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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们正聚精会神看舆图,蓦地吓一跳。
只见三个女孩子立在帘子边,程机杼似憋着一股气,眼圈发红。
梁南渚打量她一眼:
“进来。”
程机杼遂大摇大摆进去,也不用人招呼,端个小马扎一屁股坐下。
“让开。”她一把拨开柳春卿指点舆图的手,“咱们此时在这处。若我没猜错,程家的人马是要跟着柳春卿下洛阳吧?
他爹是洛阳知府,他一暴露,洛阳危矣。这队人马必须下洛阳支援。
然,这队人马从前只听程家的吩咐。如今父亲昏迷,长此以往只怕人心要散。
现在也只有我,能稳住军心。”
她说罢朝舆图上一拍:
“宜贞他哥,小爷我愿意投奔你,你也给句准话吧!”
三个男孩子一抖,相互使个眼色。
几人原本也是打的这个主意,还怕程机杼伤心过度,商量着要怎么跟她提。谁知道,她竟自己找上门来!
当真…彪悍的很。
“爽快!”梁南渚亦拍案,“是条汉子!”
接着,他又招梁宜贞与杨淑尔坐下,一面在舆图上比划:
“兵分三路。春卿与程爷带大队人马回洛阳,杨小姐与宜贞的丫头逢春穗穗一起送程老将军回川宁,直接送去薛神医那里。
至于我和凌波哥…咱们绕道去趟淮南,再回川宁汇合。”
众人纷纷颔首。
梁宜贞蹭出头:
“我呢?”
这家伙不会把她忘了吧?
梁南渚扫她一眼,满脸写着:这还用问?
“你当然是跟着老子了!”
时至午后,难得见了些秋日的阳光。一缕一缕洒在枯草上,闪着微弱的金光。
三队人马依依惜别,柳春卿与程机杼最先走,大队人马渐渐消失在枯草尽头。
梁宜贞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她只觉一切来得太快,还没做好准备,少年们就要独当一面了。前一日,他们还是在鉴鸿司或国子监念书,无忧无虑的学子。
今日却…
“宜贞,”杨淑尔打断她的思绪,“逢春套好马车,我们也要走了。”
穗穗只在一旁哼哼唧唧踢石子,又舍不得自家小姐又怕世孙骂自己。
梁宜贞揪揪她的发髻,拉到杨淑尔身旁:
“这丫头皮得很,拜托你了。”
又冲穗穗道:
“听淑尔小姐的话,知道不?”
穗穗嘴角下撇,可怜兮兮地点点头,小手还紧抓着梁宜贞的袖子。
谁知梁南渚一道目光射来,穗穗立马松手,缩着脖子半躲在杨淑尔身后。
杨淑尔看看目光的主人,又凑上梁宜贞耳畔:
“跟了世孙许多年,我此时才知,原来他是崇德太子之后,难怪身带帝王之气。”
梁宜贞回头扫一眼,啧啧道:
“你就神夸吧!”
杨淑尔含笑摇摇头:
“还有你,如今知道他不是你亲哥,好歹也收敛着脾气。世孙是做大事的人,你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
梁宜贞扶额。不是亲哥的事,她早就知道了!
正要辩驳,杨淑尔又道:
“还有…”
她顿了顿,抿唇:
“从前我瞧着,你们是太过亲密了一些。只以为你们是血亲,也就没与你唠叨。
可如今…哎,到底男女有别,女孩子的闺誉是最要紧的。他那样身份,名声自然也要紧。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梁宜贞有些懵,眨眨眼:
“你是担心我嫁不出去?还是担心梁南渚娶不到夫人?”
“我不是这意思。”杨淑尔拧眉。
梁宜贞忽笑了,拍拍她的肩:
“你别担心我。大哥说了,嫁不出去他养我!”
杨淑尔一怔。
不待说话,却是逢春那头已在催。时不待人,便也匆匆去了,唯留梁宜贞与梁南渚目送马车渐行渐远。
“适才唧唧歪歪,你们都说什么了?”梁南渚收回目光,凝向梁宜贞。
梁宜贞看他一眼,又看看只有芝麻大的马车:
“想知道?不告诉你!”
说罢别开头。梁南渚骗她的事,心中多少有些膈应。
梁南渚切一声:
“老子还不稀得听呢!”
他袍子一拂,便收拾行李去。气得梁宜贞直跺脚!他还生气,凭什么?!
“骗子!混蛋!”
“怎么我才离开半刻,你跟世孙又闹起来了。”鄢凌波握着云头手杖行来,眼上已换了新药。
梁宜贞忙趋步凑上去,冲着他的眼睛仔细打量:
“怎么自己就上药了?说好我帮你的。”
鄢凌波笑笑。这些年自己上药都能习惯了,哪需要她帮?只道:
“你别岔开话题。”
梁宜贞垂下头,小嘴撅得老高:
“哪有?”
鄢凌波摸摸她的头:
“不是同你说过么,世孙是在意你才会生气,才会伤心。若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谁会管他信不信自己呢?”
梁宜贞撇撇嘴:
“知道了。凌波哥也越发罗嗦。”
说罢一个转身,窜到帐篷里。鄢凌波只摇头笑笑,这二人,且慢慢熬慢慢闹吧。
…………
京城。
昨夜的撕杀与兵戈之声,还萦绕在耳畔,地上残留的血迹散发着恶心的血腥气。
街市冷冷清清,只有胆大的游商零星叫卖。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简直不像一国都城。
御书房中,覃欢一脸焦态:
“放虎归山啊!放虎归山啊!”
皇帝缩在龙椅中一言不发。昨夜覃欢要兵他没给,本就理亏,这会子哪敢辩驳?
覃欢见他闷声不发,更是生气。
他是一国之君啊!这个江山是他的!还指望着自己为他保驾护航一辈子么?!
覃欢趋步上前,手指颤抖指着案上的折子。一摞一摞,堆积如山。
“皇上您自己看看!就昨夜的事,今早就收了这么多折子,您打算如何同大臣们解释?”
皇上就知会被群臣逼问,今日早朝都没敢上。只让杜宾通传,告了病假。
他眼神闪烁,看过眼前的折子:
“覃相,先生,您说该怎么办?”
覃欢一口气顶住,险些喷血:
“您才是皇上啊!”
“可…可您是宰相啊…”皇帝挑眼看他,吞吞吐吐。
“我…”覃欢一梗,真不止该说什么好。
他只恨手中没个教鞭,像小时候一样抽他手板心!
“哎哟!”皇帝忽叫唤,捂着额头,“杜宾,杜宾,朕头疼又犯了。”
杜宾忙冲进来,看了覃欢一眼,便扶着皇帝下去。
刚过帘幕,皇帝便朝杜宾使个眼色。
“皇上放心,相爷没跟过来。”
皇帝舒口气,大步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