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汉宫长有隔生春</br>
芷晴不知自己所想究竟是对是错,心里却总隐隐想着,事若真成,亦良……会不会感激她?会不会因她的缘故,对阎尘手下留情?
她暗自摇一摇头,这是多么遥远的事,她不敢想。复制网址访问 hp://
再抬头时,已是置身疏燎府邸大门外。脚步不由微微停滞,亦良却并未发觉,自顾自走入这个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真不知,这样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而当打定主意欲走进时,远远竟见是墨婼的身影。两个女子四目相对一刻,由墨婼别过目光,上前道:“你回来了?”
芷晴“嗯”一声,问:“亦摩与你说了什么?”
墨婼表情好似有些尴尬,想以笑来遮掩,却当笑容露出时眉头蹙得更紧了。芷晴见她如此,忍不住拉过她的手,小声道:“师姊,你莫着急,我都已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墨婼大骇。
芷晴垂首,低低道:“抱歉,师姊,其实昨夜,我无意经过骊絮房间处时,听到了她说的话。我怕你知道了会不好受,所以一直不曾与你讲。”
墨婼顿时又惊又怒,气得脸都变得通红,“你既早知道了,又为何不告诉我?你可知,在亦摩告诉我说他要娶我时,我有多少震惊有多少胆颤又有多少不甘心?!”她气极反笑,呵呵道,“莫不是你自己喜欢上了墨寒,所以才私心在心里琢磨着正好借这个由头,把我推出去,你再趁虚而入?!”
芷晴闻言不由睁大了眼睛,急急道:“婼师姊,我一心为你着想,可你怎能这样说?我不告诉你,正是怕你伤心难过,我原以为可以想个法子帮你渡过这劫,我如何知道亦摩会这样快就找到你!”
墨婼心中怒火也平静了不少,默默朝前走几步,颓丧道:“即使你当真是为我着想,如今,又能有什么法子?墨熙,你真是傻,你以为他们是你想象中那样简单应付的,还是你一直以为自己还是宫中的皇后,只要你一句话,他们所有人都无法反抗?你甚至都不知道你与他们之间相差怎样的天壤之别么?”她抬头凝眸望芷晴,有了些哽咽,“你还记得从前你在皇帝身边服侍时,看到过的那些外殿侍奉的小宫女么?昔日的你荣华富贵足以让人人惧怕,可今时今日,你便是那默默无闻的小宫女,你能有怎样法子?蝼蚁之力,岂敢于天争?何其愚钝啊!”
那样的惊怔,并不为她一连的相问,而是突然回忆起适才与亦良说话时,她的心中所想,难道不是正应了墨婼的话么?皇后,皇后。不错,她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即便是那个恨不得喝她血的清妃呵,见到她时,都要恭恭敬敬,不得轻易对她无礼冒犯。
多么遥远的时光了?她苦笑自己,或许此刻在那个皇宫中,早已无人能记得从前还有一个名唤“袁芷晴”的皇后,曾得到皇帝满心的真情。
为何,为何如今自己都已死去,在内心深处,依旧有着昔日的一份骄傲?她已是阎尘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弟子,甚至连这套唯一学会的“坠星术”,亦是伪装成的。
不过只是和师傅最的得意的师兄师姊能说上几句话,她便也要把自己当成是阎尘举足轻重的人物么?便也要觉得自己简单的几句话,便能让亦良顾忌她的面子,轻易饶过阎尘?
从何时起,她竟是这样的天真?!
她不说话,似恍惚绽开一缕笑意,墨婼在旁看着,不免问道:“你怎地了?我不过说你几句,你就受不起?”
“不是。”芷晴摇头,认真道,“并非我受不起,而是我突然没了任何反驳之语。也许师姊你说得对,是我不自量力,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即便我在外人面前自称我只是个普通的阎尘小弟子,可在心里,也许,我从未真正这样想过。”她闭眸,深深道,“师姊,我当真要好好谢你,这样的话除却你,不会有第二日对我讲。”
墨婼怔了一下,很快又轻轻笑起,“我总是毛躁,有些话你不必放进心里。”
芷晴轻声道:“无妨,忠言逆耳,与其听旁人在耳根子旁一个劲的说你的好,还不如说几句真心的。”
墨婼叹一口,也不知是在叹自己还是叹芷晴,“墨熙,我适才说那样的话,也不过是想提醒你,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师姊信么,这样的话我听得实在是多。”芷晴微微一笑,目光复杂看向远方,“或许我的确是个心高的,可是师姊,你也要信我,我今日所做皆是为了阎尘。我虽来阎尘不久,却深知若无阎尘,我必过着并非常人可想象得到的日子。”
墨婼颌首,言语更是怅然,“我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与你相比起来,我更多了一份多阎尘的情意。在我心里,师傅便是比我爹爹更好的人儿,尽管他会责备我,甚至出手打我,我从不恨过半分,因为我深知,他全是为我好。正因这份情,我不可能嫁给亦摩。你可知,若我去了,若我成了小阎尘领主夫人,待到两地交战时,我情何以堪?!一面是我的夫君,一面是我亲人,只怕到那时,我只能自请回阎尘去地牢罢。”
“我知道,这些事儿我都……”
“你不要说,你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听我说下去可好?”墨婼不等芷晴一语完毕,匆匆打住道,“小时,我看史书,上面记载‘昭君出塞’,那时的我还懵懂,只觉昭君嫁单于,单于死后又因匈奴婚俗不得不被迫嫁于继子。她哭‘父兮母兮,道且悠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她叹‘独惜国家黜涉,移于贱工,南望汉关徒增怆结。而有父有弟,惟陛下幸少怜之’,我那样小,就能知她的苦与哀。后我长大,重翻看‘昭君出塞’,我忽然就不解,当真以一个柔弱女子之力,就可保西汉匈奴和睦安宁?即便史书不错,一个柔婉的王昭君可保六十年和平,若换是我呢?六十年也好,六百年也罢,于阎尘而言,不过是一瞬即过,又有何用?”