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锤子!
灌木丛后,蒋貅的胖脸唰地白了。
真不该轻信这群死山贼!传说中缙云山的山贼穷凶极恶,当听到二位壮汉的要价高于市价时,他满心欢喜信以为真。
谁承想,穷是真穷,恶也是真恶。但没半个人告诉他,这群山贼见钱眼开,毫无底线!
“蒋貅,聊聊呗。”
蒋貅闻声猛回神,一个踉跄跌坐在地。身上的肉跟着抖了三抖。
只见梁南清正蹲在身旁,一脸天真拔杂草玩,似乎真是朋友相见随意“聊聊”。
不及反应,梁宜萱提刀上来,冲蒋貅咧嘴笑。
这个笑…蒋貅肩头一缩,脖子都快缩没了,心中越发发毛。
“看紧他。”
梁宜贞唤,收回目光转向身边两位壮汉。
手掌的红肿已蔓延到整个手臂,他们抓抓挠挠,浑身健硕肌肉都跟着颤。
她倾身奸笑:
“怎么样,要钱要命啊?”
壮汉满脸焦躁,奇痒难耐:
“说好双倍价钱加解药,小孩子怎能骗人?守不守信用!”
话音刚落,他们自己也觉得站不住脚,又道:
“孩子,不是吓你,咱们山口还有百八十弟兄,”说着狠挠几下,又疼又痒,“你是个聪明孩子,自己掂量掂量!”
梁宜贞暗笑。
都这步田地了,还威胁人呢。他们不掂量的么?
既然给了机会不要,那就别怪她咯。
梁宜贞看看二人,故作懊恼:
“那该怎么办呢?我一个孩子,也没几个钱啊。而且出门匆忙,并不曾带解药呢。”
二位壮汉险些气晕。
红肿继续蔓延,莫说砍人,现在拎只鸡都成问题。
一壮汉神情扭曲,无奈道:
“你有多少是多少?兄弟自己请大夫!”
梁宜贞比个一。
“十两?”
她摇头。
“一两?”
她又摇头。
二位壮汉心头一凉,声音越来越弱:
“一…一文?”
“哎!”梁宜贞叹息,怜悯地望着他们,“真没见过世面。”
她将食指举至二人眼前,二人霎时成对眼。
“一千两。”她道,“只有这么多了。”
只…只有…
二位壮汉又惊又梗。
果然,在川宁做山贼还是很有前途的!
梁宜贞自袖中掏出银票,缓缓展开,在他们眼前展示一圈。
奶奶的!一千两雪花纹银啊!是他们见过最美的风景!
梁宜贞打量他们。
二位壮汉赤膊上阵,也没地方放银票啊。
忽而,目光落在一壮汉鲜红的裤腰带上。
二位壮汉一怔,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眯眼斜笑,手指一瞬勾上裤腰带,将银票卡住。
壮汉猛退一步:
“你干什么!”
梁宜贞扫一眼他们的肌肉:
“放心,我不劫色。”
她又朝胸肌上戳了戳,摇头道:
“不好。”
二位壮汉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带着银票落荒而逃。
就这胆子,还做山贼?日后压寨夫人也抢不到吧,真可怜。
梁宜贞啧啧感慨,眨眼间,壮汉已消失无踪。
她忽而一怔。
轻功这么好?不像山贼啊……
“二姐,这货怎么处置?”
梁南清的声音打断思绪。
蒋貅已被五花大绑踹至眼前。
“山贼呢?!”蒋貅大惊。
原本揣着一百两打算再次策反山贼,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一千两打发了。”梁宜贞讪讪道。
蒋貅一梗,再不说话。
“你有病啊!”梁宜萱跳起来,“干嘛白白送钱?”
不是已制住山贼了吗?这货又犯蠢了是不是!
“无所谓啊。”梁宜贞笑笑,“他又兑不出钱。再说,他们敢去兑,就该上徐大人那处喝茶了。”
原来,鄢凌波为她在自家钱庄存了个小金库,银票也是特制的,还染上了少女喜爱的粉白海棠。
专款专用,实人实名,兑换岂是那样容易?
“海棠银啊。”梁宜萱了然。
她撇撇嘴,自己与梁南清就没有!
梁南清又踹蒋貅两脚:
“他怎么办?”
姐弟三人为着蒋貅俯视。
怎么办…
梁宜贞轻笑:
“揍呗!”
…………
山路崎岖,夹道竹林茂密,二位壮汉行至隐蔽处方停下。
手臂的红肿已渐渐退散。
“薛神医的万用解毒散还真行,一炷香不到就不痛不痒了。”一壮汉笑道。
另一壮汉扯出裤腰带中的银票,撕个粉碎:
“以后这破差事换人!保护宜贞小姐?你看她那样子是需要保护的吗!”
他望着银票碎屑:
“还试图引咱们自投罗网,好让府衙抓人!”
比猴还精,只有她害别人的份吧?
“你还抱怨上了。任务结束,早些回山上不好?还有道场要做呢!”
二人撕下脸上刀疤,掏出藏在竹林中的袍子穿好。
青袍翩然,道骨仙风。
又自树洞中抽出各自佩剑。指尖轻弹,锃的一声,铿锵悠远。
长剑,比方才的砍刀顺手许多。
二人剑影飒然,转眼消失在竹林深处。
…………
“别打,别打了!别打脸!”
蒋貅鼻青脸肿,哀号连连。本就胖的脸,如今已与猪头一般。
“叫英雄!”
梁宜萱提起裙子,一脚瞪上蒋貅肩膀。
“女…女英雄。”蒋貅已然口齿不清。
梁南清扛着红绸大刀,学着山贼的凶狠:
“还敢不敢使坏了?”
“不敢了不敢了!”蒋貅哭嚎应声,“打死我也不敢再惹你们!都是梁南淮的主意,好汉饶命!”
梁宜贞在一旁呵呵笑,看得不亦乐乎。
“行了行了,点到即止。”她捧腹摆摆手,那二人才停住。
又向蒋貅道:
“蒋盈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就算信不过我,也得信徐大人的英明断案啊。不服可以去告嘛,作甚使阴招?”
提起蒋盈,蒋貅怂下去的气焰又噌噌往外冒:
“那是人命啊!”
她为何轻轻松松脱口而出?!
那是他亲人的命。一位少年人…还没完全开始,就结束得彻彻底底的命。
这口气,他咽不下。
梁宜贞蹙眉。生命诚可贵,她这个天天与死人打交道的人,更明白这个道理。
但一命抵一命,实在是荒谬。就算十命抵一命,逝去的生命也不可能回来。
况且,那条命本不该算她身上。
梁宜贞亲自踹一脚:
“你再这样下去,一命抵一命,抵的就算你自己的命!”
不好好珍惜,使坏作恶,虽生犹死的命。
此时的蒋貅听不明白,但多年后每每回想,颇是感怀。
姐弟三人再不理他,拍拍手扬长而去。
刚转过竹林,忽闻人声。
“宜贞小姐,打架斗殴有违大楚律啊。”
三人一顿。
只见徐故负手立在他们身后,一身靛蓝袍子见出成年人的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