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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长的目光穿透玻璃窗所看到的东西让他满头大汗。> 尽管他也是一名身经百战的神秘专家,但并不是每一个神秘专家都能很好地适应每一次神秘事件所带来的压力。不少神秘专家总是觉得自己这一次神秘事件就会死掉,但结果自己活下来了,而看似更有生存能力的同伴没能存活,这更让人愈感受到自己的命运是如此的不可测。每一次神秘事件,都会给大多数涉足其中的神秘专家带来极度不安的感觉,乎想象的物事,出乎意料的展,以及突如其来的变化,每每让人措手不及——现在也一样,无论经历了多少次,都无法习惯这种必须祈求运气的糟糕环境。
紧张、恐惧、不安,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种种让自己的心脏似乎就要停止的感觉,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某一次呼吸,某一次眨眼,而在这些感觉出现之前,却很难肯定它会不会出现,亦或者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也许只是看到了一个幻觉,也许只是风声带来的一丝错觉,也许是角落里其实没有什么异样的影子,也许是神经衰弱,是视觉误差,是身体生理上的每一个让自己特别敏感,却其实没什么实际坏处的变化——总而言之,无论在什么时候,由什么情况,触了自己那恐惧的内心,理论上都是不需要惊讶的。
然而,那些在外人看来,早应该因为经历多次,有了心理准备,而不应该如此强烈的情绪,在大多数神秘专家身上,却总是犹如第一次体验到。
船长回过神来,擦了擦汗水,他有点儿失神,要回想之前到底看到了什么,究竟是什么情况让自己在那一瞬间被那深沉的恐惧抓住,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而“想不起来”本身,总会让他觉得就是异常的征兆,他总会不由得去想“为什么会想不起来呢?”
可是,玻璃窗外的世界除了浓郁的迷雾之外,的确什么都没有。船应该是没有停下来的,各种仪器的数据,以及船体劈开海水的波荡,都在述说这艘船是在一个稳航行的状态。方向的话,因为已经彻底失去参照物,所以,只能相信只能导航系统的指引,不过,倘若最后现自己等人偏离了航道,亦或者根本就没有动过,甚至于不知不觉就转回了美利坚的港口,亦或者来到某个无人的礁岛上,也不是值得惊讶的事情。
是的,不应该惊讶,要淡定,在神秘的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生——船长在脑海里一次次重复着。
然后,他再次看了一眼船外,就要推门离开。可是,一个惊悚的感觉,让他的心脏差点儿停止跳动,他产生了一种格外强烈的预感,似乎在歇斯底里地呼喊着自己,警告着自己,不要去往那个方向去看。这个感觉是如此的强烈,反而更让人觉得,一定有什么情况在那个方向生了。
船长想要遵循自己的直觉预感,可是身体却在另一种更深沉的意志的控制下,朝那个方向转去。他听到自己的脖子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好似生锈了,又好似盯着那强大的阻力,硬是要朝那个方向转去。
他不想去看,却不由自主看到了。
那个无法描述的轮廓。正从迷雾中浮现,明明什么都不像,不是动物,不是器物,不是人,也不是任何一个自己所见过、听说过、了解过的怪物,却让他觉得有一种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的熟悉感,有一种在某个时段,生过眼前这情况的即视感。
船长就在这一瞬间,将这个突然出现的,无法描述的轮廓,和之前自己的恐惧和失神联系起来了。就好似原本看似毫无关联的碎片,突然以一种扭曲的方式,硬生生拼接在一起,构成荒谬绝伦的图案。他觉得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躯壳,从身体中飘出去,穿透船顶,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这艘大船。
只有在这个视角,他才意识到,从迷雾中浮现的轮廓是什么——只是一个更加巨大的轮廓的一部分。而自己并非是从轮廓之外的位置去观察这个轮廓,而是这艘大船早就已经置身于这个巨大的轮廓之中,自己是从内部往外瞧。
当船长看清楚,认知了这一点时,不由得出苦的呻吟——我们已经被吞掉了,他不由得这么想到。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到底是怎样的东西吞掉了这艘船和这艘船上的众人,他却没有一个相对清晰的认知。他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看到了,突然认知到了,突然察觉到了,这艘船位于这个巨大的轮廓中,或许已经成为这个巨大轮廓的一部分。
就好似内脏和身躯的关系,而这艘新泰坦尼克号正可以被形容为隶属内脏部分的某一个器官——它朝着某一个方向航行,它内部生的种种变化,正是它身为“器官”正在如常运作的体现。
船长下一刻,就如同从噩梦中惊醒,那仿佛一度脱离身体的灵魂,再度回归体内,无处可寻。船长觉得自己的脑袋在胀,肠胃如翻山倒海,巨大的恐惧感让他作呕。他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个观察室,再度朝高川的房间飞奔而去。
一路上,他看到船内的裂缝和扭曲纹理所构成的,充满了象征性味道的图案,就好似活过来了一样。有时,这些图案像是一张张尖叫的人脸,有时那上漆的部分,就好似反智主义的涂鸦一样,尖锐、讽刺又满是恶意。甚至于,当他每一次转动眼球,目光的晃动,都会产生一种,这些可怕的图案就要从墙壁、地板和天花板中跳出来。
他开始运用自己的能力去驱除这些被他指定的“负面因素”,他其实无法切实感觉到这种神秘力量是以如何挥作用的,又是否已经挥作用。大家都会说他比其他人更幸运,然而,这种幸运的表现,究竟是他自身本就拥有幸运,还是倚靠能力驱除了“负面因素”后才得到的幸运?他自身也很难去断定——在意图使用能力的时候,他能够做到的,仅仅是“指定负面因素”和产生一个“驱除它们”的念头,之后,无论能力是否已经开始实行,都无法让他觉察到半点征兆。
即便如此,仅以结果而言,自己能够经历多次神秘事件存活到现在,也让他有点儿相信,自己的能力不是被幻想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的。
现在,他也倚靠这个难以验证的能力,安全抵达了高川的门前。
他用力敲门。
出的声音格外巨大,平时同样的力量敲门,出的声音应该只有一半或更小吧。他有点儿觉得,这个声音之所以那么大,是因为在通道另一边的深处,正同时传来的某个声音,正好和敲门声呼应叠加起来。
房间里没有动静。船长又确认了一次,的确是高川的房间。
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让他自己也听得清楚,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呼吸竟然已经变成了这般样子,就好似垂死的人拼命想要呼吸最后一口空气。支撑身体的力量好似被抽出去了,被一个肉眼无法看到的漩涡吸走,他觉得这个漩涡正从自己的头顶上掠过,并不是有意的,也并不具备针对性,而更像是自己倒霉地恰好身处这个位置。
濒临死亡的恐惧感好似火山一样烧遍了他的每一个细胞。
不!
他叫喊着,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明明自己已经停止敲门,可那本就沉重响亮的敲门声还在持续,而且,仿佛在靠近一般,越来越响亮,吵得他心烦意乱,让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割去。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他恐惧地喊到。
突然间,他觉得有一只手从背后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那冰冷的平静的呼吸,和眼前自己正经受的恐怖格格不入,让他一瞬间觉得,这个呼吸才是让自己感到如此恐惧的罪魁祸。但下一瞬间,他就听到了熟悉的人声:“船长,你出了很多汗啊。站在这里做什么?”
“高,高川先生。”他将这个熟悉的名字脱口而出,猛然转过头,亲眼确认了,拍上自己肩膀的,的确就是自己熟悉的高川。他的身体软,好似脱力般,需要扶着门才能站住。不过,他还是背靠着高川房间的大门,滑坐在地上。
“看来又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高川不为船长的这副颓败的样子感到惊讶,虽然不久前才刚刚经历了两次神秘事件,但是,如果之后这艘船上什么怪事都不再生,才是最不可能的。船上的人对神秘事件都有清晰的认知,有丰富的处理经验,虽然不能说,经历太多就能习惯下来,实际上也很少有神秘专家会认为自己可以习惯这些经历,但是,要让身为神秘专家的船长变成眼前这副模样,可不是轻松就能做到的。
高川十分清楚,是一种巨大的恐惧感侵袭了船长,让他在不能自己的恐惧中窒息。而要产生如此巨大的恐惧感,也绝对不是单纯“幻觉”和“错觉”能够造成的。
献祭仪式的第二阶段已经开始了吗?高川不由得这么想到。即便如此,因为女军官掌控了这艘船上人员的绝大多数,所以,一般而言,她会比其他人更早获得情报。女军官虽然也在追查献祭仪式,但却不是为了阻止献祭仪式。如果她先找到线索并把情报伪装隐藏起来,即便是自己也很难察觉到。
“我,我们在一个大家伙的肚子里!”船长喘够了,才匆匆对高川说到:“我们就是它的内脏。我们的行动,就好似这个大家伙的内脏在工作。我们的行动越是积极,也就意味着内脏的功效越大!”
虽然船长的声音还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高川仍旧在第一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等人的行动,不会削弱敌人的力量,反而是在让敌人变得更加强大。可是,哪怕船长不说,献祭仪式也往往是这样的特征,并不值得奇怪。
“我们在一个大家伙的肚子里”这个说法,才是高川关注的重点。
“我们已经被包围了?”高川说:“没有末日真理教巫师?没有纳粹士兵?”
“都没有。不,也许他们已经来了,只是变成了另一种形态。”船长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说话变得冷静一些,“我们看不到他们,不是因为他们不存在,而是因为我们的位置并不站在他们的对面,而是已经身在他们之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对自己的立足点的判断生差错,导致观察结果生了巨大偏差。”
顿了顿,在高川沉默了半晌后,船长率先问到:“你刚才去了哪里?”
“去寻找献祭仪式的线索。你知道,我和她不太对路。”高川摇摇头,说:“我没能说服她。”
船长露出“不出意外”的神情,从一开始,他就不觉得那个女人是会可以被说服的对象。只是,没能在第一时间阻止她,就很难再阻止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不过,这也不是多么罕见的情况,在多个不同从属,不同来历的神秘专家处于同一个神秘事件中时,能够友善合作的情况其实是少之又少的。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都因为自身所拥有的能力而有一套自己的做法,迁就他人的想法,亦或者试图找到共赢的方法,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多余的。因为,神秘事件中的突状况太多了,无论是迁就还是共赢,如果无法提前对形势展有一个准确的预见和共识,就无从谈起。
正如这艘船上,除了刚出时的平静,之后就是接连不断的意外。有敌人制造的意外,也有自己人制造的意外,有看似偶然的意外,也有让这些看似偶然全都变成看似必然的意外。未完待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