃了一下,手里的弓都捏不住直接落在了地上。
那妇人倒是提前捂住了口鼻,见状,冷哼一声,扔下竹篓,拽住柴刀,直接就朝林锦婳的背影追了过去。
林锦婳现在躲在一颗大树后面半分不敢动,这里的迷雾越来越浓,她根本逃不走的,现在只能想办法抓住这些人,看看能不能问到出路了。
她这样想着,等着伺机而动,可那胳膊忽然一紧,她扭头一看,便见是那妇人。
那妇人看着她,深深嗅了嗅,才笑道:“我可以问到你身上的肉味儿,一定十分鲜嫩,本来想剥下你身上这张完美的皮,你自己找死,就怨不得我了!”她大笑着说完,手里锋利的柴刀直接就朝林锦婳砍了下来。
林锦婳脚觉踹在她的腹部,看她倒退两步,转身便要跑,没想到之前那男人也追了上来,虽然看起来毒药未解的样子,但脸上的贪婪却掩饰不住:“我要开荤,开荤!”
他入魔般的说完,抬手便朝林锦婳抓来。
林锦婳真是恼恨长孙玄隐带她来了个什么鬼地方,哪里来的这些七里八里的鬼东西!
她一边往前跑,一边希望有早起打牙祭的野兽出来捕食,但她想多了,野兽们白天也不敢来这迷雾林。
就在她跑到几乎断气的时候,猛兽没来,长孙玄隐却是来了。
他的墨色衣衫出现时,林锦婳终于松了口气。
“你要不放我走,干脆让他们杀了我!”她恼道。
长孙玄隐没理她,只淡淡看着这二人,轻笑:“食人谷与我井水不犯河水,现在也要掺和进来了吗?”
“你知道……”
“你们谷主没交代过你们,不许踏入我的地盘一步吗?”长孙玄隐含着浅浅的笑意,笑里的杀意越发明显。
那二人忽然反应过来他是谁,均是吓得倒退半步,却只冷笑:“你也活不久了,现在得罪我们,等你一死,她一样活不成。”
“那也是我死后的事。”长孙玄隐依旧淡淡。
那二人见状,干脆轻哼一声:“算你嘴硬,那就看你能活多久!”说罢,转头便跑了。
等他们走了,林锦婳才想偷溜着离开,便听长孙玄隐道:“今日的早膳该你做了!”
“你究竟怎样才能放了我!”林锦婳转身冷声道。
“等辛夷生下赵怀琰的孩子。”他淡淡笑着说完,才看到她铁青的脸,提步往前而去:“你要想被活活吃掉,就继续往前走。食人谷的人骨堆起来也有一山高了,不怕多你一副。”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注意着身后人的反应,见她还真有去闯一闯的想法,又道:“煎炒烹炸他们都喜欢,活的最好。你方才已经得罪了他们的人,过去,不等见到谷主就会被吃掉。”
林锦婳光是听他绘声绘色的说,便觉得胃里一阵阵恶心涌来。
难不成她真的离不开这里了?
“真的很想出去?”长孙玄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道。
“是!”
“那你安安心心当我的徒弟,半年后,我会让你出去。”长孙玄隐说完,这才提步走了。
林锦婳眼看着他墨色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迷雾里,到底是跟了上去。
等走到他身后,才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害我一夜未眠,我身子弱,吹不得寒风,下次要走,白天走。”长孙玄隐云淡风轻道。
林锦婳:“……”
敢情昨儿晚上你都跟着我!
不过之前那食人谷的说他活不长了,是真的?
她才要问,便见苦莲早早在门口等着了,等他们一回来,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师父,师姐,我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你师姐不要你了。”长孙玄隐凉凉扔下一句,便扭头进去了,林锦婳立即去看苦莲,便发现他一脸的震惊和伤心,还不等林锦婳开口,他哇的一声哭着便跑回去了。
林锦婳瞧见罪魁祸首的长孙玄隐,气得咬牙切齿!
早上她还是做了早膳,本想跟苦莲搭话问问他长孙玄隐快死了的这件事,但苦莲还在生气,以为她嫌弃他,所以干脆不理她了。
林锦婳委屈,这个长孙玄隐,三十好几的人了,做事完全看不出章法来,他若是不喜欢辛夷,不会所有的目的都只是为了帮她。可若是喜欢她,怎么舍得将她送去别的男人身边?
她实在想不通,想去找长孙玄隐问问,但才敲门,便发现门没锁,自己吱呀一声就开了,而长孙玄隐也不如方才那般精神奕奕,而是瘫倒在了地上,衣裳褪去,俨然是要换衣时晕过去的,而露出的一截手臂全部发黑,嘴角还有血。
林锦婳手心微紧,想着要不要干脆上去杀了他一了百了,苦莲却在这时候冲了出来,立即拿了外袍盖在他身上,还利索的取了银针来开始施针了。
林锦婳脚步才要踏进去,便听苦莲道:“不要进来!”
“我……”
“你进来就会死!”苦莲冷冷盯着她。
林锦婳眉心微拧,难道长孙玄隐早已经防着自己了吗?
苦莲没理她,很快给长孙玄隐施针完,便拿了被子铺在地上,将他费力的推到上去后,才出来关好了房门,认真跟林锦婳道:“若是师父真的死了,你我在这里都活不成。”
“食人谷吗?”
“嗯,他们已经盯着师父很久了,仅靠你我的力量,是逃不出去的。”苦莲望着她:“食人谷不是你想象的几个村民,师父之所以会选择在这里,也是因为外面的人忌惮食人谷,永远不会进来。”
林锦婳朝紧闭的房门看了看,再看看苦莲,如此说来,对付了食人谷,便也就能出去了。
苦莲没再管她,很快去煎药了,她却沉思起来。
这鬼地方,她是一定要出去的,至于办法,她似乎要改一改,而且苦莲也并不是一无所知,相反他知道的还不少呢。
此时就在离番邦不远的地方,也有人在谈论这个食人谷,只是谈论的人并不知道,有人正在悄悄听他们说话。
长孙祁烨一路追寻长孙玄隐的踪迹而来,到了这附近便断了,所以他不得不停留下来,可到了这里后,一丝线索也没有了,倒是这个食人谷还有点意思,就是不直道长孙玄隐会不会跟他们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