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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这座古庙已经有了几百年的历史,开国时也曾经红过一阵,当时香火旺盛,庙祝赚的盆满钵满。但一代代传下来,庙中的神灵不知道是已经杳然而去,还是烟消云散,总之没有什么灵验,香火也就淡了下去。
到了如今这位庙祝时,几乎已经没人踏足,虽得了清静,收入却是越发少了。一个月中倒有好几天揭不开锅,只能靠着坑蒙拐骗过日子。
好不容易遇见叶行远这条大鱼,庙祝岂能轻易放过
只是叶行远终究是读书相公,有秀才功名,寻常手段也不容易对付。一般来说,对付这种年轻士子,无非是前程与美色,庙祝这几天就留心观察,想看叶行远的弱点。
这人平时没什么爱好,一天到晚就是在禅房之中苦读,偶然在园中散步也只是为了呼吸两口新鲜空气。饭菜素淡,并没有过多的要求,喜食鱼虾,有肉亦可,要是全无也不要紧,青菜豆腐一样可以度日。
就从这些表现来看,简直就跟书上说的那些圣贤少年时相当,庙祝却不相信世上真有这种完人。看他如此刻苦,应该是以功名为意,不行的话,就只有从这方面入手。
这一日午后,叶行远读完几篇功课,略觉困乏。推开房门到园中一走,庙祝甚为殷勤,迎过来道:“小相公来了多日,还没有拜一拜庙中神灵。今日得暇,可要烧支香么线香只要六文钱。”
这倒不贵,叶行远心想进庙烧香也是应该,便点头道:“我倒是忘了这一节,既然如此,就请准备香烛。我也到神前一拜。”
叶行远住到这破庙之后,还真没去过正殿。庙祝大喜,取了一副香烛。引着他绕过天井,进了殿中。一指神龛上的塑像。陪笑道:“小相公,这便是本寺供奉的鸦神,神通非凡。当初太祖起兵遇挫,曾与汉江之中得鸦神相助,这才躲过一劫,以后顺风顺水,这才登上了九五尊位。
此后太祖登基,封神天下。便起了这鸦神庙,开国之初香火旺盛,多为求功名富贵而来,极是灵验。小相公既然为省试而来,不妨许个心愿,或有奇效”
这庙来头倒是不小,不过要是灵验,何至于香火零落至此叶行远心中不在意,但也知道这世上神通显世,并没有怠慢之心。恭敬一拜上了香,也算是尽了读书人的礼数。
抬头看时,只见神像面如蓝靛须发赤红。獠牙外翻看上去甚为怕人,一身盔甲本该威风凛凛,只可惜落灰甚多,蛛网联结,又有破损,未免就有些丧气。
鸦神本无相貌,这神像乃是愚夫愚妇不知于何时所塑。这等可怖,只怕小孩子看了会做噩梦,看着也不像是求功名富贵的正神。怪不得香火越来越差。
叶行远心中吐槽,眼看香烟袅袅。只觉得眼皮有些昏沉,顺手牵了一个蒲团坐下。头一点一点就打起了瞌睡。
庙祝蹑手蹑脚出了殿门,遥遥与娘子招手,轻声道:“娘子,成了,赶紧动手吧”
庙祝娘子整了整云鬓,款款跨入正殿,看叶行远歪着头靠在供桌上沉睡,轻声一笑,身子陡然一晃,化作一点赤色光芒,飘飘荡荡,从叶行远的鼻孔之中钻了进去。
叶行远身子一震,眉心有光芒闪现,只觉得飘飘忽忽仿佛上了云端。睁眼一瞧,只见格局如旧,只是面前的神像确实金身辉煌,香火鼎盛,再不是之前破落的模样。
这是何处是自己在做梦,还是什么奇遇
破庙书生遇仙之类的故事已经老掉牙了,不过在前人笔记之中确确实实也记录了许多,甚至有不少录入正史,未必是荒诞不经。
“难道我有这种机缘,连这破庙都能见到真神”叶行远自言自语,举目四望,周围一片朦朦胧胧,却没有什么异常。
如果如庙祝所说,这鸦神曾得朝廷敕封,那他就算得上是正神之一,不像是不老娘娘庙那种婬祠。虽说现在过了三百年,敕封已老,神力衰驰。但正神位格仍在,要是有什么心愿,机缘巧合,倒也不是不能显现神通。
不过这破庙托梦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如今正被人迫害,所以连神祗都看不过眼,要来给自己抱不平
叶行远知道巡抚归来,按察使衔恨在心,要对付他当然不会是将他扫地出门这么简单。真正的手段肯定还在后面,大约必是在省试。
叶行远虽然准备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也不敢说有万全把握。要是真有神明庇佑,那可是瞌睡送枕头,非常欢迎之极。
“叶贤生你可见本神真身否”叶行远左顾右盼之际,耳边传来闷雷一般的呼喝,正是那金甲神像在开口说话。
叶行远不是第一次见到神通显灵,什么香君、不老娘娘都曾露出形象在他面前,不过类似这等正神入梦,倒是第一次见,心中也颇为震撼与好奇。
他拱手行了个礼道,“参见鸦神神威凛凛,果然威武”
读书人得文圣庇佑,截取天机,身份尊贵,纵与普通神祗见面,也不用跪拜,只要客气施礼便成。
鸦神哈哈大笑,“贤生有礼,命运流转,来此见面。本神只有一炷香时刻,便与贤生略谈将来功名如何”
叶行远大喜,这本是他的心结,“正要请鸦神指教。”
鸦神笑道:“你本才华横溢,有数十年功名富贵,奈何为小人所阻,前期难免磨难,这才会流寓于我庙中。这却不妨,只要渡过这一劫,日后便是鹏程万里。”
这话丝丝入扣,叶行远大悦。他自忖满身金手指,在轩辕世界应该是风生水起,偏偏总是太多意外,从县试、府试乃至于这次来省城,总是有诸多阻挠。
说是小人作祟也没错,在归阳县有黄典吏周知县,府城有张公子丁花魁,省城之中级别更高,竟是惹出抚台臬台这样的人物,也亏得他文可安邦武可定国,这才能勉勉强强走到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艰辛。
叶行远心思一动,忙问道:“鸦神所言甚是,小人可恨,学生这才潦倒,不知这小人还要作祟到何时我该如何破此局面”
鸦神僵硬的捋须道:“贤生不必担心,小人虽然作乱,但毕竟是跳梁小丑,伤不到贤生你的根基。你只要安心读书,在我庙中避开祸乱,便可逢凶化吉。
若是实在不放心,也可为我重塑金身,略布施一些,本神得了香火,便有神通干涉现世,更能庇佑贤生顺利渡劫。省试之后,青云直上,自不待言。”
话倒是很好听,但叶行远却起了些疑窦,巡抚按察使这种人物固然人品低劣,但怎么也不能用跳梁小丑来形容。难道神祗指的是张富贵李信之流但他们这几个连叶行远自己都没放在心上,他的心腹之患还是省内这头几号人物,鸦神怎么不提
然后话锋一转,说要重塑金身,便会庇佑于他,这个传教的风味浓浓的,怎么显得这么低级感觉就是不入流土神仙忽悠大妈大爷的水平,除了愚夫愚妇之外,根本就没人会相信。
叶行远试探道:“若为尊神重塑金身,不知要花费多少银两若是尊神能够庇佑我渡过此劫,那学生当然是倾家荡产都在所不惜。只是小人可恨,望尊神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
鸦神大笑,“重塑金身,能费几何你取个三百两纹银,也就够了,等金身铸就,我就显化神通,让干扰你的小人一个个病重而死,你当然就不必担心了”
这还真是便宜叶行远暗笑不已,三百两银子就买巡抚和按察使两条命,这价格可说是让人瞠目结舌了。看来这鸦神必是个西贝货,就算是真神,只怕也早无神力,只能坑蒙拐骗。
莫说区区一个开国时候封的神祗,根本不可能去对付省内实权大员,就算他真的有此本事,三百两也未免太过廉价。要么是对方不知道自己的仇人到底是谁,要么就是信口胡吹。
叶行远故意惊道:“只要三百两纹银,就能对付这两人这这未免简单了吧”
鸦神怕是言语中出了破绽,只能含含糊糊道:“这当然不是应付此二人所付的代价,只是本神与贤生有缘,所以仗义相助罢了”
叶行远正色躬身,“尊神果然是仗义之辈,既然如此,学生愿为尊神重塑金身,只是抚台臬台两位大人乃是省中民心所聚,若是让他们一同病故,只怕引起省内动荡,损害功德,还请尊神再想个其他的办法。”
鸦神又笑,只当是叶行远不忍,“你这书生倒是心善,人人都不免一死,多死两个又有什么关系等等,你刚才说是谁”
抚台、臬台与这书生做对的小人,竟然是这样的大人物这种人物,就算她是真的鸦神,也同样无能为力。庙祝娘子忍不住惊呼,忍不住露出女声。
叶行远只觉得周边幻境砰然碎裂,猛然睁眼,此身还在破庙之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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